第543章：佞臣

  曾經的爭吵、軟禁，如今想來，不過都是因為彼此的不信任而已。

  夏語凝主動開口向他索取信任，就像給了他一個攜手餘生的機會，蕭昊乾無法拒絕，他緩慢而堅定地點頭，苦笑道：「你都說到了這份上，我若執意阻攔，倒是對不起這些軍中傷兵了。」

  太好了！

  夏語凝鳳眸一揚，笑意淺淺，抓住他的手，轉身走進將軍府。

  歐陽等人相視一笑，只得轉身，就要離開的時候，但見方木急匆匆跑了過來，臉色陰沉，「將軍！南蠻動了，大軍而來，沒帶攻城梯，怕是要叫陣！」

  

  不攻城而叫陣，這是想在正面戰場上來一場了，歐陽不驚反喜，「讓他叫陣！把免戰牌掛上！」

  方木臉色不妙，「來者是淮南王！」

  ……

  淮南王抵達南蠻的消息就像迎風就著的火星，轉瞬之間幾乎燒遍了整個南蠻大地，打前幾日開始，容嚴就始終膽戰心驚，既期待又發愁。

  期待著父子相見，或者能問一問他為何反叛的緣由。卻又愁於如何讓自己的處境不被淮南王知曉，見面也未必就是好事。

  昨日傍晚，麒麟宮內，蕭予沐浴畢，召著美人尋歡作樂，喝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容嚴居於侍酒之位，被那酒氣沖的屢屢皺眉，到人將睡未睡的時候，這才放下了酒瓶子離開透氣。

  紅夢出聲卑賤，只得在外伺候，劍侍不知去了何處，半日未見人影。

  一時間，麒麟宮內燈火通明，宮外卻是宮侍側立，垂眉俯首恍若木雕。容嚴看得無趣，坐在白玉階上看著下方的萬家燈火消閒，見到一排長長的紅燈籠如游龍般走過，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他們在慶祝，」紅夢坐在旁邊，似有些侷促，掩掩衣裳道，「陛下對此地百姓算是溫和，從他分封此地來後，這裡便無宵小膽敢流竄，百姓也算是安居樂業。如今陛下回來，他們很是歡喜。」

  原來蕭予治下也能有「安居樂業」之說，容嚴失了失神，笑了出來，「他若正常些，以他之魄力，十年之內，休養生息，練兵充庫，南蠻未必不至強盛列國。」

  但那時，西晉在蕭昊乾的領導下也怕是泰復極偉，兩國若無太大奇變，差距永遠都在那裡。

  這樣說來，蕭予選擇在這個時候對西晉動手，未嘗不是應時而動。趁你病要你命，這道理千百年都不曾變化。

  「陛下確非常人，」紅夢笑了笑，「方才殿中喧囂不止，公子可有受到刁難？」

  如果被蕭予一時興起灌了兩杯酒也叫刁難的話，那應該就是了，容嚴抿了抿唇，雖未說話，臉色卻已經表明了一切。

  紅夢不止想到了什麼，神色頓時複雜了起來。

  容嚴：「你在想什麼呢？」

  紅夢沉默片刻，容嚴心下一動，不禁皺眉，「有人欺負你？」

  紅夢的出身和經歷對這裡的人來說是污點，素日跟在容嚴身邊倒也無人敢做什麼，只要單獨相處，難免叫人調戲輕辱。

  「放心吧公子，這裡沒有人敢對我怎麼樣，」紅夢淡然一笑，並沒有將容嚴的擔心放在心上，「只是我剛剛聽到有人在議論公子，同他們說了幾句嘴……公子帶著我，受傷害的未必是我。」

  容嚴這會聽明白了，他深深地看了眼紅夢，卻搖頭道：「清者自清，不必在意。」

  紅夢眼睛微紅，「公子心胸坦蕩為人正直，自然不怕什麼。但是公子，」紅夢面上閃過幾分尷尬，躊躇了片刻才繼續開口，「紅夢並非擔心有人說我與公子的閒話，而是公子被人看低了。」

  那是伺候人的位置，容嚴雖有個客卿名號，可並無實權。蕭予將他放在身邊，恰好淮南王的消息又傳到了這裡，容嚴腦筋一轉，不用提醒便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他們可是覺得，義父為了討好陛下，是故將我送到此地為質，不過佞臣一流？」

  紅夢悶悶地點頭。

  容嚴看她眼圈發紅，不覺熨帖，「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你不必與他們爭執。他們若是不說，義父也聽不見。」

  「公子？」紅夢怔了怔，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容嚴靜靜坐著，沒再答話。

  紅夢嘆氣，實話說來，若論身為質子，容嚴的處境已經算是極好，但看著那些人侮辱容嚴，用詞之難聽實在令人氣憤，紅夢實在忍不住，可容嚴卻根本不在乎。

  劍侍回到行宮的時候，正好看見兩人相依坐在玉階上，左右兩邊的侍從看向他們的目光充滿了曖昧和鄙夷，二人倒是興致盎然地瞧著下方燈海，樂趣滿懷。

  「女的是伺候人的，男的也是伺候人的，」有人下流地玩笑著，「陛下左擁右抱，眼光倒是極好。」

  「聽說他還是淮南王的兒子呢，嘖，本以為淮南王是個頂天立地的丈夫，沒想到為了討好陛下連自己的兒子都獻出來了，呸，也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懦夫嘛。」

  劍侍微眯起眼，腳步不緊不慢地走到了台階邊緣，視線冷冷於邊上一掃，「陛下和淮南王的事也是你能議論的？」他冷笑著，手中兵器瞬間出鞘！

  容嚴只聽一聲尖叫，下意識望過去時，就只見到滿地血腥，臉色微變站了起來。

  紅夢嘴角掠過笑意，卻顫巍巍地往容嚴身後躲了躲，好像被這血腥一幕嚇到了似的，不敢抬頭。

  「拖下去，剁了餵狗！」劍侍冷冷下令，倖存之人霎時臉色蒼白，兩股戰戰，連同那屍體一起被人拖了出去。

  容嚴沉默地看著那方血腥，終究沒說什麼，只是反手帶著紅夢回了角樓。

  劍侍腳下也沒有停留，直接往麒麟宮內走，卻才走過漆紅大門，就看見滿身醉意似笑非笑倚在白龍石柱旁的蕭予，心下一沉。

  「……陛下。」

  「一回來就殺人，按理說，孤該罰你。」蕭予懷裡還摟著衣衫不整的女子，姿態旖旎，令人想入非非，蕭予卻只能察覺到一股刺骨寒氣，不由大為後悔方才舉動。

  好在他反應極快，立刻道：「陛下招攬淮南王，這些人胡言亂語，若是被淮南王聽到，只怕生出異心。」

  「是嗎？」蕭予幽幽道：「孤還以為，你是在為他抱不平呢。」

  劍侍頭皮一麻，「……若沒有淮南王，他什麼也不是。」

  蕭予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突然笑開，「幹得不錯，省得孤動手。」

  劍侍愕然，蕭予抬起女子的下巴深深一吻，轉身又向殿中走去，邊走邊笑，「劍侍，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