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擒賊先擒王

  蕭予難得誇人。

  但劍侍一點都不開心，他冷汗浹背、四肢發寒、百骸生酸，腦筋極速轉動，心中思索這話究竟是真心實意還是笑裡藏刀，整個人都頓在遠處，直至看到容嚴又從角落走出替蕭予添酒奏樂，頓時恍然大悟！

  

  劍侍素以耿直忠誠向外，此時聽聞誇讚，無論蕭予是何種內涵，劍侍都應不作他想！

  他做錯了嗎？不，他沒做錯！

  將所有心思瞬間收了起來，劍侍快步走進內殿裡側，就見蕭予將懷中女子推開，反拿起酒杯送到容嚴面前。

  容嚴下意識皺眉，卻沒有拒絕，劍侍垂眸，想起之前聽到的議論，不由心虛一番。

  畢竟是自己造成的這局面，將來淮南王來了，蕭予是打著兄友弟恭的旗號明目張胆地羞辱人，但淮南王不僅得忍氣吞聲還要表現出倍感榮幸，淮南王必然會將這一筆記到他頭上。

  正因此，劍侍才要讓紅夢跟著容嚴。

  容嚴知道他的身份和目的，雖說有玉佩為證，看似得皇帝與大理寺卿的信任才會交託重任，可劍侍至今不敢將自己得到的情報拿給容嚴，就怕容嚴到時候困於親情把他賣了。

  戰事瞬息萬變，若是西晉不敵也就罷了，若是西晉能夠轉危為安，卻因他一時大意全軍覆沒，那他便是西晉罪人！

  至於淮南王……

  劍侍腳步越來越慢，穿過花枝招展、扭腰擺臀的舞女，停在妖異青年蕭予面前，帝王饒有興趣地逼容嚴飲酒，好似要將人灌醉似的，劍侍冷眼靜默。

  容嚴欲躲，孰料兩邊美人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容嚴大吃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那美人就依偎上來，「公子儀表堂堂，既為南蠻公子，豈能不飲酒為豪？來，奴家敬您。」

  「就是啊公子，」另一位美人嬌顏軟語，「一醉解千愁，奴看公子憂愁滿面，當飲酒作樂才對，喝啊。」

  兩美為奴，容嚴為主，沒有蕭予的默許，二人豈敢對他無力？

  他抿了抿唇，看向蕭予，蕭予並未勸阻，眉間硃砂殷紅，袒胸露腹謔笑不止，分明就是在看好戲，容嚴苦笑，無奈何，只得就著美人之手一杯又一杯的無聲飲下。

  蕭予只靜靜地看著他，棕褐色的眸子此刻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好似清澈見底，卻又讓人覺得渾濁不堪，好似在打什麼壞主意。

  劍侍頭皮發麻，心覺不妙，忙出聲道：「陛下，邊關傳信，白用與吳照都已經歸來，淮南王也駐軍在邊鎮之中。吳照請命帶白用先來拜見陛下，言明舉發白用貪功冒進、肆意妄為壞了大事。」

  「白用，」蕭予終於收回視線，腦中思索了半山才想起來白用此人，不覺好笑，「自己人倒是先鬧起來了，嘖。」

  容嚴飲酒之餘，聽見這兩個名字神色不由一凝，可身邊的美人卻巧笑著又遞上酒杯，只得分心二用。

  劍侍不語，靜等蕭予答覆。

  蕭予醉意薰染，頗為不耐，面上卻反而笑得越發妖異邪肆，也更寒氣逼人，「既如此，就讓他來，若是說得不好，送他們走就是。」

  這個「送他們走」顯然不是給他們自由，容嚴喉中燒得難受，腦袋卻不怎麼渾濁，幾乎瞬間就想起了其中的門道，對那兩人的道來便有了許多期待。

  但緊接著蕭予的一句話，卻叫他頭皮發麻，險被一口烈酒嗆死。

  「先前派出去的人，想必也該到淮南了，」蕭予似笑非笑道，「找機會，送到蕭昊乾面前去。」

  擒賊先擒王！

  容嚴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句話，臉色驟變，直愣愣地盯向劍侍。劍侍眉間一凜，掠出一抹殘忍之意，故作挑釁地斜睨著容嚴道：「陛下放心，陛下一定會請眼見到蕭昊乾俯首求饒！」

  這是什麼意思？

  容嚴後知後覺地想起蕭予上次派人出去的事，他以為那是去激化淮南王與皇帝矛盾的棋子，卻為何此人會「送到蕭昊乾面前」？

  他反應極快，幾乎瞬間就想到了「死士」二字！

  蕭予逃出西晉，看似遊刃有餘，但究其緣由，還是蕭昊乾撞破其陰謀詭計，自那之後，蕭昊乾身邊必然禁軍重重、暗衛簇簇，閒雜人等根本無法靠近他！

  而蕭予在西晉七年，細想要混亂一個國家除了攪亂朝綱還有什麼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那必然就是一國無主！

  是啊，蕭予行事瘋狂，怎麼會忘了去謀害皇帝這種方法？只不過是因為蕭昊乾身邊暗衛神出鬼沒，他無法輕易靠近而已！所以，在蕭昊乾與蕭予的博弈中，若非蕭昊乾先一步排查到了「華雲」，則必然就是蕭予先行謀害了蕭昊乾！

  蕭昊乾……僥倖地搶先了一步！

  所以，容嚴心下劇震，蕭予始終沒有忘記擒賊先擒王！即便是兩國開戰了，也不會單從正面戰場上殺過去，而是派人暗殺！

  可蕭昊乾身邊保護重重，普通人怎麼可能靠近？太醫小心翼翼，食官以身試毒，語凝木簪能測百毒，毒殺更無可能！有什麼方法可以靠近蕭昊乾？有什麼人可以靠近蕭昊乾？！

  忽地，天邊一道驚雷閃過，容嚴渾身一震，豁然開朗！

  軍功累累之人！

  只有立功無數、威望甚高的人才能在這個時候靠近皇帝，無論是以保護的名義還是投靠的藉口，蕭昊乾身為皇帝，於情於理都要擺開態度，不能將這樣的人當成可疑奸細拒之門外，如此只會寒了人心。

  容嚴越想越是頭皮發麻，禁不住冷冷望向劍侍，目光里也帶了幾分殺意。

  劍侍，從沒對他說過此事！是不信任他，還是……

  他不得不懷疑。

  看見兩人針鋒相對，蕭予薄唇一勾，很是滿意，漫不經心道：「既如此，讓邊關加緊攻城吧，孤到邊關之時，不希望西晉的雜兵還在邊關流連。」

  他頓了頓，玩兒笑道：「記住，從今日開始，南蠻不收降兵。」

  此話一出，莫說容嚴，劍侍的眼中都忍不住浮起寒芒，可他面上卻不得不笑開，「……是，陛下。」

  劍侍轉身離開，容嚴卻被死死按在座位上灌酒，總有千般心緒，此刻也只能按下，反倒主動拿起酒杯來痛飲。

  飲不過三刻，已然醉意上頭，面前景物搖晃，左右美女皆似散去，他想起身，一手撐地未成，反被蕭予拉拽而下，跌坐回原處。

  抬起頭，蕭予面容分成了五六面，眼睛變成了七八雙，每一雙都讓他感到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