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生死之悟

  五年時間，轉瞬即逝。

  天星的星核之內，那層狀若寶塔的修室，在無邊黑暗的沉寂之中，陡然閃爍出一抹異亮，那是老教頭睜開了眼睛。

  如果此時有人能看到其中的情形，便會感覺到可怖，這座修室，上下九層，每一層都坐著一個人，每個人都是老教頭的模樣。

  睜開眼睛的，是第九層的那個。

  他攤開手掌，掌心中，一道奇異的符文若隱若現，他凝神去看，慢慢體悟裡面的訣法，默默的調動氣息，驀然間，一股磅礴的力量轟然瀰漫開來，九層修室為之一顫，剩餘八層的老教頭全都睜開了眼睛。

  「是妖氣？！」

  

  第一層的老教頭飛身而出，驚喜交加道：「妖氣已經完全練出來了？！」

  「不單單是妖氣。」第九層那老教頭說道：「妖法，我也已經頓悟！」

  「好，很好。」第一層之人說道：「還剩下五年時間，這五年的時間，一定要將妖氣、魔氣混為一體，真正成為大羅帝境的最高境界——大羅混元不壞之身！」

  「沒有問題，嘿嘿嘿嘿……」

  八層修室之內，異口同聲發出了這古怪的笑聲。

  此時，整個修室之下，陡然亮出了無數幽幽的綠芒。

  第一層的老教頭喃喃說道：「連妖兵都覺醒了，真是不枉費我這數千年來的努力啊。五年之後，背叛我的天星人，還有反抗我的地星人，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是不可超越，無法抗衡的力量！陳元方，你，死定了。」

  此時此刻的地星，天符隱界之內，幽深的峽谷之中，蟄伏在一處洞穴盡頭閉關修行的陳元方，也緩緩睜開了眼睛，雙手攏起，一道風穴緩緩出現，繼而幻化成為雷芒，倏忽間雷芒消失，水紋乍現，恍惚間，又化作一團幽幽閃爍的火焰，陳元方雙手合上，火焰寂滅，陳元方站了起來，眼睛中顯現出一抹迷茫的神色，喃喃說道：「風之本相、雷之本相、水之本相、火之本相，我已然全部參悟，可為什麼，總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難道，參悟了四大本相，超越了太乙帝境第九重天，邁入大羅帝境，仍舊不是道的盡頭麼？大羅混元不壞之身，還是我無法企及的麼？」

  「不對！」陳元方的眼睛猛然明亮了起來，自言自語的話音，都有些激動和凝重起來：「四大本相，不過都是虛的，風雷水火，也都是法相，我真正該參悟的，不該是這些法相，而是大道的盡頭。大道的盡頭，不是大羅混元不壞，也不是更高的一層，大道本身，並沒有盡頭，但是萬物生靈卻有盡頭，不論是人，還是獸，或者是宇宙的萬物蒼生，一花一木，又或者是上古存在的神、妖、魔，決定這所有生靈盡頭的，絕非是道，而是生死。生而有道，死而道絕。我苦苦參悟這些虛幻的法相，卻忽略了生靈的本源。對，就是生死！生死本源，才是宇宙中亘古不變，最大的道。我捨本逐末了，呵呵……」

  陳元方苦笑一聲，喃喃說道：「還有五年時間，這五年時間，我不能再浪費在此處了。」

  話音落時，陳元方的身影驀地消失不見。

  等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天符隱界最熱鬧的地方。

  一條涓涓流動的溪水旁邊，聚攏了幾十個嬉鬧玩耍的孩童，還有幾個坐在溪畔青石上閒聊的女人、老人。

  看到這一幕情形，陳元方的心陡然平和下來。

  這千百年來，自己苦苦上下求索的東西，到底有什麼意義？

  千餘年前，自己的年幼的時候，也曾如這些孩童一樣，無欲無求，也曾過的逍遙快活，可是當自己一步一步，踏上術界的巔峰，成為麻衣陳家的第一人，成為術界的第一人，成為地星的第一人，甚至在整個日星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反而不再逍遙快活了，不再輕鬆單純了。

  道法自然，無為而治。

  陳元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徹底鬆弛了下來。

  那些玩鬧的孩童，陡然看見陳元方，卻都不認得是誰，紛紛驚呼起來。

  那些坐著閒聊的女人、老人瞧見陳元方，無不驚喜交加，連忙上前參拜：「老祖！您出關了？」

  陳元方點了點頭，道：「你們都沒有閉關修煉嗎？」

  一個老人慚愧的說道：「老祖，我們都是資質比較愚鈍的，便是修煉，也修煉不到什麼高深的境界，還不如渾渾噩噩，得過且過，反正活個百十年，就又去輪迴了，下輩子要是能投個好胎，受上天眷顧，稟賦強些，再努力也不遲。」

  「是啊。」另一個老人說道：「這輩子，就當是浪費了。」

  陳元方「嗯」了一聲，道：「說得好，就該這樣。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說罷，陳元方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那些老人面面相覷，愕然道：「老祖說咱們說得好？這是不是在諷刺咱們？」

  「呃，好像是吧。」

  「……」

  陳元方到了江靈的修室外面，天眼窺看，見江靈正在閉關緊要處，本來想要叫她一起出來，可想了想，還是算了。

  又到了邵如昕的修室外，也是如此。

  繼而看了看父親陳弘道，母親蔣明瑤，又看了看木仙、木秀，妹妹陳元媛，兒子陳義行，還有祖父陳漢生等人……所有人都在刻不容緩的緊張的修行。

  陳元方踏出天符隱界，嘆息了一聲，喃喃說道：「當初營造天符隱界，本來是要留一方歡樂逍遙的淨土，可是現如今，卻也成了功利場。這樣活下去，縱然是活了千百歲，縱然是再活千百歲，又有什麼意思？」

  說完，陳元方飄然而去。

  誰也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但是隨後的五年間，地星上許許多多平凡的村落，普通的城鎮中，都流傳著或多或少的離奇傳說。

  這些傳說的內容，各式各樣，但都可以歸結為一句話：有個神仙一樣的人，曾經在這裡住過……

  當陳元方遊歷世間，體悟生死本源的時候，神域廢墟之中，神海之內，緩緩浮現出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一個人面蛇身的身影，出現在了陳天賜的眼前。

  陳天賜看的分明，那正是水神共工的模樣。

  這個模樣，陳天賜已經有十五年沒有見過了。

  「這幾乎是我的全部神念了。」共工飄然上前，說道：「只留下了極小的一部分，以維持神海的存在。當你徹底繼承我的神念之後，這神海便會消失不見，你在我的體內，找到你的軀殼，進入之後，便獲得重生。屆時，你就是擁有水、雷兩大古神力量的新神了！風后、祝融，都不會是你的對手！你準備好了嗎？」

  陳天賜道：「早已經準備好了。」

  共工「嗯」了一聲，道：「那就開始吧。」

  陳天賜閉上了眼睛，共工飄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來，輕輕按在陳天賜的眉心，一如之前雷神那般。

  頃刻間，一股奇異的東西，進入了陳天賜的體內。

  雖然是閉著眼睛的，但是眼前卻如同打開了一片奇異的天地，他仿佛看到了無窮無盡的水，各式各樣的水，五顏六色的水，都在那個天地之間，藍色的海，黑色的井，白色的瀑布，綠色的江河湖泊，透明的冰，潔白的雪，蒸騰的水汽，漂浮的雲層，無聲的細雨，狂烈的雹子，小小的一滴眼淚，浩瀚的雪山，無邊無際的冰川……

  所有的一切，種種的種種，都似乎在往外飄著靈氣，而那靈氣，一絲一毫的，都匯入到了陳天賜的體內。

  陳天賜驀地睜開了眼睛，剎那間，雲起雷鳴！

  兩股浩瀚至極的氣息，澎湃相融！

  陳天賜的左眼，異亮驚人，如同電芒，隨時都可能迸射出來，右眼，深沉如水，不可見底，仿佛隨時都能讓萬物沉落於其中。

  他翻開手掌，左手掌心裡的雷電印痕一閃而逝，右手中也漸漸浮現出了水滴的印痕，隨後，也緩緩消失。

  「雷之本源，水之本源……」陳天賜喃喃說道：「全都歸我了，我既是雷，我又是水，宇宙之中，還有誰能參悟我的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