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沒有家了

  青濛喜歡策馬奔跑的感覺，這個時候她就像一陣輕盈的風，在無邊無際的原野上漫遊。

  但現在，她策馬狂奔，只感覺喘不過氣來。

  爹娘怎麼會突然就……沒了呢？

  她心裡不願相信那封信，但不相信也沒用，這是已經發生了的事實。

  她死死攥著那封信，在馬背上嚎啕大哭，風將她的聲音傳出很遠，但無人聽見。

  

  駿馬漸漸放慢腳步，最後停下來低頭吃草。青濛趴在馬背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

  她突然狠狠抹了一把臉，然後再次催馬，掉頭跑回軍營的方向。

  半路上她正好遇到滿頭大汗找他的楊榮，楊榮見著她了哎呦一聲：「你這是跑哪兒去了？嚇我一跳，還好沒做什麼傻事……你幹什麼去？」

  青濛頭也不回策馬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楊榮叫了她兩聲，但根本沒得到回應，他氣得狠狠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趕緊去追人。

  青濛跑回軍營，馬還沒站穩她就飛身下馬，快步沖向一名校尉：「劍給我。」

  校尉被她的臉色嚇住，趕緊將劍接下來遞給青濛。

  青濛提著劍翻身上馬，還沒出發就被趕上來的楊榮堵住：「你幹什麼？！」

  青濛冷聲道：「我去把劉思砍了。」

  楊榮攔住她：「你要怎麼去，直接過去嗎？還有就你一個人？你想怎麼把劉思殺了？先冷靜下來！」

  青濛吼道：「我爹娘沒了！沒了！你讓我怎麼冷靜！」

  她的淚水洶湧而出，滿臉眼淚，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楊榮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沉默地取出信和錦盒。

  青濛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接過來。

  楊榮低聲道：「大將軍沒了，我們也很難過。不過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先冷靜下來。這仇不是不報，而是時機未到。」

  青濛小心地打開信，熟悉的字跡躍然紙上：

  「濛濛：

  見字如晤，這是為父最後一封給你的信了，你若收到這信，為父已經不在人世。

  莫要哭泣，為父早知總有一日會被聖上忌憚下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不過沒想到這一日來的這麼快，也沒想到最終栽在劉思這奸佞之人身上。

  收到信後即刻返回西北邊疆。邊疆十萬將士，是你最堅固的後盾。你為人親和，頗受將士們愛戴，替我好好繼承邊疆軍，保家衛國，鎮守邊疆。我讓人將大將軍印帶過去親手交給你，大將軍印傳與你，有此印可號令全軍，無人違逆。

  為父只願你平安喜樂就好，但同時為父也了解你的脾性，我和你娘並不是非得要劉思償命，但你必定會找劉思尋仇。為父知道你不在乎權貴關係，甚至不在乎聖上。我只交代你一句：若你執意要斬殺劉思，一定要調動大軍出動，切勿獨自行動。

  楊榮將軍是我至交好友，往後他一定會多照顧你；趙忠義將軍雖然脾氣爆裂，不過也是一心為民的好將軍；李銘將軍飽讀詩書，心思細膩，遇事不決多問他；還有將士們，都是心懷百姓之人，往後要善待他們……

  為父近日昏昏沉沉，力氣不足，就連此信也是勉強提筆寫就。我和你娘在天之靈會永遠庇佑你。濛濛，要長命百歲，平安喜樂。」

  青濛看著熟悉卻虛浮無力的字跡，淚水啪嗒滴在紙上，她趕緊擦去淚水，生怕眼淚將這珍貴的信件打濕。

  她反覆看了兩三遍才小心翼翼地折好，珍重地放進懷裡。

  楊榮小心地覷她的神色，生怕她在提劍去殺劉思。但青濛只是沉默片刻，隨即啞聲道：「傳我命令，休整一日，明日返程。」

  楊榮既欣慰青濛恢復理智，又有些擔心地問：「那劉思……」

  青濛的臉色驟然冷了下來：「他的事我不會忘記，這殺父殺母之仇我以後必報！不過我爹讓我立刻回邊疆，我會乖乖聽話……」

  她整個人宛如僵硬的木偶一樣，一步步向著主帳走過去。楊榮嘆息一聲，終究沒有追上去。

  第二日啟程的時候，眾人赫然發現，往日裡一襲張揚明快紅衣的少女，已然換上了一身縞素。

  一月後眾人回到西北和大軍會合，青濛這才有機會祭拜父母，為父母下葬。

  按理說青濛應當扶樞歸葬，但是青冀成夫婦家鄉在京城。京城那種虎狼之地，怎麼去得？

  最終青濛將父母葬在雁門關，留在了荒涼的西北。

  她一身縞素跪在墳前，紙灰飛揚中，她撫摸著父母的墳墓低聲道：「爹，娘，京都雖然繁華，但是個吃人不眨眼的地方；西北雖然荒涼，但好歹自由，我就擅自將您二位葬在這裡了，勿怪。」

  初春微溫的風拂過青濛臉頰，像是梁氏生前的撫摸。

  青濛靜靜跪了許久，才接著說：「邊疆軍很好，大家都很愛戴我……我一定會鎮守邊疆，擊退狄人，保護百姓，爹，您不用操心。」

  「娘，我托人帶了您最喜歡的點心來，望江酒樓大廚做的，您嘗嘗。」

  她將一盒點心投入火中，火舌靜靜舔舐著盒子，不一會兒便化為灰燼。

  空曠的天地間，只有青濛一人。

  好半晌她換了個姿勢，坐在地上抱著腿，整個人蜷縮起來，喃喃道：「爹，娘，我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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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濛守孝三年。第一年大軍休養生息，朝廷斷絕軍餉，她只得自己努力想辦法賺錢。軍中屯田、行商交易，第一年雖然緊巴巴的，但還是撐過去了。

  第二年有了起色，邊疆軍自給自足已經綽綽有餘，戰馬膘肥體壯，士兵精神抖擻，還有餘力擴招兵馬，大軍人數直接翻倍，數量直逼二十萬，震懾四海，無人敢犯。

  第三年邊疆軍主動出擊，將狄人打到漠北深處不敢出來，被迫簽下十年和平條約。邊疆百姓奔走相告，歡呼震天。

  青濛一天天算著日子，等守孝一結束，她便立刻點兵。浩浩蕩蕩十萬兵馬，在青濛的指揮下開向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