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阿圖格部落與神殿
2024-09-26 14:16:51
作者: 吳學華
苗君儒仔細看著手中的金幣,兩年前,他在重慶禮德齋古董店中見過與這相同的另一塊金幣,無須他這個考古學者多說,劉大古董就已經說出了金幣的歷史。而請他去的目的,只是進一步驗證一下金幣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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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傳吐蕃國贊普松贊干布在娶了大唐皇室的文成公主後,為了表示對大唐皇帝的敬重,在唐高宗李治登基的時候,特地派相國祿東贊送去了一批金銀財寶的賀禮。在這批賀禮中,有一箱金幣引起了唐朝宰相上官儀的注意。這箱金幣共有999塊,每一塊約重4兩,所用的是大唐帶去的鑄造工藝。金幣的正面圖案是文成公主,背面的圖案是象徵吐蕃國的雪山和駿馬勇士。問題就出在金幣邊緣的那兩行字上。漢文的意思是大唐皇帝萬歲,而藏文的意思卻是吐蕃國王萬歲。照當時的情況,吐蕃國是向大唐稱臣的,即使是松贊干布,也不可能與大唐皇帝平起平坐地稱為萬歲。機靈的祿東贊意識到這批金幣有可能影響大唐與吐蕃的關係,當即以黃金不純為理由,命12個吐蕃勇士將這箱金幣運回邏些(今拉薩)。吐蕃勇士運送這箱金幣經過蘇毗東部(今昌都與江達一帶),遭到一夥神秘武士的襲擊,吐蕃勇士戰死,這箱金幣從此不知下落。松贊干布得到消息後,派出大隊兵馬在那一帶搜索,可那伙神秘武士竟如空氣般消失了,找不到任何痕跡。
有民間傳聞,這箱金幣中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那就是其中的一塊金幣上暗藏著修煉千年不死之身的秘術。因為負責鑄造金幣的那個將軍,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得知了去這種秘術。那個將軍早有心思叛亂,為了得到大唐方面的外援,不惜將這種秘術拱手相讓。大唐皇帝李世民雖然是個文治武功的好皇帝,可到了晚年,亦如秦皇漢武一樣迷戀方術和尋求丹藥,以保自己長生不老。
那個將軍此舉,無異於雪中送炭,得到密奏的唐太宗,全然不顧親信大臣的苦苦勸阻和兩國之間的和平,一方面秘密與那將軍聯繫,聲稱得到秘術之後,立即封那將軍為藏王,並派10萬大軍協助那將軍打敗松贊干布。
唐朝宰相上官儀苦諫未果,為了穩定大唐與吐蕃的外交關係,才以那種藉口退回了那箱金幣。病榻上的唐太宗最終沒能得到那種秘術,幾天後龍駕歸天。
唐高宗繼位後,為了穩定與吐蕃的關係,敕封松贊干布為駙馬都尉、西海郡王,後又進封為賨王。並鐫其像於石,列於太宗昭陵。可是上官儀本人卻因此得罪了當朝某位也想長生不老的權勢人物,此事雖然為他日後的被殺埋下了隱患,但是從歷史的角度分析,他無疑間接地平息了一場吐蕃內亂。
大唐和吐蕃心有靈犀,並未將此事公開,也未有相關的官方記載,此事便成了民間的傳說。
但是,在唐太宗升天后,松贊干布在派使者到長安弔唁的同時,卻大開殺戒,接連殺了好幾個手握重兵的將軍,還貶謫了不少朝中的大臣,包括他最信任的桑布扎。受株連被殺的人達到上千人,他還想進一步查清這件事的幕後真相,可惜沒過多久他就因病而死,他這麼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成了歷史之謎。民間傳聞終究是民間傳聞,歷史的資料上找不到任何有關那個吐蕃將軍的故事,也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不過,有不少中西方的研究者認為,應該與那箱金幣中的秘密不無干係。
歷史的車輪就這樣滾過了一千多年,直到1909年的一次巴黎拍賣會上,才出現了金幣的蹤跡。金幣一共有三枚,是法國士兵從圓明園中搶出來的。由於金幣的特殊性,使得金幣的拍賣價格一路扶搖直上,最後以很高的價格被一個東方人買走。
失蹤了一千多年的金幣怎麼會出現在清朝皇家的收藏園林中,這是個歷史之謎。但是從這以後,不斷有金幣出現。
可能是金幣上的文成公主雕像面含微笑,因而被收藏界命名為「微笑的公主」。 在國內外的收藏界,只要一有「微笑的公主」出現,就立刻被神秘人物買走。
劉大古董是怎麼得到那枚金幣的,那是人家的秘密,當時苗君儒也不好問。不過,劉大古董現在與康禮夫他們仍在薩嘎,見了面一問就明白了。
如果那個要造反的將軍,就是逼堪布智者說出玉碑上秘密的那個人,那麼,就不難猜測出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神鷹使者統領,相當於大唐的羽林親軍大將軍,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如果那時松贊干布不死,查出了幕後真相,得知是最信賴的人出賣了自己,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死亡谷內的秘密,仍是一個不解的謎團。金幣為什麼會出現那裡面,當年哈桑大頭人帶人追到這裡,究竟還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許在這塊金幣上,能夠找出一點什麼線索。
苗君儒將金幣收好,看了看捆在馬背上的那個包袱,這裡面裝著他義兄的骸骨,要是被風卷進了那個大口子,就太對不起義兄了。
他吃力地過了那堆亂石,策馬來到谷口。以為屍王與那些神鷹使者仍在僵持著,可是眼前除了地上的屍骸,居然看不到一個人,也不知他們去了哪裡。
他只得照原路返回,想著等下見到劉大古董之後,問明白有關金幣的事情。來到那那個小三岔路口時,見前面跑來了一隊人馬,騎馬沖在最前面的,正是逼他來尋找寶石之門的康禮夫,緊跟著康禮夫的是林正雄,其後便是董團長和那些士兵了。
康禮夫一見到苗君儒,便喊道:「苗教授,快走,快走!」
苗君儒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林正雄跑過來說道:「媽的,就在你走後不久,多吉聯合了那些小頭人,想奪走康先生手裡的絕世之鑰,他們把劉大古董也抓住了,還好我們見機跑得快,不然全都死在那裡!」
苗君儒問道:「你們這一路過來,有沒有見到那個女人?」
林正雄說道:「女人沒有見到,不過死人倒是有幾個,從那幾個死人的服飾上看,好像是頭人身邊的護衛。我們還以為是你殺的呢!」
苗君儒微微一驚,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有朋友在前面等我們!」
董團長急道:「還胡亂說些什麼?再不走就被他們追上了。」
後面塵土飛揚,馬蹄聲急促,一大隊背著槍的藏兵緊追上來。
董團長看了看道路兩邊的山勢,對身邊的急個士兵說道:「給我兩顆手榴彈,你們護著苗君儒和康先生先走,我來阻擋後面的追兵。注意前面的情況!」
苗君儒跟著康禮夫他們一起往前走,幾分鐘後,聽到身後轉來一聲巨響,董團長也隨後追了上來。一行人馬不停蹄,繼續向前奔跑。
兩天後到仲巴,儘管人累馬乏,康禮夫也未停留。他叫董團長拿了一些銀子,向這裡的牧民買了馬匹和食品。大家換了馬,繼續往前趕。
隊伍緩慢地往前走著,苗君儒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後面,才一個月的時間,座下這匹汗血寶馬瘦了不少,毛色髒亂無比,幾乎與普通的馬匹一樣,只有那雙烏黑的大眼睛,仍可看出一點原有的神駿。
10年前他走這條路的時候,峽谷兩邊那壯麗的雪山,還有雪山下淺藍色的海子,幽靜的森林和碧綠的草地,給人一種安靜逸遠的感覺。融化的雪水從山上狂瀉而下,形成一條條白練般的小瀑布,溪流中的流水聲在峽谷中轟隆隆地迴響著,像是在給旅途勞累的人們唱響一曲曲激情而高亢的藏族民歌,令人的精神瞬間振奮不少。
偶爾可見一群群從樹林中出來,走到溪水中飲水的野氂牛和藏羚羊。天生警覺的藏羚羊,在這種地方也與人類拉近了距離,小藏羚羊瞪著那雙機靈的眼睛,好奇地望著那一個個騎在馬上的人們。
那一次他聽嚮導說,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看到雪山上的另一種奇異動物——雪豹。有些藏族傳說中,雪豹是雪山之神的看門神,有雪豹的雪山上,都有天神居住著。所以在經過雪山腳下時,連話都不敢大聲說,唯恐觸怒了天神。
原來從西往仲巴走的路上,隨處可見雪山、深澗、草地、森林,景色怡人。可是現在,深澗中幾乎沒有水,雪山也露出灰白色的岩石,吝嗇地收起了灑向人間的甘露,原本綠色的草地,也都變得枯黃。
眼前的景象簡直是人間地獄,沒有一絲生機,隨處可見牛羊的屍骸,盤旋在空中的禿鷹,無不時刻告訴人們,這裡是死亡的地獄。
每個人的臉色上都寫滿了疲憊與滄桑,也沒有人說話,各自縮著頭畏縮在馬背上低頭趕路。
經過四天四夜的奔波,當第五天黎明的曙光到來之時,遠遠地看到了那氣勢巍峨,高入雲端的灰色山巒。
那就是神山岡仁波齊。
當年苗君儒就是在神山西北方向的一個山谷中,被哈桑打頭人手下的藏兵抓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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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仁波齊是大山脈岡底斯山的主峰,環繞一周72公里,峰形似金字塔,四壁非常對稱。由南面望去可見到它著名的標誌:由峰頂垂直而下的巨大冰槽與一橫向岩層構成的佛教萬字格(佛教中精神力量的標誌,意為佛法永存,代表著吉祥與護佑)。
岡仁波齊在藏語中意為「神靈之山」,在梵文中意為「濕婆的天堂」(濕婆為印度教主神),西藏的本土宗教——苯教便發源於此。從印度創世史詩《羅摩衍那》以及藏族史籍《岡底斯山海志》、《往世書》等著述中的記載推測,人們對於岡仁波齊神山的崇拜可上溯至公元前1000年左右。
神山的神秘之處,山的向陽面,不知緣何,終年積雪不化,白雪皚皚;而神山之背面,長年沒雪,即使被白雪覆蓋,太陽一出,隨即融化,與大自然常規剛好相反。高聳挺拔的神山既有氣勢雄峻之處,又有幽靜肅穆之所,被眾多的奇峰環抱,更有那奇妙的岩石、峽谷、灌木古柏、潔泉清流。岡仁波齊峰經常被白雲繚繞,很難目睹其真容,峰頂終年積雪,威凜萬峰之上,極具視覺和心靈的震撼力。
所有的人都疲憊不堪,康禮夫座下的馬匹發出一聲悲鳴,撲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所幸林正雄及時扶住他,才沒有被摔傷。
那些士兵也都下了馬,一個個四肢癱軟地躺在地上。
康禮夫舉著望遠鏡,朝神山那邊看了一會,由衷地嘆道:「神山果然與眾不同,有一種很自然的逼人氣勢!」他回過頭對苗君儒說道:「苗教授,《十善經》玉碑上的玄機,你應該破解了吧,你認為寶石之門會在神山周圍的什麼地方?」
苗君儒說道:「當年桑布扎帶著絕世之鑰和五百個勇士,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只帶回一顆血色鑽石。其實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找到寶石之門,所謂的《十善經》玉碑上的玄機,就算看出,也無人知道是真是假!」
康禮夫說道:「不可能是假的,你是考古學者,我相信你的判斷能力。如果你真的認為寶石之門不存在,就不會跟我跑這麼多的冤枉路了。所以,你也認為傳說是真的,對不對?」
苗君儒拿出那張從《十善經》玉碑上拓下的錦緞,說道:「作為一個考古學者,我只想解開一些歷史的真相。寶石之門究竟存不存在,誰都無法斷定。康先生,自古以來,有的民間傳聞確有可循之處,而有一些,則是人們臆想出來的,實際在歷史中,根本沒有這回事,就好像我們漢族傳說中的東海龍宮與靈霄寶殿,就算有人想找,又怎麼能夠找得到呢?」
康禮夫問道:「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苗君儒說道:「千百年來,那麼多人都在尋找寶石之門,可都沒有人能夠找得到。我們來到西藏,遇到那麼多事情,死了那麼多人,你認為還有必要再繼續下去麼?」
「我認為很有必要!」康禮夫說道:「苗教授,你不是已經看出整件事背後有問題了麼?如果我們不繼續下去,怎麼能夠找到答案?又怎麼能夠對不起那些躲藏在暗處的朋友呢?」
他說完後,顧自朝天空哈哈地笑了幾聲,笑聲中充滿了自信與狂妄。
苗君儒望著康禮夫那得意的樣子,微微皺起了眉頭。他雖然認識康禮夫,也知對方是一個很有背景的人物,可對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並不清楚。聯想到對方在快艇上說過那樣的話,他不禁想到:莫非康禮夫早就猜測到整件事背後的黑手是什麼人,卻不顧一切地要玩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在這場遊戲中,誰是貓誰是老鼠?他們這些人的勝算把握到底有多大呢?
林正雄上前道:「苗教授,你不是說有人在前面等我們的麼?人呢?」
苗君儒指著前面說道:「那邊不是來了麼?」
前面的路上緩緩過來的一匹馬,正如他在贊普陵墓時看到的那些人一樣,馬上坐著那個人用黑布蒙著面。
癱坐在地上的士兵全都警覺地站起,各自操著手中的武器。苗君儒朝士兵們擺了擺手,迎上前道:「大家都是熟人了,還用得著蒙面麼?」
那個人拉開的臉上的黑布,卻是苗君儒在重慶見過的扎西貢布。
扎西貢布冷冷問道:「你怎麼猜到是我?」
苗君儒笑道:「我並沒有猜到是你,我只不過肯定認識你們這些蒙著面的人。」
扎西貢布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你們漢人果然狡猾!」
苗君儒笑道:「這不是狡猾,是智慧。你不是跟我們漢人學了那麼多嗎?怎麼沒有學到這個呢?」
扎西貢布雖然有些憤怒,卻又無奈地說道:「早就有人勸我防著你一點,沒想到我還是上了你的當!」
苗君儒笑道:「那個人是不是姓羅,他的名字叫羅強?」
扎西貢布沒有再說話,而是丟了一樣東西在地上,掉轉馬頭就走。
苗君儒走過去,從地上撿起那東西,卻是他送給格布的那顆血色鑽石。他心中暗驚,扎西貢布把這東西丟給他,莫不是告訴他,格布就在他們的手上?如此一來,他們用格布的性命來要挾他,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董團長走過來問道:「苗教授,我們怎麼辦?」
苗君儒略有所思低望著扎西貢布離去的方向,低聲說道:「還能怎麼樣?按康先生的意思,只有往前走!」
大家休息了好一陣子,又吃了些東西,人和馬的體力都恢復了不少。沒有人說話,各自上了馬,一個跟著一個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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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林正雄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拿出瞭望遠鏡,不時朝左邊的高山看著。
道路峰迴路轉,眼前出現一條巨大的深壑。苗君儒認得這地方,當年他從這裡經過的時候,一條大瀑布從山上奔騰而下,落差達兩三百米,巨大的水流轟響聲在山谷間久久迴蕩,震得人耳鳴,聲勢甚是駭人。瀑布的下面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潭,他聽嚮導說過,那深潭裡住著神山的僕人。
在深潭邊上,有一塊突兀的岩石,如同一顆從洞中探出的蛇頭,前端凌空在深潭之上。岩石上還有一個石台,那是供藏民祭祀的地方。
可是現在,瀑布上邊沒有一滴水流下來,深潭下面的水也降了下去,露出那條深壑來。林正雄就站在那石台的邊上,用望遠鏡朝高山上看了一會,轉身走下石台,和康禮夫低聲說著話。
過了一會兒,康禮夫朝大家喊道:「全都給我下馬,背上所有的東西!」
除了裝有哈桑大頭人的包袱,苗君儒並沒有什麼東西可背,他下了馬,走到林正雄面前,說道:「我聽馬長風說過,他最後從神殿中搶走絕世之鑰,除了他自己手下的兄弟外,就沒有別人了,你又是怎麼知道從哪裡進去的呢?」
林正雄笑了一下:「馬長風既然把鑰匙都給了康先生,難道就不能說出神殿的所在麼?」
苗君儒微微一驚,說道:「你的意思是,從這裡上去可以到達神殿?」
林正雄指著深壑側面的岩壁,說道:「只要我們從那邊爬上去,走過一條山谷,應該就可以看到所謂的神殿了!康先生認為寶石之門極有可能就在神殿裡面。」他看了一眼那些留意他們說話的士兵,把聲音提高了些:「神殿裡有很多金佛,隨便拿一尊出來,就夠你們享受一輩子的了!」
不少士兵露出會心的笑容,低聲議論著神殿中到底有多少黃金可以拿走,他們這麼出生入死的,不就想後半生過上好日子麼?
苗君儒問道:「我聽馬長風說,他從神殿中逃出來後,失去了最後幾個兄弟。你認為我們這二十幾個人,既要對付兇悍的阿圖格部落的人,又要對付神殿的護殿勇士,有幾個人會有命出來?」
林正雄說道:「有沒有命出來,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他轉身走到馬匹旁邊,從馬背上取下行李背在身上,下了路面爬到那條深壑的邊上,在那裡,陡峭的岩壁幾乎是垂直上下,只有幾處可以稍微落腳的地方。
樸實的藏民怎麼都想不到,無限崇拜的神殿居然就是從這樣的地方進去的。對西藏人而言,這麼高的岩壁,沒有幾個人能夠爬得上去。難怪千百年來,有關神殿的故事,成了一代又一代藏民們口中的傳說。
林正雄不虧是特種兵出身,徒手攀上陡峭的岩壁,像壁虎一般利索,幾百米高的岩壁,沒多一會就爬了上去,從上面垂下一根繩索來。
有一個士兵已經興奮地抓著繩索往上爬了,其他的人則仔細地檢查行裝,生怕留下了什麼東西。
誰都不知道,前面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樣的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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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普通人而言,就算藉助繩索的幫助,要想攀上這兩三百米高的岩壁,也絕非易事。苗君儒學著康禮夫的樣子,將繩子在腰間纏了一圈,這樣爬上去既省力,也要安全多了。
在重慶的時候,苗君儒見過不少達官貴人,一個個無不大腹便便,或者油頭粉面,這些人由於缺少鍛鍊,體質連普通人都不如,更別說跟當兵的相比了。可是眼前這個出身豪門權貴的康先生,外表雖文質彬彬,可體質卻與常人不同。從重慶出發到這裡,行程一個多月,一路上風餐露宿,並未有多少萎靡之色,行動起來的速度,也不遜於特種兵出身的林正雄。
由於體力不支的緣故,幾個士兵相繼從岩壁上慘叫著落入深壑。
好容易爬上崖頂,每個人都臉色慘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林正雄利索地收好繩子,將衝鋒鎗抓在手裡,貓腰沿著原先流水的溪谷往上遊走去。董團長朝士兵們招了招手,各自抓起武器緊跟了上去。
康禮夫對苗君儒說道:「如果我們找到了具有一千多年歷史的神殿,對你而言,何曾不是一個偉大的考古發現呢?」
苗君儒說道:「考古發現是建立在科學的基礎上的,你們這是偷盜!」
康禮夫笑道:「從十七世紀以來,那些英國人打著考古探險的名義,從世界的每個角落裡運走那麼多稀世珍品,藏在大英博物館裡,你說是考古還是偷盜?」
強盜也有強盜的邏輯,苗君儒不想在這種時候去爭論那種無謂的話題,他說道:「就算你能找到寶石之門,就憑我們剩下的人,又能夠運走多少呢?」
康禮夫笑道:「虧你還是考古學者,你身上那顆紅色的鑽石,就足夠一家人逍遙一輩子的了,其實我沒想過要拿走多少財寶,只想證明傳說是不是真的。」他提著一支衝鋒鎗,接著說道:「走吧!阿圖格部落的人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溪谷中乾枯的河床上亂石成堆,河床兩邊的粗壯高大的樹木,早已經落光了樹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那纏在林木之間的枯藤,比人的手臂還要粗,這種高海拔雪山上的植物,生長極為緩慢,長到那麼粗,起碼到兩三百年,也許更久。
林正雄帶著兩個士兵走在最前面,其他人則與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警覺地觀察著兩邊樹林中的動靜。
可是四周竟如死了一般的沉寂,除了大家走路時發出的細微聲響,聽不到任何來自樹林中的聲音,哪怕是一兩聲不知名的鳥鳴。
越是這樣,就越是令人害怕。也許那些阿圖格部落的人,就躲在樹林的某一個地方,期待著首領一聲令下,突然向他們發起攻擊。
沿著溪谷慢慢地往上走,每個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握著槍的手心也開始冒汗,但是他們的速度並不慢,借著石頭的掩護,快速移動著身體。
越往前走,就越緊張,一種無形的壓抑感,壓得大家喘不過氣來。有的士兵臉色鐵青地斜靠在石頭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這是典型的高原反應,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會有生命危險。能夠熬到這麼高的海拔高度才有高原反應,其體質已經超過正常人了。
康禮夫走過去,給每個士兵吃了一顆白色的藥片,那些士兵很快恢復了正常,變得精神抖擻。他走到苗君儒身邊,問道:「苗教授,要不要也來一顆?」
苗君儒搖了搖頭,跟著士兵往前走。最前面的林正雄打了一個手勢,所有的人立刻伏下身子,緊張地看著四周。過了一會兒,林正雄招了招手,大家起了身,挨個向前走去。董團長不忘安排兩個士兵殿後,以防有什麼情況。
苗君儒跟著那些士兵走過去,他手裡提著一支二十響的盒子槍,在這種危機四伏的地方,時刻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著。來到林正雄的身邊,見面前是一個不大的水潭,水潭也早已經乾涸,潭底的淤泥龜裂成一條條手掌的縫隙。水潭之上是光滑而陡峭的岩壁,原先有水從上面衝下來,才形成這個水潭。
在水潭的另一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人體的骸骨,有的身首異處,有得卻很整齊,保留著臨死前的形狀,其中的兩具骸骨的下面還有兩具小骸骨。從這些骸骨的所躺的形狀,不難看出當時的慘狀,那兩位偉大的母親,臨死前想極力保護自己的孩子,可惜到最後,大人小孩都命喪敵人的手下。
其中一具骸骨的頜下有一個指頭大小的洞眼,那是子彈穿出來的。董團長在水潭邊的樹幹上,用刀挖出了一顆子彈。
對於士兵們而言,這種7.92毫米「漢陽造」毛瑟步槍的尖頭子彈,是最熟悉不過了。
西藏地區由於受傳統的影響,各個地區的頭人都有自己的軍隊,每個地方的藏兵的服飾與裝備都大不一樣,對於那些頭人而言,價格便宜而實惠的「漢陽造」毛瑟步槍,無疑是他們的最佳選擇,所以大多數藏兵配備的,都是這種射程較短,而威力相對較大的7.92毫米「漢陽造」毛瑟步槍。
從骸骨的顏色看,這些人起碼死了一年以上。是什麼人殺了他們,那麼兇殘,居然連小孩都不放過。
神殿是僧侶念經誦佛的地方,是不允許女人在裡面居住的,這些死在水潭邊的女性,會是什麼人呢?
在這些骸骨的右側,隱約有一條小路往樹林中穿去。林正雄揮了一下,帶著兩個士兵沿著小路往前走。董團長保護著康禮夫,小心地跟了上去。
這條林間小路彎彎曲曲地一直朝前伸展,或許是長久沒有人走的原因,有些路面被乾枯的雜草所覆蓋,但偶爾露出的墊腳石和道路兩旁那生長得很整齊的樹木,無不告訴人們,這是一條有人經常走過的路。
每走一段路,就會看到幾具甚至更多的骸骨,這些人無不頭朝水潭的方向,很顯然他們是在逃跑的過程中被人從後面射殺的。
往前走了一陣,視線豁然開朗起來。眼前是一塊背靠灰白色山峰,其他三面被樹林圍著的坡地,坡地上一棟棟結構簡單的低矮房子,大多都已經坍塌,斷壁殘垣之間雜草叢生。亂石邊那一根根橫七豎八的木頭,似乎在向人們述說著發生在這裡的慘劇。
在村子的中央,有一塊約兩百平米的平地,平地上有一個高約兩米的石台,石台的四周分別豎著四根大石柱,石柱上那古老的圖騰雕刻,分明是吐蕃王朝時期的標誌。石柱中間的石台,應該就是用來祭祀的。
苗君儒走到離他最近的一棟房屋前,望著一堵堵倒塌的土石牆壁和亂石中的雜草,還有房屋前那一堆的骸骨,有些驚呆地說道:「這是阿圖格部落的人所居住的村莊,怎麼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康禮夫說道:「阿圖格部落不是保護神殿的嗎?村莊變成了這樣子,神殿會不會也……」
林正雄會意地朝村子的西北角那處山峰底下奔去,其他人也緊緊跟過去。苗君儒仍站在那屋前,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銀制的手鐲,這種造型古樸圖案獨特的鐲子,他在一些資料上見過,至少有數百年的歷史。
在石台的右側,也有一個骸骨堆,苗君儒往村子的四周看了看,其他地方也有那也的骨骸堆,粗略算了一下,被殺的足有上千人。
這是血淋淋的屠殺,苗君儒走到骨骸堆前,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出當時的情形,在現代武器面前下,這個古老的種族部落毫無還手之力,悲號聲響徹了整個山谷。當彪悍的阿圖格部落勇士相繼倒在血泊中時,剩下的就是可憐的老人與婦孺了。鮮血灑遍了村子的每一個角落,死去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屍體被兇手堆成一堆。其慘狀,與被日軍被掃蕩過的村子沒有什麼兩樣。
倖存者呢?難道兇手殺光了村子裡所有的人?沒有一個倖存者嗎?
按常理推斷,熟悉周邊環境的阿圖格部落人,即使遭到突然的屠殺,在奮起反抗之後,不可能沒有倖存者。
倖存者究竟去了哪裡?
康禮夫在石崖下那邊叫道:「苗教授,你快過來看!」
苗君儒快步走了過去,原來村子和山崖和隔著一條寬逾四五十米的溝壑,他們所在的位置其實還在坡頂,從坡頂還有一條之字形的石板路直通坡底。
令他驚訝的是那些一個個雕刻在石壁上的佛像。那一尊尊的佛像,都是依山而鑿,有高有低,有大有小,形成一個個深淺大小不一的洞窟。與其他石窟中被發現的佛像不同的是,這裡的每一尊佛像都正襟危坐,莊嚴肅穆之極。
整條溝壑成南北走向,綿延約一公里,崖壁下面洞窟中的佛像座西朝東,粗略估算一下,洞窟中的佛像不下一千尊。如此巨大規模的佛雕群,乃當世罕見。
細觀這些佛像,其雕刻手法精細,造型古樸蒼勁,具有吐蕃王朝時候的風格特徵。最大的一尊佛像,高約10米,氣勢恢弘,與雲岡石窟中那尊大佛像不相上下。
康禮夫微笑道:「苗教授,這麼偉大的考古發現,你可沒有白來呀!」
大家沿著那之字形的階梯往下走,沒一會就來到溝壑的底部,站在下面看著高大的佛像,更加讓人油生無窮敬仰。
每一個洞窟的內壁都光滑無比,並不似其他石窟中那樣,畫有精美絕倫的圖像。但是在佛像座的下部,卻刻有古梵文的佛經。
在那尊巨大佛像的面前,有一個一百平米大小的月亮形池子,池子裡面的水呈紅色,不停地冒著泡沫,水面上冒著蒸汽,好似一池翻滾的血漿。
高原雪山下遍布著許多溫泉,但是這種血色的溫泉,全世界都極為罕見。
與上面的村子相比,溝壑下面的地面平整潔淨,好像天天有人打掃一般,而整條溝壑中,見不到一具人體的骸骨。
苗君儒問道:「難道這裡就是神殿?」
林正雄朝最大的那尊佛像背後轉進去,苗君儒和康禮夫也跟了過去。見佛像的後面有一個黑乎乎的大山洞,有一排階梯斜著向山洞內部延伸。山洞兩側的洞壁上,還有不少與洞壁渾然一體的浮雕佛像。同外面的一樣,每一尊都那麼莊嚴肅穆,但面部表情卻顯得有些呆板和詭異。
林正雄從背包里拿出一個手電筒,小心地順著台階走下去。
康禮夫朝苗君儒笑道:「你不是問神殿在哪裡嗎?下去就知道了!」
他說完,也從背包中拿出一個手電筒,緊跟著林正雄走下去。苗君儒猶豫了一下,跟在康禮夫的身後。董團長安排了幾個士兵守在外面,其他人則舉著火把相繼跟了下來。
火把的光線將幾個人身影在洞內拉得很長,隨著火把上火焰的跳動,身影映在洞壁上,折射出無數個飄忽不定的怪影來,就像一大群鬼魅跟在人的身邊,隨時要將人吞噬。
手電筒的光線照得並不遠,巨大的山洞就像一個魔鬼張開的巨口,將人一個個地吞了進去。陣陣冷風從下面吹上來,那風吹在裸露的皮膚上,如刀片滑過一般寒冷刺骨。他們仿佛正一步步地走向地獄,有幾分毛骨悚然的感覺。
終於走到了台階的盡頭,當大家的腳踏在平整的地面上時,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逐漸放了下來。
苗君儒低頭看著腳下的地面,見是一塊塊石板相砌而成,石板與石板之間的縫隙非常嚴整,插不進一柄薄薄的刀片。
如果這下面就是神殿,那些僧侶去了哪裡?就算遭人屠殺,也應該有屍骸才對。從上面走下來時,苗君儒非常注意兩邊的洞壁和腳下的台階,居然沒有發現一點殘留的血跡。
在董團長的指揮下,士兵們分成三人一組,分別沿著洞壁朝兩個不同的方向走去,走動的腳步聲在這個巨大的空間裡迴蕩著,顯得空曠而遙遠。整個石洞內顯得陰森恐怖,黑暗中漂浮著點點藍色的光芒,仿佛有千萬隻眼睛在看著他們,令人不寒而慄。
士兵們相繼點燃了斜插在洞壁上的鐵架子,那架子上有一個圓形的鐵盆,鐵盆中還殘留著未燒盡的酥油。
周圍漸漸亮堂起來,苗君儒也逐漸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洞窟內有許多小洞窟,但是裡面沒有一尊佛像,更別說金佛了。他朝林正雄問道:「你不是說裡面有很多金佛嗎?」
康禮夫替林正雄回答道:「馬長風對我說,這個大洞的裡面裡面有很多小洞,每個小洞就是一尊金佛,現在這個樣子,肯定被人拿走了!」
就在他的正前方,有一尊比外面那尊那高大得多的佛像。佛像頸部一下的部位,與外面的佛像沒有什麼不同,但頭部卻是一顆巨大的鷹首。
據苗君儒所知,當年翁達贊普就帶軍隊找到一處神鷹使者的巢穴,而巢穴中供奉的,也是一尊鷹首佛身的巨大雕像。
他打量著這尊鷹首佛身的巨大雕像,眉頭漸漸收攏,沉默了片刻,他轉身對康禮夫說道:「如果確定這裡就是神殿,我看你們沒有必要再找了,寶石之門的入口絕對不是在這裡!」
康禮夫問道:「為什麼?」
苗君儒說道:「因為神鷹使者和我們一樣,也在尋找寶石之門,而且他們已經找了一千多年!」
康禮夫說道:「可是馬長風告訴我,兩年前,他確實是從這裡把絕世之鑰偷出去的!」
苗君儒說道:「如果馬長風沒有騙你。那麼,整件事中就有一個大陰謀!」
聽了他的話,康禮夫並未有一絲驚訝,而是說道:「當初馬長風把絕世之鑰給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懷疑這件事並不簡單!」
苗君儒說道:「既然這樣,那你還來西藏?」
康禮夫笑道:「難道你沒有聽說過獵鷹客嗎?那高高飛翔在天空中神鷹,即使再兇猛,也會成為獵鷹客手下的玩物。我早就對你說過,我喜歡玩,更喜歡刺激的遊戲!」
苗君儒想起了一句話來,那是他在重慶雲頂寺的山後秘洞中看到的,如果蒙力巴就是神殿中的僧人,為什麼會逃離神殿,又為什麼會留下那句話呢?
他正色道:「再有本事的獵鷹客,也需要誘餌才能獵得到鷹,我說得沒錯吧?」
康禮夫笑道:「那當然,還要最好的誘餌,否則那些鷹怎麼會上當呢?」
苗君儒朝四周看了一下,說道:「你來這裡只想證實你所得到的消息,對不對?」
康禮夫微微點了點頭。
苗君儒看著那些正在四處搜索的士兵,說道:「就這麼一點人,你認為我們能夠活著離開西藏麼?」
康禮夫哈哈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以為馬長風給我的一個古老鑰匙,就能騙我來西藏嗎?」
苗君儒說道:「你來西藏的目的,尋找寶石之門只是幌子,而是另有目的!」
康禮夫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苗教授,你的任務是幫我尋找寶石之門,其他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放心,在我沒有死之前,我不會讓你死的!」
大洞內還有很多如房間一般大小的洞窟,裡面空空如也,什麼東西都沒有。
林正雄問道:「康先生,我們怎麼辦?」
康禮夫說道:「那就要問苗教授了,既然寶石之門不在這裡,最有可能會在什麼地方呢?」
苗君儒說道:「神山的周圍那麼大,我怎麼知道會什麼地方?」
康禮夫說道:「別忘了你是考古學者,如果你都解不開《十善經》玉碑上的秘密,就沒有人能夠解開了。」
正說著,洞頂傳來一個沉重而又恐怖的聲音,仿佛一個久睡的巨人被人驚醒了一般,顯得憤怒至極。
從側面傳來幾聲槍響,幾個士兵驚慌失措地從一間洞窟中跑出來,逃在最後的那個士兵轉眼間被一團黑影包住,發出絕望的慘叫。
「快走!」林正雄保護著康禮夫,往台階上面逃去,其他人一邊朝身後開槍,一邊連滾帶爬地跑上去。
苗君儒已經跑上了幾級台階,可是跟在他身後的一個士兵卻被爭先恐後的其他人撞倒在地,順著台階滾了下去。他轉過身,義無反顧地跑下台階,當他扶起那士兵時,那團黑影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
隱約可見黑影中有一個巨大的骷髏頭,從骷髏頭的兩個眼眶中射出兩道寒光,直逼過來。就在那顆骷髏頭張開黑乎乎的巨口之時,苗君儒的身上出現一團金色的火焰,火焰中響起渾厚的佛號。
那骷髏頭髮出一聲哀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士兵似乎嚇壞了,爬起身朝苗君儒叫道:「火,火……」
苗君儒身上火焰漸漸暗淡下去,最後消失了,當他拖著那士兵走上台階時,聽到上面響起一陣激烈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