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死亡谷
2024-09-26 14:16:48
作者: 吳學華
那森下了馬,朝那幾叢桑格花走過去,當他經過一片雜草時,只見那草中一陣響動,一個扁平的蛇頭從草中豎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苗君儒示警,那森的手一操,已經緊緊捏住那蛇的三寸之處,將那條碗口粗細,通體白得發亮的大蛇從草中拖了出來。
苗君儒在野外考古多年,見過不少奇蛇和怪蛇,其中還有不少靈異蛇類,但是這種純白色的蛇,他卻沒有見過。
那條蛇被抓出草叢後,尾巴那頭一掃,已朝那森的腰部掃到。苗君儒驚駭地發現,那蛇尾上居然還有一個頭,那個頭已張開巨口,露出白森森的毒牙。就在那個頭距離那森的腰部不足兩寸的時候,只見那森的身體一扭,那蛇頭咬了個空。那森的另一隻手已經當頭抓到,緊緊將另一個蛇頭抓在手裡。
那蛇在他的兩手中間扭動著,口中發出如同嬰兒般的啼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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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驚道:「神山守護者!」
苗君儒也已經認出,這條蛇就是西藏傳說中的神山守護者。傳說神山之巔是天神居住的地方,天神為了防止人們的打擾,特命令一種奇蛇守在神山的半山腰處,這種奇蛇能夠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聲,而且有兩個頭,通體潔白如冰雪。據說見到這種蛇的人,都會受到天神的責罰。所以,那些見到這種蛇的藏民,都會遠遠地逃走,不敢再向前走,以免被天神責罰。
很少有藏民見到這種蛇,但是傳說卻一直流傳著。
苗君儒望著小玉,說道:「看來你對西藏還知道得不少!」
小玉說道:「我只是聽人說的!」
據苗君儒所知,這種蛇只在有雪的地方和冰原上活動,以山鷹及各種鳥類為食。這處谷口的海拔高度,距離格列雪山的雪線還差幾百米,以現在的月份,受太陽光照和山谷地勢的影響,這種海拔高度的地方的溫度比雪線之上要高近20度。
相差10度,足夠將這種生存在雪地里的奇蛇給熱死,何況是20度,所以,這種蛇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
苗君儒下了馬,走近那草叢,正如他所猜的那樣,在草叢中有不少冰雪。這些從雪山上採集來的萬年冰雪,即使放在這樣的地方,也相當不容易融化。有些那些冰雪,這條蛇自然能夠在這地方呆著,而且只在冰雪中呆著,哪裡都不敢去。
有這條蛇在這裡,早就將那些想抄近道的藏民嚇跑了,哪裡還有人敢進去?
將那條蛇放在這裡的人,只需要每隔一段時間,從雪山上採集冰雪運到這裡就行了。
那森發出一聲大吼,將那條蛇遠遠地丟了出去。只見那蛇落在地上,扭曲著鑽進了石縫中。沒有了冰雪,那條蛇在石頭縫中活不過一天。除非到了晚上之後,它能夠回到有冰雪的地方。
苗君儒望著那森,說道:「有人故意把那條蛇放在這裡,這麼做的目的,是不想讓人們知道山谷內的秘密!」
那森問道:「你認為山谷內還有什麼秘密?」
苗君儒說道:「進去不就知道了?」
由於谷內的小路早已經被樹叢和雜草掩蓋,根本無法騎馬行走,所以大家只得牽著馬往裡走。苗君儒的手裡揀了一根棍子,走在最前面,邊走邊用棍子敲打面前的草叢。那森用手牽著拉姆,跟在苗君儒的身後,不時低聲安慰拉姆。小玉每走一步都很小心,而她身後的屍王,則如小孩一般,興奮地看著周圍的景物,不時發出「喔喔」的聲音。
苗君儒低聲喝道:「嘎嘎弱郎,不要亂叫!」
屍王一聽苗君儒那麼說,伸了一下烏黑的舌頭,趕緊用手捂著嘴,露出俏皮的神色。
那森看到屍王的樣子,不禁問道:「苗教授,你叫他們什麼?」
在他的意識中,沒有哪個藏人的名字取名叫弱郎(殭屍)的。
苗君儒低聲道:「他的父母都是殭屍,他一生下來就是殭屍,而且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千年屍王。我見過你們的那個什麼活佛,他已經練成了千年不死之身,要不是我身上有舍利佛珠,這屍王早就給他搶了去。」
那森的臉色一變,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進谷後,小路沿著山勢往右走,幾個人剛拐過去,就見眼前的情形與身後完全不同,地上寸草不生,所有土石都是紅褐色,在太陽光的映照下,滿眼皆紅,令人頭暈目眩不已。在這種光線的反射下,普通人的眼睛根本無法承受,稍有不慎,便有永久失明的危險。
苗君儒讓那森和小玉他們留在原地,他似乎早有準備,拿出一副防風墨鏡戴上,繼續往裡面走去。
山谷的走向迴旋曲折,他獨自一人往裡面走了兩個彎,見前方沒有了去路,道路被坍塌的亂石所堵住。他抬頭看了看,見雪線的下方明顯有一處塌方的痕跡。想必是當年下面的人在爭鬥時,槍聲引發了雪崩,冰雪攜帶著巨石翻滾而下,將路上的人全埋了。天氣轉暖之後冰雪融化,只留下這些大小不一的石頭。
他望著這堆亂石,發出一聲長嘆,所有的人都埋在石頭下面,連屍骨都無法找出來,還有必要在谷口弄那些玄虛麼?
他艱難地爬上那堆亂石,朝石堆的後面望去,見石堆後面的亂石中有好幾具骷髏。他爬下石堆,來到那幾具骷髏的面前。從骷髏身上那殘留的衣服看,都是頭人身邊的侍衛,旁邊還有幾支生了鏽的盒子槍,槍柄也已經腐爛。
越往前走,骸骨越多,而且很多都不成人形,東一塊西一塊的,也辨不清有多少人死在這裡。走了一陣,他的目光注意到了最前面一塊巨石下面的那具骷髏,疾步走過去,儘管人已經變成了骷髏,但是身上那金絲線繡成的五彩藏袍變不了。他低下身,從骷髏的腰間找到了一塊玉牌。這塊玉牌的色澤與格布給他的那塊一樣,正面是一尊座佛,背面是蠅頭大小的藏文,內容是哈桑大頭人的家族背景和生辰。
有這塊玉牌,就足以證明躺在這裡的這具骷髏就是哈桑大頭人。當他的眼睛看清骷髏頭顱的後腦上的一個洞眼時,頓時大吃一驚。他隨手撿起骷髏頭,見額頭部位還有一個洞眼,比後腦的洞眼要大得多。很顯然,這兩個洞眼都是子彈穿透時留下了,進去的洞眼小,出來的洞眼大。
從戰場的物理學考慮,子彈絕對是由後腦進入額頭穿出。難道有人在後面朝哈桑大頭人開槍不成?想到這裡,苗君儒不禁動容,誰會朝哈桑大頭人動手呢?
就算哈桑大頭人是被自己人殺了,那個人大可在事後潛入山谷,將人頭弄走便可除去痕跡與證據,完全沒有必要故弄那些玄虛。
他朝別的地方看了一會,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他從另幾具骷髏的旁邊撿了藏刀,挖了一個淺坑,將骸骨身上殘碎的衣物和一些隨身飾品埋了起來,又找了一塊長方形的石塊,在石塊上用藏文刻下哈桑大頭人之墓一行字,拱手朝墳墓施了一禮,心中道:如果你在天有靈的話,保佑我早日揭開整件事的真相,替你查到兇手。
他撿起玉牌,又從身上撕下一塊布,將那具骷髏包好提在手上,向谷口走出去。
作為異性兄弟,他絕對不能讓這位義兄的骸骨永遠暴露在這種地方,必須得到應有的大頭人葬禮。而他,更有義務找到那個在背後開槍的兇手,讓義兄的靈魂在天堂得到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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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君儒走出山谷,見那森和拉姆正低聲說著話,兩人好像發生了什麼爭執。而小玉和屍王則站在另一邊,有些漠然地望著他們。
那森一扭頭看到苗君儒,急切地問道:「苗教授,裡面有什麼?」
苗君儒說道:「只有死人!」
那森驚道:「什麼?死人?」
苗君儒說道:「是的,都成骷髏了!」
那森問道:「那你手上提的是什麼?」
苗君儒說道:「是哈桑大頭人的骸骨。從人頭上的槍洞看,他是被自己人害死的!我想知道,當年你在哪裡救了哈桑大頭人的小老婆,當時是什麼樣的情況?」
那森指著來的路說道:「就在前面不遠,我是聽到雪山天神發怒的聲音之後趕來的。當時除了她之外,還有兩三個漢人,我殺了那幾個漢人,把她救了下來。!」
每當有雪山崩塌的事件發生,附近的藏民都會義不容辭地趕去救援,連頭人也不例外。從那森說的話里,苗君儒最起碼知道當時在山谷里確實發生了一場槍戰,是槍戰導致了雪崩。他問道:「谷口的那塊警示牌是什麼時候立在那裡的?」
「這我可不清楚!」那森說道:「不過,我幾天後又來到這裡,就看到谷口豎了一塊木牌!我告訴過你,從那之後有幾撥人進去,都沒有出來,就沒有人再敢進去了!」
谷內確實有不少骸骨,苗君儒也仔細看過,與另外的那些骸骨不同的是,找不到一點外傷的痕跡,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死的。可無論怎麼死,都是有原因的。
小玉走過來問道:「苗教授,你說哈桑大頭人是被自己人害死的?怎麼會呢?」
「證據就在我這個包裹里!」苗君儒說道:「我想和你去一趟普蘭,見一見哈桑大頭人的大兒子達傑,也許能知道些什麼!」
小玉問道:「那森說這個山谷是死亡谷,從那以後,所有進去的人都沒有出來,為什麼你進去後卻一點事都沒有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苗君儒說道。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到空中傳來一聲鷹嘯。
那森聽到這聲音,仰頭也發出一聲長嘯。苗君儒仰頭朝空中望去,見一個黑點出現視野中。那黑點迅速變大,近一看,才知是一隻鷹。這鷹比高原上最常見的禿鷹要小得多,但卻比鴿子不知道大了多少。
那森伸出手,已經將那鷹抓在手中,並從鷹足上取下一支小管,丟開鷹後,從小管里拿出一頁紙來。
在西藏,不要說奴隸,就是普通的平民,也沒有幾個人識字的。苗君儒見那森看完那紙條後,將紙條放入口中吃掉,便問道:「你接到了什麼指令?」
那森轉過身,說道:「殺了你!」
苗君儒問道:「我們一離開薩嘎,他們就知道了?」
那森點了點頭。
苗君儒見那森一步步逼上前,於是冷然道:「你確信你能殺得掉我麼?」
「試一下就知道了!」那森說完,身體已如鷹一般的掠起,向苗君儒撲過去。
拉姆驚道:「不要呀……」
拉姆的話音未落,那森已經與苗君儒交上手了。
苗君儒退了兩步,避開那森的鋒芒,右手抓向那森的手腕,想要扣住對方的脈門。這一招他是從武當山一個道士那裡學來的,如果運用得當,一招便可制敵。無論什麼人,只要被扣住了脈門,通身的勁都使不出來。
他已經抓住了那森的手腕,食指成鉤朝脈門扣了下去,就在霎那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因為他的手雖然搭在那森的手腕上,卻感覺到那森的手臂硬如鋼鐵,根本扣不下去。
他急忙放開手,又往後退了幾步,大聲道:「我早就聽說每個神鷹使者都有一種異術,你這身硬若鋼鐵的肌肉,恐怕在西藏找不出第二個。你當年被索班覺頭人用鐵鏈困住手腳綁在石頭上,在那樣的情況下,居然能夠熬到第七天,所以你也不是普通人。」
「不錯!」那森說道:「我的手腳雖然不能動,但是頭還是可以動!一隻鷹的血,可以讓我維持一天。」
人在絕境中爆發出來的求生欲望是很強烈的,當那森被綁在石頭上狀若死人時,那些禿鷹下來啄食,偶爾有一隻被他用嘴巴咬到,就成為他的口中食了。
那森沒有再說話,繼續撲向苗君儒。苗君儒也知那森不同常人,所以他一交手就使出畢生所學,想以最快的速度將那森打倒。儘管他的武功高超,可拳腳打在那森的身上,竟如同打在鐵板上一般,僅僅將那森打退了幾步。可那森的身法並不慢,轉眼又逼了上來,十幾招過後,他已經險象環生,被那森的連番進攻逼到了山腳的岩壁下,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剛才的一番爭鬥,耗去了他很大的氣力。在這高原之上,受低氣壓的影響,普通人連走路都費力,更別說像這樣的拼死爭鬥了。
就在那森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隔開苗君儒的抵擋,冷笑著抓向他頭頂的時候,一道人影從旁邊沖了過來,撞開了那森。
那屍王站在苗君儒的面前,憤怒地望著那森,他張開口,露出那一口尖利的獠牙,不斷吼叫著向那森示威。
苗君儒靠在岩壁上,有些欣慰地看著屍王,在這種緊急的時刻,想不到屍王會出手救他。他看著屍王的背影,有些驚奇地發現,屍王似乎比原來又長大了一些,看上去像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了。
那森被屍王一撞,似乎已經知道屍王的厲害,不敢冒然進攻,而是繞著圈子尋找機會。
拉姆沖了過來,堵在屍王與那森之間,對那森問道:「為什麼?」
那森叫道:「你讓開,等我殺了苗教授,就馬上帶你離開這裡!」
拉姆拔出了腰間的手槍,指著那森說道:「我不會讓你殺他的!」
那森往前逼了幾步,拉姆的手一抖,兩聲槍響,子彈射在那森面前的地上,激出了一些塵土。那森說道:「拉姆,如果我不殺他,我和你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裡……」
拉姆悲憤地看著那森,幽怨地說道:「你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那森了,你……你變了……」
那森說道:「我是變了,可是我對你的愛卻沒有變,我們的感情就如同雪山上的雪蓮花一樣純潔……」
「夠了!」拉姆大聲吼道:「你說你愛我,可是當我被德格大頭人的人抓走祭神的時候,你在哪裡?」
那森痛苦地說道:「我……神佛告訴我,你不會死的……」
他的解釋顯得蒼白無力。
拉姆眼中淚水漣漣,聲音也變得沙啞:「你所說的神佛,就是苗教授說的那個邪魔,你和我爸啦一樣,都是邪魔的僕人,是雪山腳下的惡魔!」
那森連聲叫道:「我不是……我不是惡魔……不是……」
拉姆望著那森的樣子,幽幽地唱起了一首古老的藏族情歌:……雪山上的天神呀,能否聽到我們的祈禱,美麗的格桑花,長在高山上,聖河的水呀,就像我哭泣時的眼淚,幸福的花朵,何時才能開放,心愛的人哪,你為什麼會令我傷心……
歌聲幽怨而悲戚,令聽的人不禁動容。她的歌還沒有唱完,只見從谷口方向來了幾個用黑布蒙著面的人,每個人的手裡都提著盒子槍,一看到他們,槍聲頓時響起,子彈如雨般向苗君儒潑去。
這種德國造二十響的盒子槍,既可單發也可連發,在近距離內,一梭子全掃出去,威力可比美國的衝鋒鎗。唯一不足的是,容易失了準頭。
拉姆剛要轉身去保護苗君儒,猛地感覺到胸前一陣痛楚,低頭看時,見胸口冒出幾縷血花,她驚駭地望著苗君儒,臉上露出痛苦的樣子,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手一伸出,身體已經軟軟倒了下去。
那森縱身上前抱住拉姆,拉姆的口中噴血,喃喃道:「那森……你聽……我說……苗教授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咽了氣。
那幾個人的目標是苗君儒,對沉浸在悲痛中的那森熟視無睹。他們看上去受過訓練的樣子,相互交替著掩護前行。
苗君儒一見到那幾個人出現,就知道對自己不利,好在他早有準備。拉姆替他擋了第一波子彈之後,他迅速閃身到一塊巨石後面,思索著應對之策。
那幾個人見屍王站在巨石前,其中的一個人見狀,將槍口瞄準屍王,射出了槍里所有的子彈。屍王的身體被子彈打得連連後退,胸前出現了一個個的洞眼,如篩子一般,但是他並沒有倒下。
那幾個人吃驚不小,相互低聲商量了一下,一手持槍,另一隻手拔出了腰間的刀。這種刀與藏刀相似,刀身薄而窄,刀頭寬扁,長度約50厘米,最適合近身肉搏.,劈剁刺都行。
那幾個人經過那森身邊時,只見他如瘋子一般的站起,抓住一個人的身體,活生生將那人扯開,鮮血頓時淋了他一身。
另幾個人嚇了一跳,正要有所反應,可惜已經遲。那森就像一隻憤怒的獅子,速度快而兇猛。轉眼間,已將另兩個人撕碎,殘肢斷骸丟了一地,山谷中瀰漫著熏人的血腥氣。
苗君儒面前的屍王聞到血腥味,頓時興奮起來,不由自主地向一堆血肉走去。苗君儒從巨石後面閃出,拖住屍王叫道:「你想幹什麼?」
他驚異地發現,此時的屍王與以前見的完全不同,臉上儘是邪惡之氣,連眼珠也同藏紅花一般血紅。
在另一邊,剩下的最後那個人連連朝那森射擊,都被那森躲開。驚駭之下,那人逃向一堆樹叢,從裡面抓出一個人來。那森定睛一看,正是原先與屍王站在一起的小玉。興許小玉看見那幾個人從谷口衝進來,來不及示警,便找地方躲起來了。
他一步步地逼上前,那人早已經丟掉了沒有子彈的槍,拔出刀抵在小玉的脖子上,不住地往後退去。
小玉嚇得發白,身體不住地發抖,連聲說道:「救我……救我……」
那森已經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快速抓住那人握刀的手,並將那人的脖子扭斷的一霎那,感覺胸前有些異樣。他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轉身異樣地看著小玉,問道:「為什麼?」
可惜他還沒有得到答案,就已經倒了下去。一把短刀就插在他的胸口,正中他的心臟。
「你果然有問題!」小玉的身後傳來苗君儒的聲音,她轉身後,看到那屍王倒在地上,一副熟睡的樣子,而苗君儒卻站在那裡,手裡的槍正對著她。
小玉說道:「苗教授……是誤會,我不小心才……」
苗君儒說道:「你不是不小心,而是你太心急了!」
小玉很快鎮定下來,問道:「你看出什麼了?」
苗君儒問道:「那森明明是在幫我,你為什麼要殺他?而他剛才要殺我的時候,你卻站在旁邊不動手,這是為什麼?」
小玉說道:「我不……不知道為什麼?」
「不,你知道。」苗君儒說道:「你如果不趁機刺中他的心臟,憑我和你兩個人的能力,還沒本事殺他。我之前見過一個神鷹使者,也是被人用這種方法殺掉的!要想殺死神鷹使者,唯一的方式就是趁其不注意的時候,準確地用刀刺中他們的心臟,我說的沒用錯吧?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跟誰學的?」
小玉說道:「因為……因為以前我曾經見過有人殺這樣的人!」
苗君儒問道:「你見過的那個人,是不是馬長風?」
小玉的臉色微微一變,問道:「你怎麼會這麼懷疑?」
苗君儒說道:「雖然馬長風對我說過他在西藏有不少朋友,可是我想,就算他的朋友是索班覺頭人那一類的人,也不可能讓他成功地將絕世之鑰那樣的東西帶出西藏。所以,我猜測他定然有著不同一般的本事!哈桑大頭人是為了追回被盜取的絕世之鑰死的,他和馬長風肯定在這山谷里有一場激戰,沒理由他死了而馬長風卻活著離開。西藏的哪條險路上沒有死過人,就算馬長風僥倖逃脫,為什麼神鷹使者卻不許任何人進入這個山谷。很顯然,這個山谷里還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可惜我暫時無法找到答案。」
小玉說道:「那一次我跟他來西藏的時候,晚上遭到幾個人的追殺,也是胸口有鷹的那些人,最後還是馬長風用這種方法,才把人殺死的。我雖然和他認識那麼多年,而且我們還是……但是對於他的一些事情,我並不是很了解!」
苗君儒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走到那具蒙面的屍體旁,扯開屍體胸前的衣服,說道:「他們果然都不是神鷹使者,並且他們都是漢人!他們用黑布蒙面的目的,就是不想讓人認出來。他們跟在我的身後,也不是一兩天了,你應該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對不對?」
小玉問道:「你懷疑他們和我有關係?」
苗君儒說道:「不錯,而且你剛才殺死那森的時候,露出了手臂上的傷痕,所以我進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小玉問道:「你肯定什麼?」
苗君儒說道:「從一開始我認識你,我就看出你不簡單。你對我說,馬長風寫信給你,叫你去見蒙力巴,而蒙力巴卻給了你一塊紋著禿鷹的人皮,要你去普蘭找一個叫拉姆的女人。剛開始,我還相信你的話,可是當那個巴仲活佛說你是不祥之人後,我就開始注意你了。於是我越來越發現,你確實不簡單。」他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屍王,說道:「他跟著我的時候,雖然聞到血氣也會興奮,但完全可以控制得住。巴仲活佛對我說過,一旦屍王吸食了人血,激發了魔性,就沒有人能收服得了了。好在他送給了我一顆舍利子,讓我在屍王的魔性發作之前,放入他的口中,可以令其昏睡而暫時克制他的魔性。他自從跟了你之後,一路上你不斷用刀割開自己的手臂讓他吸食人血,一步步激發他的魔性,你這麼做,顯然是有目的的。」他收起槍,接著說道:「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總之我不會讓你跟著我,你……走吧!以後不要再讓我碰到你!」
他走到那森的屍身旁,拿出那塊玉石,放入那森的懷中。那森雖然是神鷹使者,但深藏在心底的善良和對拉姆的愛,使其重新找回了本性,不惜以命相拼,殺了那幾個人,也算是幫了他的忙。
他的心中默默說道:那森,我們仍是好朋友,謝謝你告訴我當年發生在這裡的一些事。
他將那把插在那森胸口的刀子拔了出來,吃力地把那森拖到拉姆的身邊,他不能扔下他們兩人的屍身不管,要讓這對有情人升入天堂。
他從那匹汗血寶馬的馬背上取下一個袋子,從裡面拿出一小瓶汽油,將裡面的汽油澆到那森和拉姆的屍身上。這瓶汽油是他預防在某些環境中生火或照明用的,在野外考古那麼多年,除了一些工具之外,有很多東西是必須要帶的。
火苗迅速竄起。
他站在火堆前,心中默默地祝願著這對有情人攜手走入天堂。
小玉看著苗君儒做完這一切,轉身上了一匹馬,說道:「苗教授,我知道你是好人。其實我激發他的魔性,也是想保護大家,以魔克魔未嘗不是好辦法。你保重!」
苗君儒望著馬背上小玉的背影,這個女人的身上,也有著不同一般的謎。
他來到屍王的面前,正想著把屍王暫時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再進去一趟山谷,看看裡面有什麼發現,卻見兩邊的樹叢中陸陸續續站起一些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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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君儒有些驚異地望著那些站在草叢中的人,那些人身穿灰色的藏袍,露著一隻健壯的手臂,雖然體形各異,但一個個冷峻無比。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一把泛著寒光的藏刀。
那些人慢慢從草叢中走出來,朝苗君儒圍了過來。
苗君儒看了一眼仍在火中涅槃的那森,原來那森早就知道,在這個山谷中,還有更厲害的高手。之前說的那幾句話,似乎在暗示著他。
一個那森已經難以應付,面對那麼多人,怎麼樣才能逃得出去呢?
苗君儒的左手握槍,右手拔出短刀,在這麼多人面前,他幾乎沒有逃出去的可能,必須儘量拖延時間,尋找一縱即逝的逃身機會。
他看著那些人,微笑道:「你們早就埋伏在這裡,我們進來這麼長的時間,你們都沒有露面。而當那個女人走了之後,你們才現身。這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你們和那些漢人果然有著一定的關係,當年馬長風正是得到你們的幫助,才成功從神殿拿出絕世之鑰,並逃離西藏。現在我想知道的是,你們為什麼要那麼做?」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離他最近的幾個神鷹使者已經作勢向前撲了過來。他連連勾動扳機,從槍口射出的子彈準確地擊中那幾個神鷹使者的心臟。
槍里的子彈有限,就算一發子彈打死一個,在子彈打完之後怎麼辦?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小玉臨走時說過的那句話,就在另幾個神鷹使者同時朝他撲過來的時刻,他的身體往地上一滾,右手的小指快速將放在屍王口中的舍利子勾出。
他這麼做,已經將自己的性命,全都押在了屍王的身上。
幾道人影從他身體的上空掠過,只聽得一陣怪響,幾蓬血雨從空而降,幾具殘肢相繼落在他的身邊。
他飛身站起,只見身邊的屍王一手抓著一具斷骸,嘴邊鮮血淋漓,不時發出一兩聲狂嘯,那血紅的眼珠子更加駭人。
那些神鷹使者被屍王的樣子所嚇住,不敢再衝上前,但是他們也沒有退去,而是交替著移動身體,似乎在尋找攻擊的最佳時機。
一個身材矮小的神鷹使者,從藏袍內拿出一隻鷂鷹,凌空丟了出去。
「啪啪!」兩聲槍響,那隻剛飛出的鷂鷹猶如斷線的風箏一般掉落。苗君儒無法應對這麼多神鷹使者,但是用槍打鷂鷹,不讓神鷹使者求援,這點本事他還是有的。
興許是喝了人血的緣故,那屍王長得與苗君儒一般高大,身上的衣服被暴脹的肌肉撐開,如神樹上的許願布條一樣掛在身上。
巴仲活佛告訴過他,屍王的魔性被鮮血激發後,任何人都不認。所以他與屍王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以防不測。
那些神鷹使者看出了苗君儒的忌憚,有幾個神鷹使者試探性的將屍王從苗君儒的身邊引開,其他人則繞著圈子尋機下手攻擊。
苗君儒自然不會讓神鷹使者的陰謀得逞,可是就這麼周旋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必須衝出一條血路。
與神鷹使者打交道這麼久,他已大致摸出了對方的行事風格,他們只會呆板地執行上頭下達的命令,對於命令之外的行動,是不敢有半點違抗的,否則只有死。這些神鷹使者守在這裡,目的就是不讓外人進入死亡谷。
為什麼方才他能夠成功地進去,而沒有人對他進行阻攔?原因很簡單,是因為有人要這些神鷹使者讓他進去。
那個下達命令的人,除了小玉之外,應該不會是別人。
能夠向神鷹使者下達命令的人,其本身應該是神鷹使者才對,可是他在奇泉那裡見過小玉的胸部,並沒有任何紋身。而且在離開的時候,還暗示他怎麼樣對付神鷹使者。
那個女人,確實令人匪夷所思。
往谷外去的路已經被神鷹使者牢牢封住,就算藉助屍王的力量,也沒有把握衝過去。倒是往谷內去的路,只有兩個神鷹使者堵著。出外考古這麼多年,每當遇到險境,苗君儒總是冷靜地分析當前的情勢,尋找最佳的脫身方式。
神鷹使者不讓外人進入山谷,或許連他們自己的人,也不允許進去。有時候,最危險的地方,也許是最安全的。
注意已定,他朝谷內的方向衝過去。
他一動,有兩個離他最近的神鷹使者也動了。他瞄準其中的一個勾動了扳機,可是一聲脆響,槍膛內傳出撞針的空擊。
電光火光之間,容不得他多想。他丟掉手裡的槍,將那顆舍利子含在口中,拔出腰間的短刀與那兩個神鷹使者肉搏。他並沒有與這兩個神鷹使者硬碰硬,而是施展所學到的靈活身法,巧妙地避開兩個神鷹使者的攻擊,把短刀刺入其中一個人的心臟。
還沒容他拔出短刀,另一個神鷹使者的藏刀已經挾風而至,距離他的脖子不到半尺。他的頭一低,感覺一陣涼風從頭皮上吹過。他的身體借勢往前一撲,雙手抓住這個神鷹使者握刀的手,用了一招日本柔道中的招數,借力將這神鷹使者甩了出去。
他並不知道,當他手與這個神鷹使者的手接觸之後,奇異的事情馬上發生了。
空中亮起一道藍色的光芒,如同閃電一般。他定睛看時,見那個被他甩了出去的神鷹使者,渾身冒起藍色的火光。那神鷹使者的身體在空中划過,就像一顆放射著藍色光芒的流星,當流星消失後,只留下一些紛紛揚揚的灰塵。人雖然消失,可慘叫聲仍在山谷之間迴蕩。
他不禁再一次想起巴仲活佛對他說過的話:舍利子是佛門聖物,可以降服一切邪魔。
想不到在這些神鷹使者面前,佛門聖物舍利子居然有這麼大的威力。當初那個活佛模樣的大魔頭,正是畏懼他手裡的舍利佛珠,才戀戀不捨地放了屍王。眼下他雖然只有一顆舍利子,可對付這些神鷹使者,應該足夠了。
他明白過來,舍利子只有碰到那些神鷹使者的邪惡力量,才會產生那樣的威力。可是,他原先含在口中的舍利子,不知道怎麼竟然化掉了,他用手指在口中扣了幾下,也沒摳得出來。
他想起了十幾年前在長江的一條船上,吃下千古奇書《洛書神篇》的事,看似紙質的古書,一到口中就變成一股甘流順喉而下,從而使他渾身充滿神奇力量的事。(詳情見拙作《黃帝玉璧》)
想不到巴仲活佛給他的這顆舍利子,居然也能這樣。如此說來,他的體內豈不是具有佛法的力量?
另外幾個神鷹使者畏懼地望著苗君儒,不敢再衝上前,但是他們也不退去,只遠遠地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苗君儒從那個神鷹使者的屍身上拔出了那把短刀,戴上掛在脖子上的防風墨鏡,轉身上了那匹汗血寶馬,朝閃爍著紅色光芒的山谷內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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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滿目刺眼的紅色,仍是那堆亂石,仍是滿地的零亂骸骨。
苗君儒牽著馬,在他為哈桑大頭人立的墳墓前站了一會,繼續往前走。
如果神鷹使者刻意掩蓋的秘密不在哈桑大頭人的身上,就肯定在山谷內的某一個地方。他走得很慢,不放過每一個可疑的地方。
隨著腳步的前移,他的眉頭漸漸皺起,再往前,地上沒有了骸骨,光溜而平坦的地面上,找不到任何有人行走過的蹤跡。莫不是他的推斷有誤,死亡谷內的秘密其實就是哈桑大頭人的死因。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看不到任何異常。他朝遠處的雪山看了一眼,就在打算往回走時,突然感覺視覺中的光線隨之一暗,如果一下子到了晚上,可視距離還不到兩米。山谷中溯風突起,轉眼間氣溫急速下降,還沒兩分鐘,空中已經飄起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來,大雪中夾雜著鴿卵大小的冰雹,打得汗血寶馬「咴咴」直叫。他從馬背上拿下帆布袋,拿出一件皮袍裹在身上來防寒。
雖說西藏的極地氣候有時很反常,可現在是五月初,正值高原的春天,受季節和日照時間的影響,這種反常的自然現象只會發生在夜晚,而在氣溫較高的山谷里,是不可能出現的。
沒多一會,大雪和冰雹漸漸停了,山谷內的光線也開始明亮起來,但是風力卻越加強勁,吹得他左右搖擺,站都站不穩。
剎那間,他看到前面山谷拐彎處的岩壁上,平空裂開了一道大口子,放在地上的帆布包被風捲起,朝那道口子飛過去,瞬間就沒影了。那道口子就如同一個巨人張開的大嘴巴,貪婪地吞噬著世間的一切。
難怪這地方的地面那麼平坦,連一塊小石頭都看不到,原來都被那道大口子吸進去了。這麼多年來,那些在山谷中失蹤的客商和牲畜,都是被風卷進大口子去了。他記得剛才朝那邊看的時候,那處岩壁上下平滑如鏡,根本沒有什麼口子。那道大口子是怎麼出現的,為什麼會出現?還沒容他多想,他的身體已經被風凌空捲起,汗血寶馬發出一聲聲長嘶,拼命扯著他頂風往回奔跑。人、馬、韁繩,在空中被風拉成了一條直線。
約莫跑出了兩三百米,感覺颶風居然奇蹟般的消失了,身體撲落在地,被地上的石塊硌得生疼。汗血寶馬也停了下來,如釋重負般發出一聲歡鳴。
他從地上爬起,顧不得身上的累累傷痕,朝身後望去,只見離他五六米的地方,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玻璃牆,前後隔開了兩個世界。那邊風力強勁,捲起漫天沙塵,而這邊卻一絲風都沒有,也沒有任何聲音,一切都如死了一般的沉寂。
他苦笑了一下,有些欣慰地望著正在打響鼻的汗血寶馬。他走過去,用手撫摸著寶馬的前額,心裡非常感激丹增固班老頭人,寶馬就是寶馬,與普通的馬匹不同。若不是有這匹寶馬和手中的韁繩,他早已經像帆布包一樣,被風卷進了大口子,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汗血寶馬也通人性地在他身上撒嬌地蹭著,右前蹄歡快地刨了幾下。
就在苗君儒牽著韁繩往前走的那一刻,眼角的餘光瞥見剛才馬蹄刨過的地方似乎有光線一閃。
他俯下身,從土中挖出一塊閃著金光、圓圓扁扁的東西來。
這是一塊金幣,正面的圖案是一個穿著唐裝的女人,而背面圖案的上方是雪山,下面是一個騎著馬的古裝武士,邊上還刻了兩行文字,分別是漢人和藏文。金幣的鑄造工藝精湛,人物形象逼真。
他似乎明白過來,或許神鷹使者刻意隱瞞的秘密應該與這個東西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