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苗君儒懸疑考古探險全集> 第十七章 勇士的榮譽

第十七章 勇士的榮譽

2024-09-26 14:15:41 作者: 吳學華

  考水村瀛西橋頭。

  苗君儒從對面兩個人影跑動的速度看,斷定不是日本人,他急忙迎了上去,兩人一碰面,他認出是胡澤開,問道:「胡隊長,山頂的情形怎麼樣?」

  胡澤開喘著氣說道:「日本人……日本人馬上就過來了,苗教授,我們怎麼辦?」

  苗君儒說道:「我們在這裡頂上一陣,讓村裡的人轉移到山上去,能頂多久就頂多久!」

  游勇慶也跑了過來,說道:「我把山頂給炸了!」

  苗君儒驚道:「什麼?你把山頂給炸了?」

  游勇慶說道:「胡會長對我說,在八卦墳上面的斜坡上裝了炸藥,萬一不行就點炸藥,把山頂的土炸下來,剛好蓋住八卦墳。」

  苗君儒沒有說話,胡德謙這麼安排,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這時劉勇國說道:「胡隊長,你帶人在這裡頂著,我帶幾個人去追那股日本人!」

  苗君儒一把抓住劉勇國,說道:「就憑你帶著這幾個人,就能夠把人質從他們手裡救出來嗎?」他把劉勇國扯到一邊,低聲問道:「告訴我,日本人手裡的人質究竟是什麼人?是姓孔還是姓蔣?」

  

  其實他大致已經猜到日本人手裡的人質,是什麼樣的人,只是無法肯定。

  劉勇國說道:「對不起,苗教授,我職責所在,沒有辦法回答你!我來婺源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救人!」

  苗君儒說道:「就憑你?」

  劉勇國點了點頭。

  苗君儒回頭看了一眼燒紅了半邊天空的祠堂,說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答應你,把他們手裡的人質救出來!不過不是現在。」

  劉勇國問道:「為什麼?」

  苗君儒說道:「距離二月二還有一天的時間,日本人要想殺人質的話,不用等到現在!」

  游勇慶指著前面晃動的人影叫道:「日本人上來了!」

  一隊日本兵已經衝到了橋頭,橋這邊一陣槍響,沖在最前面的幾個日軍頓時倒了。

  劉勇國說道:「他們人多,又有小炮,我們頂不住的,不如先撤到村里再說!」

  苗君儒說道:「等村里人逃上山,我們再走!」

  正說著,炮彈帶著呼嘯聲猛砸下來,在幾個人的身邊炸開。好在幾個人早有防備,仆倒在田埂下,才沒有被炸傷。

  幾挺歪把子機槍已經叫了起來,子彈從眾人的頭頂飛過,壓得大家抬不起頭來。

  苗君儒聽到身邊「啊」了一聲,見一個警察的頭歪到一邊,鮮血從頸部狂飆而出。從村內跑過來一個人影,手裡好像提著什麼東西,過了村邊的那棵大樟樹,還沒跑幾步,就被一串機槍子彈打倒。

  「我去看看!」游勇慶匍匐著,順著田埂的溝底向村內爬去。

  橋對面的日軍不知道這邊的情況,不敢貿然逼近,只用小炮和機槍朝這邊招呼。炮聲中,不斷有人發出慘叫。

  劉勇國說道:「苗教授,剛才要走的話還可以走,現在想走都走不了了,你看這邊除了幾條田埂,根本沒有可藏身的地方,再打下去,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苗君儒也後悔起來,對面的日軍有一百多人,而他們這邊只有十幾個人,想擋是擋不住的。廊橋的兩邊都是空曠的田野,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伏在田埂下還好點,若是站起身來,背後祠堂那邊透過來的火光,會把身體照得清清楚楚,等於成了對面日軍的活靶子。

  不一會兒,游勇慶爬回來了,手裡提了一個洋油桶,他說道:「是胡會長派來的,人已經不行了,他說要燒橋!」

  燒橋不虧是一個辦法,火光可以暫時迷住對面日軍的視線,這邊的人可以趁機撤退。

  游勇慶擰開洋油桶的蓋子,撕開一截衣襟,浸了一些油,然後把桶向橋上扔了出去,洋油桶落在橋上,裡面的汽油流了出來。他點燃那截衣襟,準確地扔在洋油桶的旁邊,「嘭」的一下,火光頓時冒了出來。

  對面的日軍看出了這邊的意圖,子彈如雨般的蓋過來,幾十個日軍貓著腰,向橋上撲來。

  劉勇國從一個警察手裡接過手榴彈,扯開拉弦扔了出去。手榴彈在空中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形,準確地落在那些日軍的人群中炸開,但並未阻止日軍的攻勢。

  「開槍,開槍!」苗君儒大聲叫道,一槍擊倒了一個衝上橋頭的日軍。在他們身邊,已經沒有幾個能開槍的人了。

  游勇慶俯臥在廊橋這邊的一條引水溝里,他不需要探出頭,眼睛的視線正好望著橋上燒起的火焰,只要火焰旁邊出現人影,他就對著人影開槍。接連三個點射,擊倒了三個想衝過火焰的日軍,屍體滾落在火焰中。

  當他對著第四個人影勾動扳機時,只聽得槍機里「咔嗒」一聲響,不好,卡殼了!他剛要退出槍里的子彈,見兩個日軍已經衝過了火焰,離他還不到三米遠。

  為首一個日軍看到躲在引水溝里的游勇慶,嚎叫著上前挺槍就刺。

  在這危急時刻,劉勇國和胡澤開同時開槍。兩聲槍響,那日軍一頭栽倒在游勇慶的面前,游勇慶趁機拿過那把三八式步槍,調轉槍口就射。

  「轟隆!」「轟隆!」

  廊橋在爆炸聲中斷為兩截,幾根帶火的木橫條落在游勇慶的身邊,原來是大火燒爆了那幾具日軍屍體上的手雷。日軍手雷的威力也不小,在炸斷廊橋的同時,也把幾個衝上廊橋的日軍送回了老家。

  胡澤開叫道:「誰還有子彈?」

  沒有人回答他,仗打到這份上,誰都沒子彈了。

  羅中明屬下的警察隊伍本就比不上縣保安大隊,每個人只給10發子彈,兩顆德國造手榴彈。這還是在當前日軍逼境的情況下,若是在平時,槍里有5發子彈就不錯了。

  沒有子彈,就只能等死。

  好在廊橋已經炸掉了,河的下游築有水壩,水壩之上的地方,最淺的也有齊腰深,這麼冷的天氣,日軍在沒有弄清河水的深淺之前,是不會貿然涉水過河的。但是河上有四座橋,除了這一座,還有三座,而最近的那一座,距離這裡不到半里地。

  那是一座沒有廊橋的石橋,是方便那邊的村民下田幹活而建的,橋面並不寬,只可供一輛手推車通過,也很少有人走。

  對面的日軍停止了射擊,苗君儒偷偷從田埂下探出頭去,果然見到一隊日軍朝那邊走去了。

  兩個人從村內跑出來,苗君儒隱約看清那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白鬍子的老人,那老人一跌一撞地跑著,口中叫喊著他聽不懂的本地方言。

  胡澤開也大聲叫起來,苗君儒依稀聽清了話中的兩三個音符,好像胡澤開叫那老人「宣林爺」,一陣歪把子機槍的怪叫聲,那老人和後面跟著的人晃了兩晃,身體軟軟倒了下去。

  胡澤開大叫著:「小日本,你們衝著你胡老爺來呀!」

  他要站起身,被苗君儒死死按住,幾串機槍子彈射在他們頭頂的田埂上,激起一些土屑,落了他們一頭一臉。

  胡澤開抓著大刀叫道:「你按著我幹什麼,出去跟他們拼了!」

  苗君儒說道:「怎麼跟他們拼?還沒等你衝過去,就已經被他們打死了!」

  胡澤開叫道:「躲在這裡遲早也是死,老子死也要死得像個人樣!你不要……」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到對面突然響起一陣爆豆般的槍聲。

  苗君儒驚喜道:「我們的救兵到了!」

  ※※※※※※※※※※※※※※※※※※※※※※※※※※※※※※※※※※※※

  苗君儒說的救兵,就是縣保安大隊的隊長方志標帶來的那四百來個人,這四百多人的隊伍里,有原先的保安隊員,也有剛從幾個鄉抽調上來的搜索隊。另外還有幾十個穿著國民黨軍服的正規軍士兵,他們都是那個團打剩下的,由一個姓鄭的連長帶著。

  按上面的意思,那個團打剩下的人先在縣裡休整,等這件事過去後,再編到其他的軍隊中去。當方志標帶著兩三百個人出了縣城小西門時,報仇心切的鄭連長帶著手下的幾十號人,已經等在那裡了,他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方志標要帶人去打日本人,所以趕來會合,手下那幾十個士兵,很多人身上還帶著傷,但是他們有實戰的經驗,又剛同日軍打過戰,戰鬥力自然比搜索隊強多了。

  有這幾十個士兵相助,方志標的心裡更加踏實。隊伍走到離考水還有10里路的地方時,就聽到一聲震天巨響,再往前走,就聽到了日軍歪把子機槍特有的怪叫聲,還有炮彈的爆炸聲。

  鄭連長對方志標說道:「方隊長,你帶你的人,我帶我的人,我們分開行動!」

  方志標只是縣保安大隊的隊長,沒有權力指揮正規部隊,聽鄭連長這麼說,也只好答應,不管怎麼樣,只要能打日本人就行。

  沒有人點火把,怕被日本人看到,反正當地人都習慣走夜路,偶爾有人掉下田溝,爬起來繼續走就是。

  拐過了一道山嘴,遠遠就看到村裡的沖天大火,那火將村邊的田野照得通亮,眼尖的人早就看到了那些在河邊開槍的日軍。

  鄭連長看清了日軍小炮的方位,心裡不僅火冒三丈,前些天在南線的太白鄉與日軍作戰,吃的就是小炮的虧,一炮當頂落下,兩三個人就不見了。他原來帶的那個連一百多號人,打了兩三天,就剩下十幾個人了,雖然縣裡派去了保安隊,還有鄉里組織的靖衛團,另外加上各村的民團,人數有一兩千人,可沒什麼用,都是去挨槍子的。

  好在南線的那幾百個日軍並沒有真正長驅直入,否則,再多兩千人也沒有用。

  鄭連長帶著幾十個人從側面衝上去,在距離日軍的小炮陣地還有幾十米的時候,一串機槍橫掃過來,當即有兩三個士兵滾倒在地。

  這地方都是開闊的田野,除了那一條條一尺多高的田埂外,根本沒有可藏身的地方。既然被發現了,就只有硬沖。鄭連長掃過去一梭子,叫道:「弟兄們,給我沖!」

  日軍小炮陣地上的那挺機槍也不是吃素的,怪叫聲中,不斷有人倒下。

  河邊的日軍見後面有人衝過來,紛紛調轉槍口射擊。一時間槍聲大作。

  藏身在河這邊田埂下的苗君儒他們幾個人,趁機跳起來往村里跑,當他們跑到村頭的大樟樹下時,見前面石橋那裡,有二三十個日軍衝過來了。

  他們只剩下四個人,除了游勇慶的三八式步槍里還有兩發子彈外,就只有劉勇國手裡的那顆手榴彈了。

  村子裡,不斷有人從屋子裡走出來,有些女人懷裡抱著一個孩子,手裡還拖著一個,身後跟著一個小腳老太婆。她們的丈夫與兒子,或許已經死在鳳形山的山頂,膝下的孩子,將是她們的全部精神寄託和希望。

  那二三十個日軍已經衝到了村邊,槍聲中,幾個來不及閃避的老人被射殺在牆根下。村里還有很多人沒有來得及逃走,萬一日軍一進村,還不是面臨一場大屠殺?對於日軍的暴行,苗君儒是深有體會的,這些年他出外考古,經過一些被日軍掃蕩過的村子,所見的除了被燒毀的房子外,就是那一具具慘不忍睹的屍體了。

  「媽的,跟他們拼了!」胡澤開揚刀要衝上去,被苗君儒按住,他低聲說道:「不能硬拼,要想辦法智取,你們躲起來,我去會會他們!」

  劉勇國問道:「你一個人怎麼對付他們?」

  苗君儒說道:「放心,我會日語,我知道該怎麼做,兵法雲,以虛對虛,必使其亂之。我只不過假借日本人的命令,不想讓他們濫殺無辜,等他們進村後,就看你們的了!」

  胡澤開點了點頭,拉著游勇慶往另一條巷子裡去了。他是這個村的人,對每戶人家,每條街巷都很熟。

  劉勇國說道:「我跟你一起去,我受過特訓,日語很標準!」

  苗君儒說道:「我的日語不太標準,怕他們聽出破綻,還是你來說!」

  兩人大步迎向那股日軍,劉勇國大聲用日語叫道:「接上級命令,任務已經完成,軍隊只可在村子裡休息,不得打擾當地人!」

  這些日軍自侵華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奇怪的命令,為首一個軍曹大聲質問:「你們是什麼人?」

  劉勇國大聲說道:「我是大日本帝國關東軍參謀部二處特別行動組的藤田中佐,你們的指揮官呢?」

  軍曹一聽劉勇國這麼說,語氣頓時緩和下來,朝他們敬了一個禮,指著後面說道:「少佐在那邊!」

  劉勇國帶著命令的語氣說道:「在你們的後面,可能出現了支那軍隊,想想該怎麼做吧!」

  軍曹朝他們又敬了一個禮,說道:「藤田中佐閣下,我知道怎麼做!」接著拔出腰刀,轉身對身後的日軍叫道:「回去,消滅支那軍隊!」

  就在這時,幾個人從一旁的巷子裡跑過來,為首的一個鄉丁見到他們,叫道:「你們還不快跑,日本人進村了!」

  那鄉丁說完話後,看見了巷子裡的日軍,忙舉起手裡的槍,可還沒等他開槍,日軍的槍已經響了。

  一道人影從旁邊的斷壁後面躍出來,刀光一閃,那軍曹的頭顱滾落在地。苗君儒認出那黑影,正是剛剛離開他的胡澤開。

  在狹窄的巷子裡,大刀比步槍要實用得多。胡澤開接連劈殺,又有兩三個日軍倒斃在他的刀下。

  在當前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讓日軍有開槍的機會,苗君儒抽出那把佐官刀沖了過去,和胡澤開並肩砍殺起來。

  劉勇國拉開那顆手榴彈的拉弦,往後面的日軍丟了過去,接著撿起一支三八式步槍,躲在牆邊的一個圓柱形石磙後面。

  婺源的農村有很多這種古代流傳下來的石磙,有的是圓柱形,有的是八邊的菱形,無論是什麼形狀的石磙,中間都有一個圓形的空洞。有關石磙的作用,有很多種說法,但最為普遍的,莫過於壓路或鎮宅。

  後面的日軍想開槍,怕傷著前面的日軍,而前面的日軍卻被苗君儒與胡澤開的兇悍所震懾,連連後退。「轟」的一聲,劉勇國扔過去手榴彈當場炸死四五個日軍,其餘日軍見勢不妙,紛紛朝村外退去。

  苗君儒拉住胡澤開說道:「不要追!」

  兩人閃在一邊,見那些日軍已經退出了村子。游勇慶把槍架在牆頭上,兩槍放倒了三個日軍。他丟掉沒有子彈的槍,跳到巷子裡,往那七八具日軍的屍體上去摸子彈,摸了一會兒,就摸了一百多發子彈。

  苗君儒還刀入鞘,俯身揀了一支槍。現在他們四個人都有槍,子彈也不缺,躲在那些倒塌的老屋牆壁後面射擊,足可抵擋二三十個日軍的進攻。

  河那邊的槍聲仍然很緊,炮聲不斷。

  苗君儒和胡澤開端著槍往前走了一段路,來到村邊,見那十幾個逃出村的日軍,已經逃過石橋那邊去了。

  胡澤開問道:「來救我們的是什麼人?聽聲音,好像來的人不少!」

  苗君儒說道:「是縣裡派人的,別忘了我們剛剛去找過縣長,他雖然確實主見,但在抗日的問題上,應該不會含糊。」

  胡澤開望著前面問道:「苗教授,你和他守在這裡,我帶游勇慶到河邊去支援他們!」

  從後面上來兩個村民,其中一個叫道:「胡隊長,德謙叔帶人去追他兒子了。」

  這兩個村民與胡澤開同輩,小時候都是一起玩了,原來的關係還不錯。只是由於胡澤開為報父仇,上山參加了游擊隊,關係才疏遠起來。

  胡澤開罵道:「這個老不死的,都什麼時候了,還不知好歹,就憑他手下的那幾條槍,也敢去追!」他接著問道:「我媽和我妹都沒事吧?」

  那個村民回答:「你媽和你妹都躲到後山去了,沒事!就算有事,都有我們照應著呢!你放心吧!」

  胡澤開扭頭對游勇慶叫道:「你不是負責保護胡會長的嗎?走,我們去追!」

  劉勇國走過來說道:「我要救的人質就在那邊山谷的一座山神廟裡,看守他的是日軍的特種部隊,配有電台,為首的是一個叫小野一郎的人,是日本的高級特務,我第一次和他交手,輸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劉上校,你再次和他交手,不見得會輸!」苗君儒指著地上了日軍屍體說道:「現在是晚上,只要我們穿著這身衣服,就能渾水摸魚!胡隊長,你和游勇慶去救胡會長,可想辦法儘量拖住那股日本人。另外找個人帶我和劉上校去山神廟那邊,越快越好!」

  ※※※※※※※※※※※※※※※※※※※※※※※※※※※※※※※※※※※※

  方志標沒想到這股日軍的作戰力那麼強,鄭連長帶著那幾十個士兵拼死奪下小炮陣地後,最後只剩下十幾個人,他們調轉炮口朝那些俯臥在田裡的日軍開炮,可沒等開上幾炮,炮彈就沒有了。

  俯臥在田裡的日軍並不撤退,而是有次序地形成扇形陣地進行抵抗。

  媽的,連個陣地也沒有,這仗打得窩囊。方志標把頭埋在田埂下,和日軍作戰,總是吃武器上的虧,雙方剛一交火,他這邊就倒下一大片。有些沒見過這種陣勢的搜索隊員嚇壞了,轉身就跑,可沒等跑出去幾步,就被日軍的機槍撩倒,其餘的人趕緊撲倒在田裡,不少人嚇得尿了褲子,舉著槍朝天射擊。

  日軍少佐很快看出了對手的破綻,指揮幾挺機槍掩護兩股日軍,從兩側向前衝擊。

  好在鄭連長他們手裡有兩挺機槍,與對面的日軍對射,那股朝他們迂迴的日軍,很快被他們壓制住。但是那股沖向方志標他們的日軍,已經沖了上去,正呀呀地嚎叫著挺槍刺殺。

  那些趴在田裡的搜索隊員,毫無招架之力,有的轉身就跑,有的還沒等起身,就被日軍的刺刀捅了個對穿。

  方志標舉槍射倒了兩個沖向他的日軍,大聲叫道:「弟兄們,不要慌,我們的人比他們多,三個對一個,和他們拼了!如果讓小日本贏了,你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你們的兄弟姐妹和父老鄉親……」

  經他這麼一喊,那些要逃走的人轉過身體,三四個對付一個,與衝到面前的日軍拼殺起來。

  打蛇要打七寸,鄭連長看清那個舉著指揮刀的日軍少佐所站的位置,只要殺死那個日軍少佐,日軍失去了指揮,就容易對付得多。

  他命令那兩挺機槍繼續壓制敵人,轉身帶了幾個人,懷揣手榴彈,沿著一條較高一點的田埂往前爬。只要爬到離那日軍少佐四五十米的地方,就有辦法對付了。

  他們的行蹤很快被日軍察覺,兩三挺歪把子機槍一齊朝他們射擊,子彈如雨般射入他們身邊的泥土中,不時有人悶哼一聲,就再也不動了。鄭連長爬得很快,他的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就是儘快爬過去。

  左肩和左腿同時一震,隨即傳來一陣麻痹,他知道自己中彈了,但是他並沒有停下,而是咬著牙繼續向前爬行。

  一個士兵從他身後站起,還沒等把手裡的手榴彈扔出去,就身中數彈。兩顆「哧哧」冒煙的手榴彈就落在他的身邊。

  不能再猶豫了,他抓起那兩顆手榴彈,不顧一切地挺身站起,用力朝前面扔了出去。他望著那兩顆手榴彈落到那日軍少佐的身邊,變成一蓬耀眼的火光,他的臉上浮現一抹微笑,絲毫感覺不到日軍機槍子彈穿透身體的痛楚。他歪過頭去,看著那些正在與日軍拼死相搏的人,他相信,用不了多久,這股日軍將會被盡數消滅。

  他永遠都忘不了,他的團長身受七處槍傷,寧死都不肯退下陣地,最後被日軍的小炮炸成兩截。他更忘不了,那一個個相繼倒在日軍槍口下的兄弟。這年代當兵,隨時都會死,死在抗日的戰場上,比死在游擊隊的槍下要光榮得多。他心中喊道:團長,我來了,下輩子,我還當你手下的連長,帶著兄弟們一起打小日本。

  ※※※※※※※※※※※※※※※※※※※※※※※※※※※※※※※※※※※※

  苗君儒和劉勇國換上日軍的軍服,在那個村民的帶領下,摸黑穿過山林趕到山神廟,但山神廟裡已經沒有了一個人。

  劉勇國十分惱恨道:「我們來晚了!我叫羅局長留下一些人注意這裡的動靜,媽的,沒有一個會辦事的!」

  苗君儒說道:「現在後悔也沒有用,得想辦法弄清那些人的去向。」

  劉勇國問道:「他們還能去哪裡?」

  苗君儒說道:「上川壽明拿了龍珠去了孽龍洞,這個白頭髮老者,拿到了傳國玉璽,一定會去與他會合,他們必須放出那條孽龍,才能找到龍脈的準確位置!」

  劉勇國說道:「那我們趕快去孽龍洞!」

  正說著,前面的山上響起了槍聲。有槍聲的地方就有人,苗君儒和劉勇國不約而同地朝那邊跑去,那個帶路的村民緊跟在他們身後。

  腳下根本沒有路,他們只顧朝著槍響的那個方向狂奔,隨著槍聲越來越清晰,劉勇國臉上的表情興奮起來,因為他聽到了美式衝鋒鎗的聲音。

  跑上一道山樑,依稀看到前面幾百米的地方,不時閃現點點亮光,那是子彈出槍膛時發出的。兩人看了一陣,辨清左邊的火光是中正式步槍發出,而右邊連續射擊的,自然是日軍手裡的美式衝鋒鎗了。

  只要趁亂混入日軍的隊伍中,就有辦法救出日本人手裡的人質。

  兩人朝右邊跑去,苗君儒不慎被一根藤條絆倒,當他爬起來時,見劉勇國已經跑得沒影了。他要繼續往前追,聽到後面那帶路人發出叫喊,忙轉身去看,隱約見那帶路人的身影緩緩倒在地上。他剛要走回去看,一個黑影攜著刀光,突然從旁邊的樹上向他撲來。他正要舉槍射擊,那黑影卻罵了一聲「八嘎」,掠到另一邊去了。

  原來襲擊他的是日本忍者,黑暗是忍者的天下。剛才那忍者撲到他面前時,看到他穿著日本軍服,以為是走散的日本兵,才硬生生收住了手中的刀。

  苗君儒吃了一驚,剛才若不是那身軍服,說不定已經著了忍者的道,成為刀下之鬼了。他朝忍者消遁的方向望去,哪裡還見忍者的身影?

  既然忍者在這裡,那白頭髮老者就不會遠。他繼續朝前走,這次學乖了,走一段路,就停下來聽聽槍聲。

  苗君儒怎麼都想不到,距他不到三百米的山道上,胡澤開滿口噴血,正揮舞著大刀,與兩個忍者拼死搏鬥。

  ※※※※※※※※※※※※※※※※※※※※※※※※※※※※※※※※※※※※

  卻說胡澤開和游勇慶兩人,並未換上日軍的軍服,便和那兩個報信的村民往村東頭趕了。過了維新橋,見到了兩三具鄉丁的屍體,像是被手榴彈炸的,屍體血肉模糊,看不清原來的樣子。

  這幾個鄉丁一定是中了日本人布下的絆雷,因為胡澤開他們在山上的時候,就險些踩到。從屍體上的服飾看,屍體中並未有胡德潛,他們沿著石板鋪就的山路往前跑了一陣,又見到一具屍體,仍是鄉丁。

  胡澤開朝黑呼呼的山嶺看了看,對游勇慶說道:「這樣追不是辦法,要是中了日本人布下的絆雷,就死得冤了!」

  他知道有一條山路,能夠直接穿過去,說不定還能堵到那股逃走的日本人。

  當他們爬上山樑,正要繼續往前追時,聽到右邊的山道上傳來一聲爆炸,槍聲也隨即響起。

  原來羅中明留下觀察山神廟動靜的那二十幾個警察,在一個班長的帶領下,躲在樹叢中看著山神廟的動靜,不管考水村那邊的槍聲響得多激烈,這邊始終沒有動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山神廟裡的人終於出來了,有十幾個,打著手電筒朝另一條山路走去。

  那班長謹記羅中明臨走時的交代,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驚動那些日本人,因為日本人手裡有很重要的人質。所以他率著那二十幾個人,偷偷地跟在那些日本人的後面,不敢輕舉妄動。

  往山上走不了多遠,見另一條山路上來了一些人,兩路人馬會合後,沿著山路繼續朝北走。

  那班長帶著人繼續跟著,剛走了一段路,不知道碰上了什麼東西,身邊突然亮起一團火光。

  當班長和兩個警察的屍體滾落到一棵松樹下時,其餘的警察趕緊躲在樹後,不顧一切地朝前面開起槍來。

  雙方的人在樹林裡對射,不斷有人慘叫著倒下。

  當胡澤開和游勇慶趕到時,樹林裡的警察已經死得差不多了。那些日本人並不戀戰,邊打邊退。

  游勇慶在山道兩邊的林子裡飛竄著,不時躲在樹後開上一槍,幾乎彈無虛發。當他舉槍再一次朝前面瞄準時,見一個日軍少佐站在山道中間,把刀架在胡德謙的脖子上,用生硬的中國話叫道:「你們敢再開槍,我就殺了他!」

  原來胡德謙帶著幾個鄉丁去追兒子,剛走過維新橋,沖在前面的兩三個鄉丁,就中了日本人設下的絆雷。往前追了一陣,還沒到山頂,就被幾個從樹林裡衝出來的日本兵包圍。日本人興許知道他的身份,並沒有殺他,而是把那兩個跟著他的鄉丁給殺了。就這樣,他成了日本人手裡的俘虜。

  游勇慶正猶豫著要不要開槍,只見那日本人旁邊的樹叢中飛起一道身影,刀光一閃,那日軍少佐已經身首異處。

  殺死那日軍少佐的,正是胡澤開。身為游擊隊長,他最習慣在黑暗的樹林裡穿梭,行動起來也得心應手。

  胡德謙驚魂未定地望著手持大刀的胡澤開,喃喃問道:「為什麼要救我?」

  胡澤開說道:「國讎大於家仇,在日本人面前,所有抗日的中國人都是兄弟!」

  一聲槍響,胡澤開的身體搖晃了兩下,他怔怔地望向前面。就在他前面不遠的台階上,胡福源手裡的槍口仍在冒煙。

  「畜生!」胡德謙俯身撿起那日本人落在地上的刀,踉蹌著向兒子衝過去。

  胡福源把槍口對準年邁的父親,閉上眼睛勾動了扳機。

  說時遲那時快,站在一棵樹下的游勇慶,已經瞄準胡福源率先勾動了扳機。

  槍聲中,胡福源的右胸前迸出幾點血花,他怔了怔,手一抖,子彈射入了旁邊的土中,身體斜斜地倒了下去。

  胡德謙手裡的日本刀直直刺入胡福源腹部,哭罵道:「畜生!畜生!」

  胡福源微微地笑著,口中噴血,聲音遲緩地說道:「我……只想……證明……我不是……一個沒有的……人……」

  胡德謙放開刀把,抱住兒子仰天叫道:「兒呀,兒呀!」

  那蒼老悲傷的聲音,在山谷中遠遠傳開去,顯得倍加淒涼與孤寂。

  ※※※※※※※※※※※※※※※※※※※※※※※※※※※※※※※※※※※※

  游勇慶一槍射中胡福源後,迅速頂上子彈,正要尋找目標射擊,忽然覺得腦後風響,他下意識地低頭,一把刀擦著他的頭皮而過。

  一個黑影一閃即沒,他想起那些見過的日本忍者,心頭不禁一寒,在這種情形下,穿著黑衣的日本忍者,要比手拿美式衝鋒鎗的日本兵要難對付得多。

  樹林裡的槍聲不知道什麼時候稀疏了下來,不時傳來一兩聲慘叫,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他背靠著一棵大樹,豎起耳朵,傾聽著來自身邊的聲音。

  山道上,胡澤開抹了一把從腹部流出來的血,撕下一塊布系住傷口,咬著牙繼續往前追。一道人影從左邊的樹林中衝出,刀光斜削向他的左肋。他冷笑一聲,大刀向外一撥,接著順勢往上一撩,一股帶著血腥氣味的液體立即飈了起來。

  屍體就落在他的腳邊,被他一腳踢開。

  從旁邊的樹林中射過來一串子彈,他晃了晃,用大刀穩住身體,罵道:「小鬼子,暗箭傷人,有本事出來跟你胡爺爺過兩招!」

  兩條黑影一左一右地朝他撲到,他用力隔開劈向頭部的那一刀,但腰部卻傳來一陣劇痛。他後退了幾步,口中噴血,叫道:「你胡爺爺臨死也要找個墊背的!」

  又有兩個忍者現身在山道上,四個忍者兩前兩後,交替著揮刀而上,胡澤開後退幾步,突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上前。一把日本刀硬生生刺入他的腹部,但他手中的大刀,卻同時砍斷了那忍者的脖子,然後往回一帶,斜劈而出,正好劈中另一個忍者。

  胡澤開用手緩緩拔出腹部的日本刀,哈哈大笑道:「你胡爺爺我賺了!」

  從林子裡鑽出來的苗君儒正好看到這一幕,禁不住叫道:「胡隊長!」

  剩下的兩個忍者有些奇怪地望著苗君儒,被他當頭一槍撩倒一個,另一個撒出幾支暗器後,閃身遁入了樹林中。

  苗君儒往地上一滾,避過射來的暗器,隨後起身衝到胡澤開的面前,扶住他叫道:「胡隊長!」

  胡澤開睜開眼睛,艱難地說道:「苗教授……我……不能保護你……了……要……胡……會長……把我……葬在……我爸……身邊……我們兩家……的仇……」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頭一歪,靠在苗君儒的肩膀上,永遠閉上了眼睛。

  從旁邊的樹林裡又出來一個人,苗君儒剛要舉槍,聽那人影說道:「是我!」

  苗君儒聽出是游勇慶的聲音,放下心來。

  游勇慶走過來,哽咽著問道:「苗教授,我們還往前追嗎?」

  苗君儒把胡澤開放到一邊,說道:「不,我們去縣城!」

  游勇慶驚道:「我們去縣城做什麼?」

  「去見一個人。」苗君儒啞聲道:「他應該到了!」


關閉
📢 更多更快連載小說:點擊訪問思兔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