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祠堂魅影
2024-09-26 14:15:24
作者: 吳學華
胡澤開帶著手下的人,和李明佑一起回到黃村的村頭,見地上有一支槍,那個外號叫「老鼠」的游擊隊員卻不見了。
他撿起地上的槍,在旁邊的泥地里,發現了一顆彈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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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是老鼠開的,他肯定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胡澤開想起在程村遇到的那具殭屍,後悔沒有把八卦給老鼠留下。每一個游擊隊員把槍視為生命,若老鼠還活著,是不會輕易丟掉槍的。
在這裡,並沒有老鼠的屍體,也沒有任何血跡。老鼠到底去了哪裡呢?
幾個人朝著村子喊了幾聲,可沒有任何回音。
「走,到村里看看!」胡澤開說道。他不敢再把人分開了,以免又有人發生意外。
七天前,黃村的保長死在夫妻嶺那邊,是他派人把屍體抬下山的。平時他帶著手下的人,在皖浙贛山區打游擊,沒少與一些村子的保長打交道。雖說有不少土豪劣紳很壞,但也有些人是很開明的。作為村子的保長,只想保住一村之民平平安安的不被騷擾,不想與游擊隊做對,像浙源那個叫詹永誠的保長,還暗地裡和游擊隊有聯繫,縣裡的保安團還剿「匪」,都事先派人通知山上的游擊隊。對那些土豪劣紳和堅決與游擊隊做對的人,游擊隊是不會輕易放過的。這幾年來,他就親手槍斃過幾個作惡多端的保長。
幾個人進了村,看到每家每戶門前倒豎著的掃把。一個游擊隊員低聲說道:「隊長,今天好像是那個保長的頭七!」
胡澤開笑道:「頭七怕什麼?他們的屍體還是你們幫忙抬下山的。他們要是有靈,感謝你們都來不及呢!」
照以往的經驗,夜晚進村,村裡的狗都會叫的。可是他們走了好一會,也沒有聽到一條狗的叫聲,難道村裡的狗全死光了?
他想起小時候老人說過的話,狗是最有靈性的動物,是生人熟人,老遠就認得出來。晚上狗叫,如果不是看見生人,就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如果那東西太猛,壓住了狗的靈性,狗就叫不出來了。
老人所指的東西,不是人類,也不是牲口或山上的野獸。
什麼東西能夠猛到不讓全村的狗發出叫聲呢?胡澤開想到這裡,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連忙從懷中拿出那個八卦,咬破中指血,抹在八卦的陰陽鏡上。
其他游擊隊員見胡澤開那麼做,一個個把槍提在手裡,打開保險,手指勾在扳機上。
李明佑低聲問胡澤開:「胡隊長,是誰教你這麼做的!」
胡澤開說道:「是苗教授,就在你睡覺的時候教我的,我還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那東西,沒想到真的有!李教授,你不知道那具殭屍有多嚇人,連槍都不怕,要不是有苗教授教給我的方法,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
李明佑問道:「你怎麼沒有對我說?」
胡澤開說道:「你也沒有問我呀!再說那種事情怎麼能夠亂說?」
李明佑問道:「苗教授現在在哪裡?」
胡澤開說道:「不知道,不過他說他會到黃村的祠堂里,和日本人一起!」
李明佑問道:「他怎麼能夠和日本人在一起?」
胡澤開說道:「我也覺得很奇怪,當時就問過他,他說這事沒辦法解釋。我們的人物是保護他的安全,其他的也不好多問。」
李明佑問道:「你說要保護他的安全,可是你現在並不在他的身邊呀!」
胡澤開說道:「有程隊長在他的身邊就行了!我和程隊長分工,他保護苗教授,我保護你!」
穿過了村里,來到祠堂前,見祠堂的門大開著。
在祠堂的門口,他們找到了幾塊未燒盡的松明,證明水生他們確實來過這裡。可是祠堂內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人都到哪裡去了呢?
「隊長,你看!」一個游擊隊員驚叫起來。
在祠堂大門內側的地上有一隻布鞋,胡澤開認出是老鼠腳上穿的,他大步走進祠堂,看到老鼠就倒在前面的門檻邊。他上前扶起老鼠,連連叫了幾聲,老鼠一點反應都沒有,頭軟軟地耷拉著。他用手指在老鼠的鼻樑下一探,探不到半點氣息。
「媽的,誰殺了我的同志,我跟你們拼了!」胡澤開拔出手槍衝進祠堂的內堂。
幾個人在祠堂里轉了好幾圈,半個人影都沒有,不過地上有些未燒盡的松明。
一個游擊隊員低聲說道:「隊長,聽說這個百柱宗祠很邪門的,有一根隱形的柱子……」
胡澤開吼起來:「你都跟著我在鬼門關轉了好幾回了,還怕什麼鬼嗎?我告訴你們,老鼠是被人扭斷了脖子殺死的,找到那個傢伙,替老鼠報仇!」
一個人從一根柱子後面轉出來,陰森森地笑道:「你認為憑你們手上的幾支槍,就能夠為他報仇嗎?」
胡澤開看清那人的樣子,驚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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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君儒正要用先前的方法開啟石門,可眼角的餘光感覺手上的這頁紙有些異樣,仔細一看,見紙上似乎還有一些字跡。這些字跡與原來的鳥篆不同,是寫在紙上的宋體,字跡與宋徽宗的瘦金體有幾分相似。
當初那個寫字的人,不知道用什麼顏料寫的這些字,在正常的光線下看不見,只有在珠子的光線下,才能看得清楚:大順二年,兵敗,先師奉王命尋龍脈,然天意不可違。吾等驚聞九宮山噩訊,知復國無望,攜幼主遁於民間。巨金匿於山中,以助他日幼主復國之資。然我大順國運以絕,幼主英年歸天。痛定之餘,恐清狗得知,盡起山中巨金建此地宮,以慰大順王在天之靈。
看了這一段,苗君儒終於明白這座地下金鑾殿的來歷。原來李自成逃出北京後,一敗再敗,便命宋獻策尋找龍脈,以圖東山再起。宋獻策已知李自成的氣數已盡,甘願陪著一起死,卻秘密安排手下的人帶著李自成的兒子和那批掠奪來的財寶,隱匿在民間,只等李自成的兒子長大成人後,利用那批財寶「復國」,不料李自成的兒子卻死了,那些人知道「復國」無望,又怕清朝查到他們的下落,只得把隱藏在山裡的財寶取出來,偷偷修建了這座地下金鑾殿,也算是對闖王在天之靈的一種安慰。
那具坐在龍椅上的乾屍,應該就是李自成的兒子了。
下面還有文字,苗君儒繼續往下看:倭人侵我,必窺我龍脈,欲絕之,以龍珠之神力釋孽龍於世,世必亂之,脈之像,乃國之本,帝之靈也。凡我兄弟族人,遇事可毀其珠,孽龍不出,國事既定,但自此有國無帝。奉易經之術推之,乃六八之數,萬事共和,當盛。嗚呼,國之無帝者,無主焉!吾輩不甚神明,奈何!奈何!
苗君儒大驚,想不到玄學之妙,竟然高深到這樣的地步。寫這些字的人,一定得到了宋獻策的真傳,精通奇門遁甲及圖讖等術,居然算準了日本人要入侵中國,還想破我國龍脈。按這上面的意思,只要毀掉龍珠,孽龍無法出洞,日本人的陰謀就無法得逞。但是那樣一來,從此國家就沒有了皇帝,按易經推算,是六八之數,共和兩個字,正是六劃與八劃。也就是說,中國從此沒有了帝制,是一個共和制度的國家。
嗚呼後面的那些字,是寫字人自己的意思,他無法想像,一個沒有皇帝的國家,會是什麼樣子。
後面還有一些字,只是字跡太模糊,看得不太清楚。苗君儒仔細看了一會,才認出其中的一些字來:……困於此……命絕……我輩中人……依我朝歷數……方可無恙……出……柱……
下面的落款是大順二十三年。
他想起孽龍洞中的那個何半仙。這個在木盒中留字的是康熙年間的人,而何半仙是光緒年間的人,前後相差了兩百多年。也許這個人是何半仙的祖上,何半仙繼承了祖上的術數,同時也是知道黃村地下金鑾殿秘密的人之一。按道理,何半仙應該守住地下金鑾殿秘密才對,為什麼要在洞壁上留字,要他們到黃村尋找陰陽柱呢?這不明擺著把秘密泄露出去嗎?
還有,孽龍是龍虎山的道士鎮在那裡的,何半仙為什麼要死在在石洞第七層的入口,用自己的功力設下那個氣陣,難道在那個時候,就有人闖入孽龍洞,想釋放出裡面的孽龍?
磯谷永和見苗君儒看那頁紙看了這麼久,便大聲問道:「苗教授,紙上有寫怎麼出去嗎?」
苗君儒點了點頭,又微微搖了一下,照字面上的意思,好像是教那些困在這裡面的人怎麼出去的,可是有很多字都看不清了,沒法知道全部的意思,只有靠自己去揣摩了。
這個既然是宋獻策的弟子,又會布下那個九宮八卦陣,就算保留了出去的通道,想必也不是那麼容易開啟的。想到這裡,苗君儒對大家說道:「大家在兩邊和腳下找一找,看看有什麼標記!」
所有的火把都已經熄滅,只有磯谷永和手上的珠子發出的光線。大家聽苗君儒這麼說,忙開始四處尋找,可找了好一會兒,沒有任何發現。
呼吸越來越困難,程順生說道:「苗教授,大不了和他們一起死在這裡!」
苗君儒低聲說道:「你沒聽他們說嗎?再不出去的話,全村的人都會沒命。」
他看了看四周,那些厚實的石壁,每一塊都平滑如鏡,上面別說字跡,連一條裂痕都沒有。既然紙上的文字有「我輩中人」這幾個字,也許出去的機關就在那九宮八卦陣內,只有精通術數的人,才能算出逃離這裡的「生門」在什麼地方。他走到那兩扇石門前,毅然按下了上面的機關。
門緩緩打開了,奇怪的是,並沒有水從裡面衝出來。大家感覺呼吸順暢無比,精神隨之一振。
上川壽明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把眼睛蒙起來,問道:「苗教授,你確定出去的路就在那陣中?」
苗君儒回答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上川壽明說道:「好,我相信你!」
在這樣的時刻,他就算不相信苗君儒,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苗君儒問道:「你的眼睛怎麼樣?」
上川壽明說道:「被那陣毒煙燻了,不知道會怎麼樣!」
苗君儒沒有再說話,他站在九宮八卦陣的入口,要水生把剩下的幾塊松明點燃,分別丟了進去。他再一次看清了裡面的情景,九宮八卦陣中間的陰陽圖案居然恢復了原位,那些水不知道流到什麼地方去了,裡面的石板地面和外面的一樣乾燥。
一切都跟原先的一樣,只是角落裡多了兩具日本忍者的屍體。
他掐指算了一陣,眼睛盯向右邊第二層第四塊石板,若照正常的奇門遁甲推算,出去的生門應該在那裡。但是紙上還有「……依我朝歷數……方可無恙……」等字,那些字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出現在上面。也許當年設計這個九宮八卦陣的人,早就知道能夠進到這裡的,定是精通「術數」的行家,若是普通的一個陣,輕易就能被人破解。
儘管大順朝前後才幾年的時間,可是紙上的落款,用的是大順二十三年,其實那個時候已經是康熙五年了,大順朝已經不復存在。當年那個人說的我朝,定然是用大順紀年的。
苗君儒算了一下,按李自成於1643年1月登基建立大順朝計算,到現在是302年,302是合五之數。在奇門遁甲之術里,根據具體時日,以六儀、三奇、八門,九星排局,以占測事物關係、性狀、動向,選擇吉時吉方。
他掐指一算之後,目光移向左邊第三層第六塊石板,若以正常的方法推算,那裡是至陰之地,也就是死門所在。
難道算錯了?
他再算了一遍,還是在那裡。
他盯著那塊石板,腦海中閃過郭陰陽的影子,無論是周易八卦,還是風水玄學,都在講述世間萬事萬物周而復始,循環不休的道理。
莫非這九宮八卦陣中,顛覆了原有的順序,死既是生,生既是死,生生死死,無窮無盡。
可要是錯了怎麼辦?
他扭頭對程順生說道:「把你們的腰帶解下來給我!」
程順生不知道苗君儒要做什麼,忙把自己的腰帶解了下來。水生見他解了,便也解了。兩人把褲腰帶遞給苗君儒,用手提著褲子,樣子有些滑稽。
水生見苗君儒要用腰帶去捆佐官刀,忙叫道:「苗……苗教授,我以為你要我們褲腰帶做什麼呢,原來是當繩子用呀!我這裡有繩子!」
說著,從背包里拿出一把棕繩來。他那背包里有很多玩意,在山上打游擊,關鍵的時候都能用上。
苗君儒接過棕繩,綁上佐官刀,向離他最近的一具屍體扔過去。佐官刀在空中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形,準確地落在那具屍體的兩隻手臂中間,卡在那裡。
他很順利地將一具屍體拖了過來,但屍體在拖動的過程中,觸發了裡面的機關,利器破空之聲不絕於耳,好在他們都躲在門外,倒也傷不著。
磯谷永和見苗君儒拖出了屍體,厲聲叫道:「他是我們大和民族的武士,你想怎麼樣?」
苗君儒淡淡說道:「我想用死人救活人,你總明白了吧?」
磯谷永和抽刀上前兩步:「他為天皇陛下而死,應該受到尊重!」
苗君儒冷笑道:「如果你們完成不了天皇陛下交給你們的任務,誰會尊重你們?」
磯谷永和叫道:「不行,我絕對不允許你侮辱他!」
上川壽明聞聲呵斥道:「磯谷君,為了我們的任務,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如果我們還在這裡糾纏,一旦過了時間,想想在戰場上英勇奮戰的將士吧,還要死多少人?」
苗君儒微笑道:「看來薑還是老的辣,上川先生不虧是做大事的人。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說完,握住那把佐官刀,用力一揮,已將那屍體的頭砍下。俯身撿起那頭顱,扔向左邊第三層第六塊石板。隨著一聲沉重的撞擊,那塊石板陷了下去,與此同時,在他左邊的牆壁上,無聲地開啟了一道門。
果然沒錯!
他踢了那具無頭之屍一腳,屍體往前滾了幾滾,正好停在那道門與這邊兩扇石門的中間,兩邊相距三尺左右。只要跳過去踩在屍體的身上,就可以進那道門了。
程順生和水生系好褲腰帶,站在門邊躍躍欲試。苗君儒說道:「不知道那邊有沒有機關,讓我先過去!」
他的身形隨之掠起,在那具屍體上點了一下,沖入那道門中。一進門,就看到往上去的台階。回頭說道:「沒事,可以過來,但是千萬注意,不要踩在地板上!」
程順生、水生和卡特先後從屍體上跳過去了。磯谷永和把珠子讓上川壽明拿著,彎腰背起上川壽明,縱身跳上那具屍體。
不料一踩之下,大吃一驚。原來這具屍體被前面的幾個人踩過之後,胸部肋骨已被踩斷。他身上背著一個人,腳下承受的是兩個人的力道。一踩上去,立即聽到「撲」的一聲爆響,一股帶著血腥的臭味撲鼻而來。
他這麼一吃驚,內心一慌,腳下飄忽起來,身體也隨之傾斜。眼看兩人就要摔倒在石板上。但他不虧是日本武術界的高手,在這種情形之下,居然可以把背上的上川壽明舉過頭頂,往門那邊扔了過去。
站在門邊的苗君儒正好看到這一幕,接過磯谷永和扔過來上川壽明,同時飛擲出手裡的棕繩,捲住磯谷永和的右臂。
磯谷永和借他的一卷之力,身體迴旋,腳尖在屍體上一踩,跳到了那道門內。站穩身體後,驚魂未定地望著苗君儒,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苗君儒收好繩子,遞給了水生,對上川壽明說道:「上川先生,救命之恩已經還給你了!我說不過不會欠你很久的!」
上川壽明呵呵笑道:「苗教授,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救的只有磯谷一個人而已,你還欠我一個人的性命!」
水生叫道:「誰說還欠你們,苗教授把你們兩個人都救出去,不久還清了嗎?」
上川壽明說道:「不是救,是帶。以他的為人,是不會看到上面這個村子裡的人白白死掉的!苗教授,我說的沒錯吧?」
苗君儒說道:「不錯,還欠你一個!我會記著的。」
程順生看著面前的台階,說道:「走!我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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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胡澤開面前的,是他在戰場上的生死對頭,縣保安大隊的隊長方志標。
方志標手裡的槍抬了抬,說道:「胡隊長,久違了!」
從陰影中陸續出現一些人,把胡澤開他們幾個人團團圍在中間。每個人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握著盒子槍。
胡澤開問道:「方隊長,你不是帶人在西線抵抗日本人的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方志標說道:「今天早上,日本人突然撤走。我趕回縣裡報告,傍晚邊走到中雲村時,遇上了汪縣長派人的人,要我帶人到這裡的抓人。我怎麼都沒想到,要抓的人居然是你,胡隊長,我們倆打交道有好些年了,誰都奈何不了誰,現在你終於栽到我手裡。哈哈哈哈……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你的人頭值5000大洋呢!」
胡澤開冷笑道:「方隊長,你一直想拿我的人頭去邀功,我何曾不想殺了你呢?但在國讎家恨面前,我們兩人之間的仇怨,又算得了什麼?我聽說這次方隊長在西線那邊打得很苦,日本人幾次衝過了你們的防區,硬是讓你們給打回去了。我敬重你是條漢子!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又要幫日本人?」
方志標大聲道:「姓胡的,你別信口雌黃,我方志標怎麼說,也是有血有肉的中國人,怎麼會幫日本人,干那種斷子絕孫的事情?」
胡澤開說道:「這就好!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方志標譏笑道:「我可不管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的任務是抓人。你別想拖時間等你的援兵,兄弟們,動手!」
胡澤開大聲道:「慢著,方隊長,你等我把話說完,再動手也不遲!」
方志標說道:「好,給你三分鐘,看你能說什麼。連槍斃的人都有一碗斷頭飯吃呢,別說我方志標不講人情!」
胡澤開問道:「你知道日本人為什麼要進攻婺源嗎?」
方志標說道:「別跟我繞彎子,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胡澤開說道:「我是來這裡找苗教授的,我聽他說日本人要想挖我們中國人的龍脈,那股日本人就活躍在婺源境內,外圍那些進攻婺源的日本人,都是配合那股日本人行動的。我身邊的這位李教授,就是苗教授的同事,他和他的學生在浙源那邊遇到了那股日本人。日本人殺了他的學生,把他關在一個洞裡,是他自己逃出來的!」
方志標問道:「你說的那些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胡澤開說道:「現在,那股日本人和苗教授,都在這祠堂內!」
方志標哈哈笑道:「胡隊長,我們也算是死對頭,聽說你的人在北線幫忙打日本人,所以我也敬你三分,以為你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想不到你居然為了保命,說出這種連小孩都不相信的話!我進來這個祠堂的時候,裡面只有一具死屍,連一個活人都沒有!」
胡澤開一聽這話,大聲說道:「你的意思是,我的那個人不是你殺的?」
方志標說道:「當然不是我殺的,當時我還以為你在祠堂里,結果找了半天,一個人都沒有!」
胡澤開說道:「我要他在橋上等我,可我帶人到河灣里轉了一個圈回來,他卻不見了。剛才我檢查過他的屍體,是被人扭斷脖子的。胡隊長,你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什麼人殺人的時候,會扭斷人的脖子?」
方志標說道:「在不想驚動別人的情況下,殺人的方法有很多種。不過我聽羅局長說過,當年他當兵,在上海那邊駐防時,哨兵被人扭斷了脖子,後來查清,是日本特務所為。那些日本特務,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高手。你既然懷疑你的人是日本人殺的,又說日本人在祠堂里,那你倒把日本人給找出來呀!」
胡澤開說道:「可是你的人圍著我,我怎麼找?」
方志標說道:「所以我不相信你說的話。你胡編了一大通,目的就是想藉機逃走!」
胡澤開說道:「方隊長,你看我胡澤開像藉機逃走的人嗎?你想抓到我,可也要問問我手裡的槍答不答應,大不了拼個你死我活。5000塊大洋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他的槍口對準方志標,只要對方的人一有異常舉動,就立刻開槍。就是死,也拿他幾個墊背的。
方志標見胡澤開不甘心束手就擒,而對方的槍口就對著自己,萬一真動起手來,槍彈無眼。說不準首先報銷的就是自己,沒死在日本人槍炮下,反倒死在死對頭的手裡,那就太不值了。
他說道:「胡隊長,你以為你今晚能夠跑得了嗎?」
他一邊說話,一邊偷偷向後退去,找個機會閃在柱子後面,就安全了。誰料他後退一步,胡澤開上前一步,兩人始終保持了原來的距離。在這樣的距離內,胡澤開就是閉上眼睛掃上一梭子,也能在他身上打出幾個窟窿。當下,他還真不敢輕舉妄動。
胡澤開說道:「方隊長,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村裡的狗都不叫。雖說今晚是保長的頭七,可也不至於外人進村了,連狗都不敢叫,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方志標說道:「我是覺得很奇怪,可這關日本人什麼事,你可別說日本人來了,連狗都不敢叫!」
胡澤開說道:「我之前見過一具殭屍,連子彈都打不死……」
方志標打斷了胡澤開的話,說道:「我方志標活這麼大,還沒見過殭屍長得什麼樣,你既然說殭屍就在村里,那你把殭屍叫出來,讓我也見識見識!」
他已經退到一根柱子的旁邊,一邊用話敷衍著胡澤開,一邊尋思怎麼樣以最快的速度躲到柱子的後面,然後命令手下開槍。只要胡澤開一死,不僅5000大洋到手,他還會因為「剿匪」有功,說不定來個連升三級,成為上饒行署保安司令手下的紅人。
突然,他聞到一股很難聞的屍臭。他進祠堂的時候,也聞到這股味道,只是沒有這麼濃,這麼噁心。他還以為是躺在棺材裡的死人發出的,可轉念一想,天氣這麼冷,死屍不可能臭得那麼快,再說棺材是密封的,臭味哪會這麼濃呢?
「隊長……」傳來一聲悽厲的叫喊,隨即一股帶著腥味熱乎乎的液體噴到他的臉上,他扭頭望去,臉色頓時嚇得煞白。
一個穿著古代武士鎧甲,個頭比他高出一截,臉上腐爛不堪的人,就站在他的身後。那個站在他身邊的保安隊員,被撕開了兩半,五臟六腑落了一地。大驚之下,他下意識地把槍口對準那傢伙勾動了扳機。
槍口迸出一串火光,子彈盡數射在那人的身上,可是那傢伙並沒有倒下。其實胡澤開已經告訴過他,見過一具連子彈都打不死的殭屍,可是他不相信。
他轉身剛要跑,不料雙臂同時被那殭屍抓住,身體登時懸空,渾身一麻,想叫卻叫不出聲,想起剛才那保安隊員死後的慘狀,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心道:完了,想不到我堂堂的保安大隊長,居然死在殭屍的手裡。
一道金光照射過來,他聽到身後傳來野獸般的嚎叫,抓住他手臂的地方頓時鬆開。
他落在地上,再也顧不得許多,連滾帶爬地向那道金光射來的地方爬去。爬到近前,才看清金光是由胡澤開手上的一個八卦射出的。
「你救了我?」他的聲音發顫,還沒從剛才的驚恐中恢復過來。
胡澤開說道:「方隊長,這下你總信了嗎?要不是苗教授教我用這個方法,我也死在殭屍的手裡了!」
金光中,那具殭屍連連躲閃,不斷發出嚎叫。
方志標手下的保安隊員也嚇得各自找地方躲避,但在幾根柱子的後面,又出現了一個人影,還未等那些保安隊員有所反應,身體已被砍成兩段。
胡澤開大聲叫道:「都到我這邊來,大家圍成圈,槍口對外。」
聽他這麼一說,那些活著的人全都跑到他的身邊,圍成了一個圈。
胡澤開接著說道:「除了那具殭屍外,如果看到其他的影子,都用槍給我狠狠的打,瞄準點,我就不相信日本人也不怕子彈!」
方志標緩過勁來,從一個保安隊員手裡奪過槍,對著不遠處一個飄忽而過的黑影開了兩槍。一陣金屬破空之聲過後,他身邊的兩個保安隊員慘叫著倒下。掉在地上的手電筒並未熄滅,他清楚地看到那兩個保安隊員的額頭和胸口,插著幾支模樣怪異的飛鏢。
大家各自開槍,祠堂內頓時子彈橫飛,「砰砰」的槍聲響成一片。
胡澤開見情況不對,忙大聲說道:「大家不要慌,慢慢退出去!等天亮了再來收拾他們!」
方志標一邊開槍,一邊對胡澤開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胡澤開說道:「方隊長,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有命逃出去再說!」
一圈子人邊開槍邊退出去,不斷有人慘叫著倒下。當他們退出祠堂的大門外,只剩下幾個人了。
胡澤開一看李教授還活著,頓時放下心來,他帶來的五個游擊隊員,除了之前死掉的老鼠外,現在就剩下兩個人了。
方志標望著祠堂那張開的大門,黑洞洞的像極了一張吃人的巨口,他帶來的十幾個人,轉眼間只剩下三四個。
幾個人不敢往村里走,一直退到河邊才站住。河邊距離祠堂的大門有十幾丈遠,這麼遠的距離,周圍沒有建築物可讓人躲閃,只要日本人一露面,就會被亂槍打倒。
方志標問道:「胡隊長,我們就這樣一直等到天亮嗎?」
胡澤開說道:「我聽老人們說,殭屍只在晚上出來害人,雞一叫它就不敢動了,等天一亮,我們找到殭屍,把它燒了。還有那些日本人,只在柱子後面飛來飛去的,槍都很難打得中,我認為站在這裡也許是最安全的。現在離天亮也沒多久了,大家熬一熬就是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李明佑突然問道:「胡隊長,苗教授沒說他來這裡做什麼嗎?」
胡澤開說道:「好像說和日本人一起找什麼陰陽柱,具體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
正說著,隱約看到從祠堂側面的山腳那邊走過來幾個人。方志標用手電筒朝那邊晃了晃,大聲叫道:「什麼人,再不說話就開槍了!」
那邊有人搭話了:「你們是什麼人?」
胡澤開一聽是程順生的聲音,忙叫道:「程隊長,是我們!」
來人正是苗君儒他們一行人。他們在下面沿著台階往上走,走到盡頭,推開頭頂的一塊石板,發現竟是一個樹洞。幾個人爬出樹洞,發覺置身與山腰上,身後的這根大樟樹,直徑超過了三米。樹洞內很寬敞,擺上一張桌子,坐上四人,還顯得綽綽有餘。辨清了方向後,幾個人下了山,沿著山腳的小路往前走,剛隱約看到百柱宗祠那高大的門樓,就聽到了有人喊叫,說的是本地方言。
胡澤開一看到苗君儒,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哽咽著說道:「苗教授,我見到你說的殭屍了,就在這祠堂里,還有日本人,還殺了我們不少同志!」
方志標看見了那個背著老頭子的男人,手裡拿著和苗君儒一樣的日本刀,居然一聲不響地離開他們,向祠堂走過去,忙叫道:「哎,別進去,那裡面有殭屍,還有日本人!」
「他們就是日本人!」程順生叫著,從腰間拔出手槍,卻再一次被苗君儒按住,他叫道:「苗教授,為什麼要放過他們?」
苗君儒說道:「因為我兒子在他們的手裡!」他看到方志標身上穿的衣服,認出對方的身份,於是問道:「你們怎麼會來到這裡?」
方志標也不隱瞞,便把來這裡的經過說了,還拿出了身上那封信,信上蓋有婺源縣政府和縣長汪召泉的大印。只有寥寥一行字:令保安隊長方志標帶人前往黃村百柱宗祠抓人。
方志標說道:「我看過了,是汪縣長的筆跡!」
他並不知道,劉師爺仿冒汪召泉的筆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有時候就連汪召泉自己都看不出來,何況是外人?
苗君儒把信看了幾遍,感覺有些奇怪,縣長汪召泉憑什麼知道百柱宗祠有事發生?又為什麼下這樣的命令,要方志標帶人前來抓人呢?
從祠堂內走出一些人來,方志標用手電筒照了照,看到了那具幾乎令他魂飛魄散的殭屍,就站在一個老頭的身後,還有十幾個穿著黑衣服的日本忍者,一個個手裡拿著日本刀,虎視眈眈地望著他們。
「媽的,老子跟你們拼了!」他大叫著舉起手裡的槍,不料槍口被苗君儒一抬,子彈飛上了天。
苗君儒叫道:「大家不要亂來!」
方志標氣急敗壞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幫他們?老子手下那些多兄弟,都死在日本人手裡,我要是不為他們報仇,以後還怎麼向活著的兄弟交代?」
苗君儒大聲道:「你以為憑我們這幾個人,還有手裡的幾支槍,就能夠殺掉他們嗎?」他接著低聲道:「如果我們現在和他們拼了,誰來阻止他們的計劃?」
方志標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苗君儒說道:「讓他們走,我們也走!」他嘆了一口氣,接著說:「中國能否被日本亡國,也許就看我們幾個人了!」
李明佑說道:「苗教授,你查到了什麼?」
苗君儒說道:「李教授,這一下子,我沒有辦法想你解釋清楚,等在路上的時候,我再對你說!」
他從胡澤開的手裡拿過八卦,交給程順生,同時說道:「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趕快去,越快越好!」
程順生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苗教授!」
之後拉著水生沿著河邊就跑,甚至來不及與胡澤開再說一句話。苗君儒見他們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便大聲朝祠堂門口的那些人喊道:「上川先生,現在龍珠已經到了你的手裡,接下來怎麼做,應該不用我教了吧?」
上川壽明說道:「苗教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一定要他們兩人趕回去,想辦法把那個洞口炸掉,」
苗君儒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他和程順生以及胡澤開三人商量的事情,上川壽明怎麼知道的。難道當時還有人躲在旁邊偷聽不成?既然上川壽明已經知道,他也就沒有必要再隱瞞,坦然說道:「上川先生,你真會猜。不過這一次你猜錯了,我要他們趕回去的目的,不是去炸洞,而是去接一個人。」
上川壽明問道:「接誰?」
苗君儒說道:「一個能夠對付你的人!我約了他13日凌晨在一個地方見面。現在我趕不過去,所以派他們兩人去接。」
上川壽明笑道:「那我倒想見識一下,究竟是什麼高人!」
苗君儒笑道:「到時候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你!」
上川壽明笑道:「我可要與那個高人好好一比,看看到底誰厲害!」
苗君儒大聲問道:「上川先生,沒有我這本疑龍經,就算你釋放出那條孽龍,可怎麼找到龍脈呢?」
上川壽明說道:「如果你想知道我們怎麼做的話,那就請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苗君儒說道:「只要疑龍經在我身上,你們那個神秘人物會來找我的!」
上川壽明說道:「用一句你們支那人的話說,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後,上川壽明帶著那些日本人,朝祠堂的後面隱去了。
方志標跺腳道:「這一次便宜了他們,下一次再讓我撞上,一定饒不了他們!」
苗君儒說道:「我們走!」
方志標問道:「你們要去哪裡?」
苗君儒似乎想起了什麼,對方志標說道:「你不能跟我們去!」
方志標問道:「那我怎麼辦?」
苗君儒將方志標拉到一旁,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方志標聽完後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苗君儒說道:「我想應該不假,你照著我的話去做就行了!」
一行人穿過村子時,村裡的狗叫了起來,叫得還挺凶的。可無論那狗怎麼叫,都沒有一戶人家亮燈,更沒有人敢起來開門。
來到橋頭的十字路口,方志標朝胡澤開和苗君儒拱了拱手,帶著人朝縣城的方向去了。
李明佑問道:「苗教授,你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怎麼老是神秘兮兮的,事先也不說明白!」
苗君儒笑道:「二月二馬上就到了,我想真正的好戲應該要上場了!」
李明佑問道:「我們要回去嗎?」
苗君儒一本正經地說道:「在重慶的時候,我們不是想要找胡清的最終落腳點嗎?我身邊的這位胡隊長,應該就是他的後人了!天亮之後,我們應該能夠趕到那裡!」
李明佑問道:「那你不想辦法救你兒子了?」
苗君儒笑道:「我不是應派人去救了嗎?」
李明佑問道:「你怎麼知道他被日本人關在什麼地方?」
苗君儒拍著李明佑的肩膀,笑道:「日本人只是把你們抓起來做人質,絕對不會輕易殺你們的,就算你不逃出來,有程隊長和胡隊長他們幫忙,我也一定能夠把你們救出來!婺源就這點大的地方,他們能把人藏到哪裡去?」
說到最後,他的目光深遠起來,望著遠處墨色如黛的山巒,思緒萬千。想起了口袋裡的那半截木梳,婺源這麼大,廖清她究竟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