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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3:47:23
作者: 許開禎
這天的酒,萬慶河醉了,高原沒醉,白慈光也沒醉。
萬慶河醉在情理之中。
官場中的酒,沒擺之前,誰該醉誰不該醉大家早已心知肚明,要你醉的那場,你若不醉,那就是沒有大局,胃吐血心爛洞你也得醉。不要你醉的那場,你若多喝一杯,也是原則問題。所以,官場中人喝酒,看似心思或注意力都在酒上,其實不,大家的警惕神全繃在一張臉上,全看著職位最高的那個人。
官場擺的不是酒,是測試劑,是調和劑,更是潤滑油,當然,也是鬧心藥。
萬慶河這天喝的,就是鬧心藥。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對烏嶺合作,他以前是不積極的。當常務副市長那會,烏嶺跟南州已經在商量著怎麼往一起擰了,市委那邊很積極,高原這邊也很主動,萬慶河就是屁股坐著不動,高原給他講了好多次,讓他準備這準備那,萬慶河這邊卻磨磨蹭蹭,慢悠悠的,拿應付的態度對待高原。不是他不想積極,是他對南烏合作有想法。後來他發現,作為一個副職,對正職決定的事,有想法是不對的,對班子決定的事,更不能有想法。正當他說服自己積極配合時,原書記匡立群出事,南州發生超級地震,一大批官員涉嫌其中,七雜八亂的事全部被扯了起來。隨著匡立群的倒台,南州很多人都驚出一身汗來,高原如此,萬慶河也是如此。這個過程,萬慶河對南烏經濟圈的形成又做了一番思考,原有的信心動搖,尤其得知一些內幕後,他怕了。
怕是每個官員都有的心理,處在這樣的環境下,做著這樣的事,不怕不可能!
怕就束縛了手腳,怕就影響了緊跟的步伐,等他意識到這事必須跟緊時,晚了半拍,有人有意見了。
工作中的意見,肯定要在非工作狀態表現出來。工作中的不滿和牢騷,當然要借酒局表現出來。萬慶河這天,等於是拿酒懲罰自己,換得高原和白慈光的開心。同時,也是想拿這些酒麻醉自己,幹嘛要那麼清醒呢,當大家都裝糊塗時,你一人清醒,就顯得你想另類,官場不容許另類。
但是誰也沒想到,這天田家耕會醉,而且醉得一塌糊塗,田家耕自己也毫無準備。他以為,這場酒跟他無關,是雙方大領導之間的精神鬧劇。他不過就一跑堂的,把領導們侍候好侍候舒服就行,可是,可是……變化是在白慈光看柳明那一眼之後,大領導往往脾氣也大,有時脾氣發作起來,他們自己也控制不住,沒來由地就發了。本來白慈光是高興的、舒服的,可看到柳明插在他和莫曉落中間,一下就不高興了。不高興又不好發作,他總不能說不該這樣安排吧,更不能說不讓柳明把他跟莫曉落隔開。人家畢竟是為他好,有意為他遮掩一些秘密。就跟他在烏嶺也要有意替高原遮掩一些秘密,尤其男女方面,來而不往非禮也。可……可白慈光就是不舒服,他太想在這個時候握一下莫曉落嫩嫩的手了,或者手在莫曉落極富彈性的大腿上摸那麼一下。越是有能耐的幹部,往往也越有怪癖。這點白慈光深有領教,可以說,他的不少怪癖就是跟領導一場接一場的酒局酒宴中培養下的。去年他陪南方來的一領導喝酒,喝到興奮處,那位領導突然想摸一下服務員,那天的服務員真是太性感太漂亮,白慈光也那麼認為。可白慈光怕,畢竟不是在烏嶺,怎麼做都有他把握大局,那天是在省城江北,酒店又是一南方老闆開的,白慈光不敢成全領導,但又想開開眼界,就用眼神鼓勵領導,其實就是酒桌上的一種暗算。結果那天,那位大企業的領導真就當大家面,把一雙厚實的大手探進了妙齡服務員的懷中,樂滋滋地握住了服務員的酥胸。一邊揉捏一邊齜著大黃牙說:「妙,妙呀,就像彈力球一樣。怎麼樣,開個價吧,今晚跟我走。」當時白慈光嚇壞了,以為女孩要哭,或者掀翻桌子走人,他屏住呼吸,身體本能地往後咧了咧,生怕女孩一怒,把報復的火發泄到他頭上。哪知人家女孩瑩瑩一笑,沖桌上的酒杯說:「大哥要是連喝下五大杯,我就跟大哥走,什麼價也沒?」領導那天是興奮了,興奮得有些過頭,二話沒說,將貪婪地摸在女孩酥胸上的手拿出:「甭說五杯,五十杯你哥我也喝!」話未落地,抓起酒瓶就跟吹啤酒一樣咕嘟咕嘟喝了起來。女孩一邊溫暖地看著她,一邊用目光跟同伴傳遞著什麼。白慈光暗叫不好,心想定是中計了。未等他說出什麼,大領導哇了一聲,吐出一大堆東西,然後一頭栽桌上,不省人事。那女孩也是久經磨鍊,居然沒理大領導,將目光對住白慈光:「怎麼樣,這位大哥看上我們哪位小妹了,要不要也吹一瓶?」白慈光連忙搖頭:「不敢,不敢。」女孩嘿嘿一笑:「那就謝謝這位大哥了,剛才那瓶酒免費,算是送給幾位老闆的見面禮。」
後來白慈光才知道,那酒是酒店特製的。這家酒店牌頭很大,老闆有非常複雜的關係,來的客人自然也五花八門,但不知哪天起,領導們多了一項愛好,喝酒喝到盡興處,就想動手摸一下服務員,還說這才是純綠色的。摸摸倒也罷了,這年頭跟誰作對也不能跟領導作對,關鍵是後面會多出一句:「開個價吧,今晚跟我走。」久病成良醫,遇的多了,酒店老闆就想出這麼一招,誰要能喝下五杯那酒,服務員無條件地跟他走,結果推出這項目後,沒有哪個領導能帶走一位服務員,酒店不但營業額暴漲,前來應聘的服務員人數也猛增。因為那瓶酒聽著說是要服務員自己買單,真到結帳時,酒水單上會多出一筆「特殊服務費」,這筆錢收了,當場獎給服務員。激勵機制麼,反正那瓶酒也就十來塊錢,只是裡面加了特殊的東西,讓你三天抬不起頭來而已,但絕不會死人,這種酒,就算白喝老闆也不會賠本。
白慈光強抑住心頭怒火,抬頭掃視,想找個途徑發泄一下。正好撞上田家耕目光。也怪田家耕,太會察言觀色。一看見白慈光面部表情擰了起來,馬上就想辦法讓他舒展,結果,讓白慈光抓了現行。
「唉呀,今天怎麼沒跟田大秘書長喝,不行,到了南州,怎麼能不跟酒神過招?柳市長,麻煩你讓一下道,你坐在這我很彆扭,我要跟酒神討教幾拳。」
副市長柳明的臉白了又白,直到這時,柳明才明白,今天這位子,他坐的實在太不該了。
「好呀,大家都冷落酒神,不公道嘛,關公戰秦瓊,呂布戰貂蟬,我就愛看熱鬧。」未等柳明說話,莫曉落已在一旁起鬨,她巴不得白慈光大開殺戒,將南州這些領導一一灌得趴下。柳明剛讓開,莫曉落馬上坐白慈光邊上,親手把著酒瓶,說要當酒令官,誰耍賴罰誰。高原看出白慈光意思,附和道:「好,好,我們就請曉落主持公道,家耕,可不能耍賴喲。」
田家耕哪敢耍賴,結果,他讓白慈光灌趴下了。兩人一氣斗掉兩瓶茅台,沒有一滴進了白慈光肚子,全讓他喝了。白慈光還不依,還要打開一瓶,高原不安,用眼神示意田家耕。田家耕說:「再開……一……瓶。」瓶字未出口,一頭栽桌上,不動了。
酒宴以南州方面的大敗宣告結束。白慈光看著爬桌上不動的田家耕,還有另一桌上翻白眼的市長萬慶和,很有成就感地說:「就到這吧,再不能喝了,再喝,明天高書記就要一個人上班了。」高原也知道該撤兵了,今天算是給白慈光送足了面子,笑著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天出大醜了,我這幫兵,下去還得好好訓練。白老總沒盡興,實在抱歉,等我練好了兵,再請白大老闆。」
「承讓承讓,我知道書記在承讓我,謝了啊。」說完,假惺惺搖晃了一下,莫曉落趕忙撲上去扶他,神情誇張地說:「老闆你喝多了,我扶你上樓。」
這句話高原聽得很清楚,高原沖柳明他們擠個眼神,大家便將白慈光送樓下,跟莫曉落說了一堆客氣話,誰的腳步都停著,沒敢跟進去。看著莫曉落攙扶白慈光,一搖三晃進了電梯,高原說:「好啦,各回各的家,各哭各的媽。」然後一頭鑽進車子,走了。
柳明幾個攙扶著萬慶河,萬慶河腰也直不起來,幾乎是柳明和副秘書長喬世玉把他抬進車子的。
田家耕這晚沒回去,實在是回不去了,那麼豐盛的菜,他一口未動,茶也沒顧上喝,只忙著張羅,只忙著搞服務,最後,還讓白慈光灌了一肚子酒。他在賓館三號樓開了一間房,睡下了。陸乙春不放心,等眾人走後,躡手躡腳上了樓,敲半天門,田家耕搖搖晃晃打開,陸乙春開口就抱怨:「你呀――」然後緊著燒水,給他削水果。田家耕胃內翻江倒海,一浪襲過一浪。難受的還不只是胃,心的某個地方像是被什麼狠狠捅了幾下,生猛地痛。
「今天你逞什麼能,白慈光也是你敢拼的?」陸乙春並不知情,飯桌上她在萬慶河那一桌,陪烏嶺招商局長。這邊發生什麼,她沒看到,以為是田家耕逞強,跟白慈光拼起了酒。
「快叫有志過來,給我弄碗湯,我這胃,頂不住了。」田家耕痛苦地說。他倒在桌上那一幕是假的,不倒,白慈光肯定還不罷休。但他不是銅牆鐵壁,兩斤茅台下去,真是要掉他的命。
「這麼晚了,上哪給你弄湯去,不愛惜自己身體,你就拼吧。」陸乙春一邊餵水果一邊說。田家耕推開陸乙春的手:「這時不能吃水果,會要掉命的,快讓有志來,他知道怎麼解酒。」
「可……」陸乙春有些猶豫,此時已是深夜十點多,這個時候叫申有志過來,管用?
「快叫啊!」田家耕的表情扭在一起,說話的聲音也變了形。陸乙春怕了,趕忙撥通申有志電話,申有志說,他馬上帶湯過來。
半小時後,申有志來了,提著一飯盒。田家耕跟陸乙春說:「陸局你回吧,有志在,你不用擔心,替我謝謝市長。」陸乙春聽得莫名其妙,跟市長有何關係,幹嘛要說謝。再一看申有志,明白了,田家耕是怕申有志多想,故意這麼說。
「你就安心喝你的湯吧,市長這邊我會解釋。」又沖申有志說:「他空腹喝了兩斤,真是不要命了。」
申有志一聲不吭,將湯倒進隨身帶來的瓷碗裡,拿出一把銀色的小勺,一口一口餵給田家耕。陸乙春看了一眼,不就是蘿蔔湯,清湯寡水的,喝下去能管用?遂道:「有志你得弄點東西填填他肚子,他一口沒吃呢,光喝湯不頂用。」
申有志還是不說話,餵湯的動作很專注。陸乙春並不明白,這碗湯並不是蘿蔔湯,裡面放幾片蘿蔔,完全是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料,是一種老參,就產在田家耕老家。這種參比傳說中的長白山人參更管用,也更難弄到。田家耕每次回老家,都要想盡辦法收購一些。燉湯的辦法也是他親授給申有志的,慢火燉,放幾樣佐料,燉時蓋子不能揭,要將蒸氣全焐在裡面。兩小時後,將參撈出,放少許蘿蔔片,再煨半小時,蘿蔔片快要爛時,再放進幾粒花椒,少許薑片。
這湯的功用,一是護肝,二是養胃。對長期飲酒者,尤其管用。今天這湯,本來是為萬慶河準備的,喝酒當中田家耕偷偷跟申有志打過電話,讓他準備一碗湯。不料酒後萬慶河被他們抬走了,田家耕這才想到了自己。
把湯喝完,田家耕見陸乙春還在,又說:「陸局你回吧,太晚了,明天你還要上班。」
「你這樣子,我咋放得下心。」
這話說得有點不合適,果然,田家耕臉色不大好看,瞅了一眼申有志,道:「有志在呢,實在不行,他會打電話叫小橋過來。」
一聽小橋,陸乙春明白了,心裡彆扭了一下,暗淡地說:「好吧,那我就不管了。」欲轉身,卻又不放心地跟申有志叮囑:「實在不行,就到外面提點吃的,不能這麼瞎湊合啊。」
申有志這次說話了:「陸局長你就放心吧,半小時後我會把喝進去的酒全逼出來,不會傷太重的。」
陸乙春狐疑地盯住申有志看半天,這個申有志,到底是什麼人,跟田家耕又有著怎樣的關係?難道他真有神奇辦法,能讓田家耕醒過酒來?或者,他跟田家耕,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陸乙春還真沒猜錯,事實上,類似的疑問在她心裡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當面問出來。申有志跟田家耕之間,的確有秘密,秘密還很深很大。這兩個人,合起來把南州所有人給蒙了,包括自以為跟田家耕關係很是不錯的陸乙春。
等陸乙春走後,田家耕示意申有志把門關上,然後指著茶几上的包說:「把藥給我。」申有志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包里掏出一袋西藥,這是田家耕的必備藥,只要有應酬,田家耕必把它帶身上。官場飲酒,對身體傷害很大,光靠食療是不頂用的,必須得藉助一些藥物。這早已不是秘密,幾乎每個領導幹部口袋裡,都備著這種藥。有些司機甚至就在小車後倉里成箱地備著葡萄糖,都是給領導準備的。所謂官場酒難喝,更難消化,就是這道理,是拿身體做賭注啊。每年死在酒上的幹部,不在少數。真是貢獻了青春貢獻了胃,弄不好你還要變骨灰。好在田家耕有這方面的經驗和知識,喝了酒該及時喝什麼吃什麼,他比別人更懂一些,這才沒讓他的身體迅速夸下去。
申有志拿著一大把藥片,有些不忍心,站在那裡,動作遲緩地說:「叔……」又慌忙改口:「秘書長……」他把自己叫彆扭了,頭仰起來,一副傷心的樣子。
田家耕瞥他一眼,聲音有點發抖地說:「就咱倆人,你就彆拗口了,該咋叫就咋叫。」
申有志這才大大方方喚了一聲叔。
「給叔把水倒上,這藥必須吃,今天喝太猛,不把酒解掉,叔撐不住的。」
申有志也怕了,乖乖地服侍起田家耕來,一邊給他餵藥,一邊檢討似地說:「怪我,沒想到叔會喝這麼猛,那邊有豬血的,也有酸菜,忘了帶。」
「叔也沒想到,今天這場酒啊,完全是意外,白老總突然……」
「有志懂。」申有志說完,就呆呆地站一邊了,似乎他特能理解田家耕。說的也是,他怎麼不理解田家耕呢?田家耕是他親叔叔啊,沒有田家耕,他申有志還在那個叫上田的村里當農民呢,什麼大廚,什麼餐飲部經理,能輪到他?
這事說起來就有些話長,也是田家耕和申有志心中的一股痛。但再長再痛,還得說,必須說。於是這個喝醉了酒的夜晚,在梅園四號樓這間不算奢華的客房裡,來自上田村的一老一少,說起了一些外人聽來陌生而又新鮮的話。
申有志不姓申,姓田。
他是田家耕大哥的兒子。
田家耕的父親叫田野,生了兩兒一女,大兒子叫田家糧,二兒子是田家耕,田家耕還有一個妹,叫家玲。可惜,妹妹四歲那年,夭折了,誤食了一種毒草,沒來得及救,就跟他們永遠不能再相見。父親田野是一名廚師,完好地繼承了祖上手藝,並在三十歲後開始獨闖,很快自成一派,成為遠近聞名的「田家新把式」。父親一心是想將廚藝傳給長子田家糧的,以他的觀察還有判斷,次子田家耕秉性中缺少對美食的敬重,一個少了敬畏的人,是做不出什麼成就的。這是父親的理解。然而遺憾的是,田家糧雖然骨子裡有對美食美味的敬重,不,應該說是敬畏,一雙手卻天生笨拙,練了五年刀工,竟然還不能出師。父親田野絕望了,回頭再想將手藝傳給次子田家耕時,猛然發現,這個兒子離他的夢想已經很遠很遠。
他適合當官。後來父親田野這樣說。
父親在他五十二歲時因心臟病離去,走時,無限淒涼地抓著田家耕的手說:「你是找到吃飯碗了,當官好,可以吃別人,不用做給別人吃。」父親臉上剛泛起一道紅光,旋即又暗,因為他想到了另一個兒子:「可你哥,你哥讓我不放心啊。將來,將來你一定要幫他。」父親又說:「還有那個呆子!」
呆子就是田有志。那年有志六歲,六歲的田有志除了把呆氣無邊無際地傳到田家,似乎讓人看不出這孩子將來還有啥別的出息。不幸的是,父親田野走後第三天,也就是田有志九歲那年,田家糧被人高價請去做酒席,回來路上出了車禍,讓一醉鬼開車撞倒,撞破了腦袋,田家遭到大劫。
生活中的不幸總是要有人扛的,上帝將不幸落到某個人家,就是要讓這家人比別人過得更堅強。看著一夜間白了頭的嫂嫂,還有哭得恓惶的本家人,田家耕知道,這付擔子,他得挑了。
田有志十五歲當的兵,沒有辦法,他讀不進去書,一坐在課堂里,就發更大的呆,打瞌睡丟盹是常有的事。指望他靠讀書來光宗耀祖,不但荒唐,而且滑稽,簡直就是做夢。田家耕當時在縣民政局工作,借這個方便,就將他送進了部隊。送進部隊前,田家耕跟嫂嫂商量了幾夜,將田有志的「田」,改成了「申」。這樣做的理由,一是田家耕想到了遙遠,想到了若干年後,田有志這輩子脫不開他的關照,必須在他的庇護下一步步成長,作為官員的他,自然得想好對策,不能還沒庇護就讓對手抓到把柄。二來,嫂嫂姓申,換個姓也不等於傷到哪裡去,沒把孩子指派給別人家。嫂嫂哪能想得通,可又沒有辦法,哭了幾夜後,在田家耕的說服下,終於點頭應聲。
這就是說,從很早開始,田家耕就在侄子有志身上,下一盤大棋。功夫不負有心人,這盤棋下到現在,還沒出現問題,一切都在田家耕掌控中。部隊上申有志就是後勤兵,具體就是掌勺把子。不知是部隊這個新家庭讓申有志獲得了靈感,還是申有志天生就是後發制人那種。反正到了部隊,他對勺把子有了感覺,對祖傳的手藝有了感覺,對美食美味,不僅有感覺,而且有了強烈的欲望。部隊一轉業,田家耕就通過關係,將申有志安排進了南州賓館。這個時候的申有志,對美食佳肴的理解已經有相當境界了,個別時候跟田家耕談起來,都能讓田家耕著迷。田家耕一邊欣慰,一邊盤算,說到底,他有一個心結,不能讓老田家的手藝在他這一輩手上失傳,不只如此,他還想讓老田家手藝發揚廣大,源源不斷傳下去。
看似,一切是要實現了。申有志這些年的進步,田家耕看在眼裡,體會在心裡,那可都是實實在在的。尤其手把手教他一些菜品時,那份感動尤深。他們交流的不只是父子情感,更是早已融入到他們兩人生命中的那份頑固的執愛與探求。
然而這一切,被一個叫申孜的女人打破。南州賓館曾經看到的那一幕,無法從田家耕記憶中抹掉,他怕啊。
他怎麼會跟申孜攪在一起呢?這個女人離她好遠好遠,遠得簡直在天上嘛,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