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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3:47:19
作者: 許開禎
接風宴擺在梅園二號廳,高原早早來了,看著喜氣洋洋華麗四射的餐廳,笑著跟田家耕說:「不錯嘛,我們的大管家越來越知道該把錢花在什麼地方了。」田家耕不知道是在表揚他還是在挖苦他,沒敢回話,只顧低垂著眼帘看自己絞在一起的雙手。高原忽然又說:「對了家耕,你跟省里老肖什麼時候搞上關係的,挺神秘嘛,這次去老肖反覆問起你,搞得我很納悶,我們家耕秘書長是老實人啊,有了這層關係都不讓我們知道。」田家耕的心怦怦直跳,耳朵也紅起來。高原這樣說,什麼意思啊,怎麼突然又提起省里肖秘書長?他最近沒跟肖立偉聯繫過,簡訊都很少發。這點田家耕始終掌握著,跟上面有點關係不容易,這關係不是你拿來炫耀的,也不是你想什麼時間用就什麼時間用的。這種關係的微妙就在,你一定要做到不讓別人知道,不讓別人洞察,也不能時時刻刻放在你心上,只有到關鍵時候,你才能想起它進而去利用它。可高原怎麼就知道了呢?田家耕決然不會相信,是肖立偉告訴高原的,肖立偉是何許人也,會做這種沒水平的事?
「書記取笑我呢,我哪有這個福氣,我現在連酒桌上的事都操心不過來呢,哪還敢亂分心思。」
「好,老田就是老田,能把心操到這份上,我們還有啥說的?今天的酒水都準備好了吧,白老總可是海量,老田你要有思想準備。」
「我知道的,書記放心好了,我這一百多斤,不是說倒就能倒下的。」忽然又想起什麼,說:「酒是我從省接待處弄來的,特供茅台,不算奢侈吧?」
「這算哪門子奢侈,最近我聽說,有人對喝茅台提出質疑,亂彈琴嘛,不喝茅台喝什麼,總不能讓我們崇洋媚外吧?」高原哈哈笑著,起身甩了甩胳膊。高原有肩肘炎,時不時要發做一下。市委這邊的秘書長馬上站起,問:「又不舒服了,不要緊吧?」高原朗起一笑:「哪有那麼嚴重,怪酒,這次去,連續讓他們圍攻,我這酒量,是越來越不行了。」
「哪啊,書記才是海量。書記不過是給他們面子,要真放開喝,怕是……」田家耕恭維了半句,回首往後看,市長萬慶河還有副市長柳明、關鍵都來了,後面密密麻麻跟了一大串人。見書記來得比他們早,萬慶河臉上有些掛不住,忙解釋:「路上出了點事,古坪那個謝芬蘭,又跑來搗亂了。」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高原臉唰地黑了。在南州,有兩個名字比較敏感,一是古坪,另一個就是謝芬蘭。古坪原來是高原的聯繫點,正是田家耕做縣長的時候。古坪縣委書記丁二昌跟高原的關係,也是大家共知。高原在官場上的大波折,更是跟古坪有關。至於謝芬蘭,原是古坪歌舞團青年演員,長得非常飽滿妖嬈,尤其一雙厚嘴唇,能把男人誘死。民間說,十個男人見了謝芬蘭,九個就想上,剩下一個,想死在謝芬蘭裙下。這話並不誇張。謝芬蘭姿色到底有多誘人,不必細說,單是聽聽這兩年她四處上訪中提到的官員還有企業家名字,就能讓你肅然起敬。一個年紀不到三十歲的女人,能將五、六十號官員還有企業老闆拉到自己床上,不簡單喲。丁二昌在古坪當書記後,謝芬蘭一路芬芳,先是被破格提撥為歌舞團副團長,後來古坪搞旅遊開發,謝芬蘭又成為古坪形象大使、旅遊代言人。再後來,她註冊成立一家新世紀旅遊公司,在古坪甚至南州做得風聲水起。不幸的是,那次吃空晌風波,也把謝芬蘭卷了進去,後來處理中,謝芬蘭被清理出歌舞團,因為丁二昌倒台,她的新世紀旅遊公司也逼迫關門。但謝芬蘭不比安小橋,風波過後,安小橋他們選擇了沉默,謝芬蘭沒,她開始不停地上訪,不停地找領導。凡到一處,她都會說,手裡握有大量照片和錄音資料,如果她的問題不解決,這些東西將會迅速傳播出去……萬慶河一句話捅了兩個馬蜂窩,將高原臉上的笑全給捅盡了。萬慶河也意識到口誤,灰著臉乾笑兩聲,說去看看白老總他們,轉身緊步出了門。因為高原在,居然沒一個人跟出去。半天之後,秘書長羅駿業和副秘書長老喬才跟出去。
一出餐廳,萬慶河就恨恨跺了下腳,這臭嘴,越來越坑爹了。
可不解釋又咋辦,剛才就是被謝芬蘭攔了車,謝芬蘭當著街上那麼多人說,如果再不解決她的問題,就把她跟高書記的艷照發出去。
「老娘豁出去了,當官的不怕,老娘怕個頭,反正已經爛了,大不了爛一輩子!」
她是不怕,可萬慶河怕啊。快要上電梯時,萬慶河還是給信訪局長打了電話,讓他一定接待好謝芬蘭,不要再惹出什麼事來,更不要讓她亂說,這女人的嘴,太瘋,太沒原則。信訪局長在那邊連連應聲,再三保證。市長你就放心吧,我們會辦好的,今天純屬意外,以後這種事絕不會再發生。今天說的已經說了,其他,我們保證不讓她說半個字。
萬慶河聽得哭笑不得,這種電話,不打不行,打了,又讓信訪局長誤以為,他跟謝芬蘭也有一腿。這市長當的,真他媽窩囊!
半小時後,白慈光一行在萬慶河陪同下,喜笑顏開地來到二號廳。白慈光換一身休閒裝,顯得格外瀟灑。身邊的莫曉落也換了件紫羅蘭色連衣裙,還特意戴了一副眼鏡,樣子有點淑女。一陣熱熱鬧鬧的張羅,主賓就位。白慈光當然是今天主角,他的一邊是高原,另一邊是烏嶺副市長劉子源。劉子源邊上是莫曉落,莫曉落這邊才是秘書長溫久恆。萬慶河沒在這一桌就座,書記高原說:「慶河今天咱們分開陪,你陪那一桌,我陪白老總,等會敬酒,兩邊都敬。」
這話算是給萬慶河一個台階,萬慶河像遇到大赦般,緊著的臉這才舒展開來。
這天的歡迎宴一開始就充滿了火藥味,誰也清楚,白慈光此行,是為李達找平衡來的。儘管他再三強調,烏嶺工作組給南州帶來了麻煩,給各位首長添了堵,這次來,就是專門賠情的。但哪個敢相信,他白慈光會跑來賠情?所以不等他把話說完,高原就搶著說:「白老總這樣說,就是拿黃瓜打我臉了。南州人民巴不得白老總和部下天天來麻煩,來,為了表示南州人民的熱情,我們大家共舉一杯,敬我們敬愛的白老總。」話音剛落,舉杯聲便響起,看著南州各位官員主動暢飲的場面,白慈光那張臉,笑得好不舒彈。官場上的話多的時候是反著說的,官場上的酒,多的時候也是反著喝的。聽似是敬酒,其實是自罰。聽似是自謙,其實是自貶。貶低自己等於就是抬高別人,當恭維話不好直接講出時,只能用這種自貶或自慘的方式來烘托氣氛。
大家連著舉了三杯,就該高原唱主角了。他起身,一改剛才嘻嘻哈哈的樣子,非常嚴肅地講了一通。從南州經濟這些年的發展講到南烏合作,又從烏嶺經濟的騰飛和烏化集團對全省經濟做出的巨大貢獻講到白慈光和烏化集團一班人如何克服重重困難,以超前的預見力和卓越的領導力探索出一條區域經濟發展的新路子,進而成為全省學習和效仿的榜樣。高原講得有理有據,中間還用了不少數字來印證。這番話甭說是在酒桌上,換任何正規場合,感染力都是一流的。可見,官員沒有一張好嘴不行,沒有一口流利的奉承人恭維人的本領更不行。講到激動處,高原主動抓過酒杯,說烏嶺不嫌南州落後,不嫌兄弟市拖後腿,主動伸出熱情友誼之手,幫南州度過難關,就沖這份情,他應該干一杯。話音未落,一杯茅台便進了肚。白慈光當然不能讓高原雖獨角戲,官場講的就是默契,講的就是配合。高原唱主角時,他就理所當然要扮演配角。於是也抓起酒杯,打斷高原說:「高書記一番話,講得我熱血沸騰,南烏經濟圈要是建不好,特色產業鏈要是形不成,我就既對不住烏嶺人民更對不住南州人民了,這杯酒我喝,算是表個態,同時也感謝書記市長及各位領導對烏嶺和烏化的抬愛。
有了他們兩人一唱一喝,這齣戲,就可以熱鬧下去。於是兩桌上氣氛同時高漲,這邊高原帶頭敬酒,每人面前他喝一杯,對方隨意。其實說是隨意,對方哪敢真隨意,畢竟人家也是書記。見白慈光率先喝盡,烏嶺方面的人一一喝盡。到了莫曉落這邊,莫曉落笑著開玩笑,高原剛說一句,美女隨意我喝乾。莫曉落接話就說:「領導想干只管幹,領導幾下我幾下,要是領導不滿意,我再主動來一次。」說完,還真就多來了一杯。莫曉落這話,艷而不俗,葷而不色,聽著人心裡痒痒,聽完,卻哈哈一笑,一點感覺不出她是在說床上事。所以說,再好的酒宴,如果缺了美女,缺了美女大膽火辣的助酒詞,喝起來就索然無味了。官場中有句話,最好的開心酒不是茅台,也不是拉菲,是女人!
高原痛快地講完,喊了一聲家耕,田家耕就知道,高原要敬酒了。那邊萬慶河的目光一直看著這桌,這桌剛有動靜,萬慶河便離桌,他知道不能讓田家耕陪著他,今天田家耕專屬於高原,他沖副秘書長喬世玉示個眼色,喬世玉捧著酒具,侍候萬慶河去了。
敬酒過程非常有意思,一般情況下,像高原這級別領導,在酒桌上敬酒,頂多也就拿一杯酒,轉一圈,意思一下。自己可以一滴不沾,但凡被敬到的人,都要恭恭敬敬幹了。這叫領導垂青下屬,下屬不能不感恩。就算省里部門來人,高原也頂多象徵性喝一杯,說些好聽的話,除非來了副省長或組織部、紀委的領導,那是另一種酒局。但今天,高原喝得很認真,捧著酒杯,就像下屬跟上級敬酒一樣,不但話說得十分客氣禮貌,就連手上動作也規範得很。白慈光還想照顧一下他,說,書記就少喝點吧,別我們都好著,你先倒下了。高原抓過酒杯飲干,說白大老闆來,我哪敢倒下,就算全身讓酒濕透,我也得站著。白慈光說,書記想濕身啊,那今天這節目就得看了。高原哈哈一笑,不失身,不失身,老男人給誰失啊,這年頭。到了莫曉落這裡,莫曉落不知怎麼就給活躍起來,說話更是過分。拿著酒杯笑吟吟地看著高原,說書記敬酒我哪敢喝,書記在上我在下,書記這一敬,我不成犯上作亂了嘛?要是換別的女人,高原肯定有好話,可眼前是莫曉落,高原儘管看上去很興奮,說話,卻是分外小心。他說,在美女面前,任何男人都得矮三分,我還是先干為淨,免得莫總說我們南州都是沒酒量的男人。莫曉落似乎有點失望,其實今天她所以放得開,一是因為白慈光在,她本能地興奮,由不得地就想好好表現一番。二來,也只有在別的男人面前口無遮攔,才能讓人感覺不到她跟白慈光有什麼。可惜這些伎倆騙不過高原,高原心裡一根弦繃得好緊,不管莫曉落話說得多開放,他就正正經經的,錯連半個字也不說。反倒弄得莫曉落有點自做多情那種。高原跟莫曉落比嘴上功夫時,田家耕的目光暗暗掃在白慈光臉上,這是一種本能,但凡能呼風喚雨的女人,田家耕都想搞清楚,這種非凡能力來自哪裡。從白慈光冷而不靜的臉上,田家耕找到了答案。心裡默默提醒自己,對這個女人,要格外謹慎。
田家耕同時發現,今天高原態度格外熱忱,不只熱忱,簡直稱得上虔誠。記憶中,高原從沒這樣過,包括以前陳副省長來,高原也是能投機時就投機,少喝一杯是一杯,反正陳副省長也不是太認真,知道下面喝酒負擔重,就讓他們半明半暗投機了。可今天,高原不但爽,而且喝得極為乾淨,有兩次,田家耕杯中有意少添了些,高原馬上露出不滿,嚇得田家耕老老實實又把酒杯添滿了。
喝酒的認真程度,不只是關乎到客人的重要程度,更在於傳遞一種信息,那就是,高原在做表率,要大家從酒做起,從現在做起,認真對待跟烏嶺的合作!
那邊萬慶河也是同樣,從喬世玉臉色上就能看出,萬慶河喝得有點怕人。
敬酒過後,高原帶頭打關,而且聲明輸了全喝,不讓任何人代。這對高原來說,是極少有的事,南州幹部可是沒這福分的,啥時見過高原主動伸出手來,在酒桌上接見大家?就連田家耕他們,跟高原猜拳斗樂的機會都很少,酒倒是喝,但也是恭恭敬敬敬給人家,高原高興了,一口灌下去。若要不高興,眉頭一皺,等你喝盡喝乾,將杯子一放,一聲不吭坐下了。白慈光見狀,假惺惺地說:「幹嘛搞這麼嚴肅,團結緊張,嚴肅活潑,你一正規,我就腿軟。酒是大家喝的,大家喝才有氣氛嘛。」
高原痛快地說:「不行,今天有白老總在場,我得宣布一條紀律,白老總輸了,誰喝都行,我這邊的人包括我輸了,必須吃干拿盡,不走私不越貨,更不放貸。」
「獨裁,典型的獨裁!我說老高啊,今天我才看出,你在南州有多霸道,我可要替在座的同志鳴不平啊,你看看,連酒都不讓人代,這成什麼了。」白慈光嘴上這麼說,臉,卻樂開了花。官場中人,哪個不願意被抬舉被恭奉,被當佛爺一般供著?高原一席話,給足了他面子。李達回去後,白慈光是生過氣的,敢把他的人灌醉,當場獻醜,南州這幫人,也太不厚道了。白慈光是罵了李達,罵得很兇,他很少爆粗口的,但那天,粗話連篇。官場為官,什麼最重要,面子!面子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其實比看得見摸得見的東西更要命。面子代表什麼,代表你的尊嚴,代表你的地位,代表你手中的權力,更代表你背後那座山的形象。對,背後有山,山上有樹,樹下有蔭涼,這才是官場。白慈光這次為啥要親臨南州,不是為李達,他還沒下作到那份上。也不是為南烏經濟圈,為這個,他用不著驅車勞累,一個電話,高原萬慶河他們就去了。他是為一座山,不,為一座山上的一棵樹!
想到這,白慈光的眼神動了下,似乎想起某個人,某張美麗的臉。但又不敢多想,極奢侈地回味了一下,目光緩緩一轉,瞅住了另桌上的萬慶河。
他在有滋有味地研究著萬慶河。在白慈光看來,高原這人簡單,不用揣摩,早把他吃透了,畢竟過去就打過很多交道,高原那些事,他比任何人清楚,坦率講,如果沒他白慈光,高原是度不過去那場危機的,指不定,現在還陪著原書記在鐵窗後面落淚呢。但官場就是這麼戲劇化,任何一部劇,好萊塢的也罷,港台的也罷,都不能演出官場的活劇來,他們哪裡能參透中國官場的玄機啊。中國官場最玄的機是什麼,白慈光微微一笑,心裡說,其實就一句話。
關鍵人物關鍵時候的一句話!
一句話可以拯救一個人,不管你過去幹過什麼,不管你功德無量還是罪不可赦,只要這句話到了,你就什麼事也沒,一切平安。一句話同樣可以斷送掉一個人,甚至斷送掉一個班子一個集體,別以為你幹得好,干好干不好不是你說了算!
可這句話誰說,什麼時候說,怎樣的場合說,跟誰說,怎麼說,以多大的代價說,這又成另一門學問了,這學問高原不精,萬慶河也不精,儘管他們都想精,可仍是不精。但白慈光精!不然,今後這樣隆重舒服的場面,就成他擺給別人而不是別人精心擺給他了。
白慈光剛才那句話,是在暗示萬慶河,不要亂來,千萬不要。他相信萬慶河一定聽到了,他注意觀察過,萬慶河雖然在另一桌,但思想、精力、包括眼神,都在他們這桌!都不是糊塗人啊,明白得很!白慈光暗嘆一聲,高原沒讓萬慶河坐此桌,他便清楚,高原是在明白無誤地告訴在座各位,他白慈光對萬慶河不滿。
這是在敲警鐘!
適當時候,人是需要敲一下警鐘的,不然,容易飄。白慈光曾經飄過,也膨脹過。但凡當領導的,沒誰不飄,沒誰不膨脹,這是一條必走的路。權力這東西,給人的感覺太美妙。大權在握前呼後擁警車開道美女作陪時,哪個不飄哪個不膨脹?但在飄過膨脹過後,白慈光很快清醒,權力這東西如同熱汽球,能把你送上很高的地方,讓你有一種騰雲駕霧飛黃騰達的幻覺,但冷不丁冒出刺來,扎你一下,怦一聲,你就裂了、醉了,掉下來粉身碎骨。
要穩!權力無止境,輝煌無止境,要想攀到權力最高峰,必須要穩,必須搞清楚左右上下前前後後的關係。都說官場是根鏈條,一根繩子把大家鏈起來,那是他們不懂官場,或者只見其一不見其二。在白慈光看來,官場根本不是鏈條那麼簡單,如果只是一根鏈條,官場就太好混了,他白慈光拿出三分之一精力,就能應付。哪像現在,使出十二分的力氣,還是顧頭顧不了尾,勞心傷神,坐臥不寧。官場是一條河,典型的黃河,泥沙俱下,奔騰洶湧。這河裡任何一個浪,都可能打翻你,任何一條魚,都可能吞了你。你光會游泳遠不行,你要會避會躲,腳下不能踩著礁石四肢不能觸碰人家的界限,還不能被河底花花綠綠的水草誘惑。浪來了,你要搞清這浪從哪來,要打哪一方,你是順著浪走還是要極力躲開。潮起了,你要觀清潮向,觀清風向。有些潮可能起一下就沒了,是死潮,有些潮看似沒有力量,但人家在等機會。身處官場,你要判斷的東西太多,要辨別的東西也太多,要收斂的東西更多。而這個萬慶河,最近有些飄,有些忘乎所以,一定是市長那把椅子把他燒著了,典型的提前過熱。還沒到你忘乎所以的時候啊,市長算個啥,那椅子也敢叫椅子?官場這條河裡,市長充其量就是一跑龍套的,配角中的小配角,跑好了,賞你幾句表揚,或者屁股上拍幾下,讓你挪一個更體面點的位子,多折騰幾年。跑不好,對不起,背著別人的黑鍋滾蛋!
不過今天,萬慶河的表現真令白慈光滿意。萬慶河喝酒,一點沒了往日風格,甭說是酒神,怕是連酒蟲都不如。一路輸拳,而且態度極其低三下四,一輸拳,馬上站起來端酒杯,弓腰點頭笑眯眯將酒送進嘴裡,還要亮起杯底,讓烏嶺的領導看看。這就對了嘛,白慈光最見不得把七品官帽當五品戴的人!
白慈光微微笑著,像欣賞一齣戲,萬慶河又在低三下四給他的下屬敬酒了,這邊高原也在跟烏嶺副市長劉子源使勁獻媚,他的臉越發滋潤,越發舒展。一激動,竟然有種拉過莫曉落的衝動。男人嘛,喝了酒就想來點什麼,要不喝酒幹什麼,你以為真是為了友情為了工作啊,錯!可柳明阻擋了他,中間為什麼要安排一個柳明呢,白慈光忽然覺得今天這安排有點莫名其妙。莫曉落客氣是莫曉落的事,難道你柳明就不能客氣一下?
白慈光的臉忽然又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