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2024-09-26 13:47:16 作者: 許開禎

  事情果然有了變化。

  李達回去第二天,烏嶺那邊就打來電話,說白慈光將要親赴南州,共商南烏經濟發展。

  市委秘書處緊著匯報上去,書記高原本來說還要在省城呆幾天,事情還沒辦完,一聽白慈光大駕光臨,立刻啟程趕了回來。高原一回來,馬上召開會議,商量部署如何接待白慈光一行。

  會議在市委四樓會議廳召開,市長萬慶河有點精神不振,那天那場酒,也傷到了他,儘管這兩天想辦法恢復,還去醫院打過點滴,但有些精神氣,損傷後很難短時間內恢復。再者,按說高原回到南州,應該先找他碰碰頭,將這段時間的工作包括李達等人談判的情況分析一下,這是應該有的程序。但這次沒有。萬慶河就不得不多想。那天灌醉李達,他是有些後悔的,覺得過了點。從常務副市長柳明臉上,也看到不滿。萬慶河還通過烏嶺那邊的關係,偷偷了解李達回去後的情況。李達回去後,被白慈光狠狠批評一通,據說罵得相當慘,髒話都出來了。白慈光大罵李達丟人顯眼,出醜出到人家地盤上。又罵李達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其中一句是這樣罵的:「讓你帶隊去南州,是協調解決問題,不是給人家出難題,更不是冒充老大,你倒好,都幹了些什麼?!」這話聽起來很鼓舞人心,似乎白慈光是站在南州這邊的。但跟他反饋信息的人又多出一句:「白大老闆這次是把李總給罵懵了,李總也著實冤枉,怎麼是他冒充老大呢,借他十個膽,也不敢啊。白老闆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藥,真是猜不透啊。」

  這話讓萬慶河心情沉重。

  更沉重的,是高原在省城根本就沒辦什麼事,舒舒服服躺賓館裡休息。這消息絕對可靠。高原就是想把棘手的問題交給他處理,處理好了,大家都好。處理不好,責任就由他萬慶河一人來擔,到時高原嘿嘿一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他萬慶河就成了罪人。

  

  這隻老狐狸,是越來越狡猾了。萬慶河破天荒的,心裡暗罵一聲。都說他跟高原班子搭得好,非常和諧。其實和諧是有代價的。他萬慶河要犧牲掉多少東西,才能換來這和諧?更糟糕的,凡事都有定勢,如果一個班子一開始就不和諧,鬧出多少彆扭,上級都會區別對待。這個班子要是被貼上和諧標籤,你就一點彆扭也不能鬧。說穿了,就是高原怎麼想他就得怎麼做,一點迴旋餘地都不留給他。做了還未必能落好,要是不做或做錯,問題就全在他這邊了。

  高原回來不找他碰頭,萬慶河就清楚,高原有想法了。為官者最怕什麼,不是百姓不滿意,也不是同僚有看法,這些雖然都會影響你的仕途,但絕對不會起到決定性作用。大家所以平日把他掛在嘴上,要得到群眾的擁戴,要有良好的群眾基礎,是為了讓自己貼著金的臉更好看。影響仕途最關鍵的因素,一是上級領導對你的看法,二是直接領導對你的態度。而上級領導的看法又取決於直接領導,所以說,高原心裡怎麼想,對萬慶河很重要。他現在居於高原之下,高原臉上每一個表情,對他來說都是文章。高原眉頭皺一下,他的日子就甭想好過。都說他跟高原是無縫無間的,團結如一人。但世界上哪有兩隻拳握一起不留縫隙的,沒有。說穿了,他跟高原是互相搭台,互相唱戲。互相扶攜著往高里走。至於最終誰能走得更遠,那就看各自的運氣。但現在,他們不能有裂縫,不能。萬慶河想,一定是有人提前將這邊情況匯報給了高原,高原對他的一舉一動,對南烏談判的每一個細節、每一點磨擦都了如指掌。再往悲哀處想,就是高原在班子裡安插了人,這人說穿了就是在監督他萬慶河。

  為什麼會這樣呢,這個人又是誰?萬慶河忍不住的,就將目光掃向會場。會場上每張臉都溫和、善良,看不出邪惡。每個人都是謙謙君子,衣冠楚楚,正襟危坐在那裡。這是些多麼可愛的同志啊,平日見了,一個比一個客氣,一個比一個笑得甜,一個比一個表現得有風度,有涵養,但背後呢?

  後來他的目光觸到關鍵臉上,像是忽然明白過什麼。

  萬慶河驀地打出一個冷戰。

  難道真是他?萬慶河腦子裡迅速跳出一些事,都跟南華集團有關,更跟關鍵有關。再想到關鍵最近的神秘,一下清楚了。

  高原倒是顯得很坦然,從走進會場那一刻,他的臉就被一種慈祥籠罩著,腳步邁得有些散漫,不像平時開會那麼緊張,那麼急。往座位上去時,他還跟幾位常委打了招呼。有個常委奉承他:「書記這趟辛苦了,一定給我們帶來了好消息吧。」高原笑笑:「哪有那麼多好消息,大家千萬別對我抱太大希望,不然你們都會失望的。」那常委馬上道:「怎麼會呢,書記是給我們吃定心丸吧。」這話聽上去前言不搭後語,其實不,官場上的對話,學問深得很,越是不著邊際的話,往往越貼心窩兒。這位常委其實就在強調定心丸。一個市里,只有書記能給大家吃到定心丸,萬慶河還不能。走在後面的萬慶河目光往常委臉上掃了掃,微笑著移開了。高原又跟組織部長打起了招呼,順口說了句,最近又發胖了啊,可要小心。組織部長馬上說:「這身體,越來越不聽話,讓書記見笑了。」其實組織部長根本沒胖,他最近一直生病,醫院住了近半月呢,明顯比以前消瘦許多。但官員們在一起,是不興說身體憔悴的,都在讚美對方紅光滿面,神采奕奕,精神氣一天比一天足。

  時間緊迫,高原沒有繞彎子,直截了當說:「南烏合作,聽說出現了些問題,這不要緊嘛,任何工作,都不會一帆風順。出現問題我們就解決問題,今天把大家緊著召來,就是商量一下,這步棋到底該怎麼下?」說到這兒,目光往萬慶河臉上一掃,旋即又移開,對住常務副市長柳明:「除了明膠廠,別的廠子變動不大吧?」柳明說:「有一點變動,但影響不是太大,關鍵問題這是在明膠廠。」

  「這個李達,啥都敢變。談得好好的嘛,他咋就一點信用不講。」話說這,沖大家呵呵一笑:「他變他的,我們按部就班來,談判嘛,就是這樣。」轉而又問羅駿業:「慈光老總啥時到,都安排好了?」

  羅駿業點頭說:「明天上午十點,方案我們拿了一個,就等書記審核呢。」

  「把方案拿紮實點,尤其注意細節。慈光老總可是個對細節要求非常高的人,我們不能在細節上老出問題,這點,接待辦尤其要注意。」坐在牆角的田家耕臉上一陣臊,書記這樣說,等於就在給接待工作找錯了。或者,在心裡已經將這次談判變卦歸結到接待不周上。羅駿業也聽出了話里意味,很謹慎地問:「要不,把接待方案在會上再過一遍?」

  高原擺擺手說:「不必了,方案還是你們弄,掌握重點,合理分工,密切協作,柳市長一定要把好關。還是原來強調的那些,南烏合作是目前重中之重,不只關乎到南州經濟下一步的發展,更關乎到全省新經濟合作模式的形成。省里對此很重視。這次我到省里,跟主要領導分別匯報了這事,領導們期望很高,一再要求要我們加快速度,排除各種干擾,全力推進南烏特色經濟圈的形成,為全省經濟發展探索出一條新路子,新模式。在座各位一定要從思想上高度重視,行動上密切配合,全力以赴打好這場攻堅戰。」

  高原一氣講了許多,除了原則性的話外,對具體工作,也做出新的安排。一是整個談判工作繼續由柳明負責,同時又抽出兩位常委,配合進來。二是會上高原突然提出,讓關鍵帶隊下去,摸一摸明膠廠的底。

  「這個江南華,到底搞什麼鬼嘛,我們可不能讓他蒙蔽了。南華的問題一定要謹慎,趁這次合作,要把遺留問題全部清理乾淨。企業要發展,必須輕裝上路,這點上我們一定要解放思想,要用發展的眼光去看歷史遺留的問題,不能自己捆住自己手腳。當然,對南華存在的問題,也要跟他們講清楚,不能讓他們老是沾沾自喜,要有緊迫感,要奮起直追嘛。」

  會議開了不到一小時,高原沒讓萬慶河講話,講話中也沒具體跟萬慶河交待什麼。這跟以前的會議很不一樣,以前每每開會,高原必要很尊重地讓萬慶河再補充點什麼,或者自己只講個開頭,剩下的,由萬慶河來一一強調。可今天……萬慶河心裡好不是滋味,一開始他還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當高原說出讓關鍵帶隊下去摸明膠廠的底時,就再也不懷疑了。讓關鍵監督他,這一招也太狠了吧,難道我替你們擦的屁股還不夠?

  會後,羅駿業跟田家耕主動來到萬慶河辦公室,羅駿業先是有一句沒一句扯了陣閒淡,又看到萬慶河窗前一盆君子蘭開得正艷,裝作驚訝地說:「我那盆咋到現在還不開啊,還是市長會養,瞧這花,開得讓人有點嫉妒。」這種場合,田家耕反倒顯得嘴拙,明知道萬慶河受了冷落,就是想不出一句話安慰他,只顧站在那裡,目光楚楚地看著萬慶河。萬慶河被這兩人逗笑了:「幹嘛啊你們,跑來安慰我是不是?我還沒那麼脆弱,你們也別發神經了,快去干工作。」羅駿業呵呵笑了笑,沖田家耕示個眼色,兩人往外走。萬慶河突然叫住田家耕:「梅園那邊盯細點,千萬別再有差錯。」

  對梅園,田家耕還真是不放心,梅園不比南州賓館,南州賓館是他的根據地,什麼也了如指掌,就算不去檢查,也不會有大的疏漏。梅園則不,更多時候,梅園是市委活動的場所,也就是蘇景文掌控的地方。萬慶河提醒的對,田家耕必須細心。

  下午四點,田家耕帶著接待辦的同志,來到梅園。這次白慈光來,高原刻意要求,要安排在梅園,說白老總喜歡梅園的氛圍。田家耕先是到後堂看了看,檢查了衛生,又將貯藏室菜品堆放的情況看了看,提了幾點要求。梅園經理表面上對他很熱情,臉上堆滿諂媚的笑。但那笑怎麼也讓人不舒服,田家耕知道,經理是蘇景文一手提攜起來的,這些年,在梅園也合著跟蘇景文做了不少事。別看梅園只是一個接待機構,裡面名堂多著呢。每年市財政給到梅園的錢,數目高達五、六千萬。都說現在的財政是吃窮的,其實吃之外,還多一項,拿。虛報冒領、用假發票假菜單沖帳早已不是新鮮事。加上市里每年向省里各部門送的禮品、菸酒,都要從梅園開支,梅園某種意義上又是一個小金庫。跟經理虛虛實實談了一會,田家耕來到客房部,對白慈光將要入住的房間,仔細檢查了幾番,生怕哪兒藏個螳螂臭蟲什麼的,到時咬著了白慈光。

  正檢查著,安小橋打電話過來,問他晚上回家吃飯不?田家耕說,怕是回不去了,這陣還在梅園呢。安小橋頓了一會說:「之前說過的那個女孩子,我把她約來了,要不我把有志叫家裡來,讓他們見個面?」

  這事啊,田家耕呵呵一笑,沒跟安小橋做回答。

  田家耕想給申有志介紹對象,這想法早就有了,申有志早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田家耕也一直為他操著這個心。可是申有志挑剔得很,以前給他介紹過幾個,都拒絕了,還一口一個先學本領,再創業,有了業還怕沒家?自打撞見申孜那一幕,田家耕就打定主意,儘快給申有志成親。他讓安小橋這方面也多留點神,能抓的姑娘趕緊往家裡抓。正好安小橋有個朋友,認識一位女孩,在旅遊公司當導遊,年齡差不多,人也老實本分。可田家耕跟申有志談了,申有志還就那句話,不談,還早呢。

  鬼迷心竅!

  安小橋又在電話里催問,到底怎麼辦,田家耕沒有辦法,只好撒謊:「估計今天不行吧,明天市里要來客人,有志那邊也很忙,要不換個時間?」

  「可我已經跟人家女的說好了,這陣怎麼推?」安小橋顯得很難為。田家耕想想說:「你打電話給有志,如果能騰出身,就讓他去家裡一趟。」安小橋嗯了一聲,掛了電話。田家耕站在那裡,木木地發了會呆。

  樓道里響來腳步聲,還有噪噪雜雜的說話聲。田家耕趕忙回過神,就聽汪科長低聲說:「是蘇主任,他也來看房了。」田家耕哦了一聲,自從葉沫沫事件後,他跟蘇景文很少說話,樓道里撞見,也是頭一扭就避過。

  出門,果然見蘇景文帶著一干人,興致勃勃走來。只是沒想到,裡面居然有申孜,穿著很時尚,細長的脖頸裸露在外面,發出亮燦燦的光。胸前一大片粉白,炫目得不敢讓人把眼睛擱上去。

  「秘書長辛苦啊,我陪蘇主任過來看看房,明天我們公司也有幾位客人要入住梅園呢。」申孜主動跟田家耕打招呼,臉笑得就像一朵粉色的牡丹。這女人真是個人物,明明知道田家耕對她意見很大,見了田家耕,卻能裝作若無其事,把戲演好。這本事要是用在官場,怕早就混上去了。

  田家耕沒說什麼,從蘇景文旁邊過去了。蘇景文咳嗽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等到了樓下,汪科長說:「蘇主任現在越來越像是南華集團領導了,前天晚上,還幫申孜約請莫曉落跟於總經理呢。」

  「太多嘴了吧。」田家耕丟給汪科長一句,往前走了。心裡卻狠狠地想,怎麼又請莫曉落?

  這天晚上,萬慶河打電話把田家耕叫去,跟他問了些最近關鍵副市長的情況,田家耕將知道的一一說出。萬慶河說:「怪不得呢,這傢伙最近神神秘秘的。」

  「市長難道知道了什麼?」田家耕試探著問過去一句。對關鍵的懷疑,越來越被他證實。說穿了,關鍵干擾南烏合作,無外乎兩點,一是怕明膠廠扯出不該扯出的秘密。二呢,根源還在烏嶺那邊。別忘了烏嶺那邊還有個駱川,駱川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烏嶺出政績,出多少政績都跟他沒有關係,是人家白慈光和市委書記張笑東的。他巴不得南烏合作一波九折呢。

  「甭看是下一盤棋,其實是誰下誰的棋。棋面一樣,棋子不一樣,招數也不一樣。」這話是溫久恆跟他說的,田家耕最終也是從溫久恆那裡證實的懷疑。南烏合作,果真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現在他想知道,萬慶河又在下怎樣的棋。

  「我知道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就知道給他們擦屁股。」

  「該擦的屁股還是要擦。」田家耕自己也同想到,這樣的夜晚,他會跟萬慶河說出這樣一句話。

  萬慶河楞楞地盯他半天,忽然大笑。

  「老田,還是你行啊,服了,徹底服。本來是找你訴苦的,心煩,你這一說,居然不煩了。好,我們接著擦!」

  白慈光來了。

  五輛車子,二十多號人,隊伍龐大得很。

  南州更是派出了龐大的迎接隊伍,早早候在南烏交界線上,高原親自出馬,可見有多重視。兩家車隊在交界處停下,高原跟白慈光熱情地握了手。從氣勢上看,白慈光的確比高原占上風。他身高一米八幾,高出高原一個頭,臉膛發紅,真正的容光煥發。兩人年紀雖然差不多,但高原過早歇頂,顯得就比白慈光老相。跟高原熱情完,白慈光笑著來到萬慶河面前:「好啊萬市長,讓我的人出醜,不大友好吧?」萬慶河最怕白慈光說這,白慈光偏就說了,一時有些不太自然,訕笑著道:「哪啊,白老總手下,個個能征善戰,出醜的是我,你瞧瞧,我這精神還沒緩過來呢。」白慈光也只是說說,並無他意,見萬慶河緊張,笑道:「我把李達解僱了,但凡敗給你萬市長的人,在我這邊都不能擔任要職。」

  「不會吧?」萬慶河虛張聲勢了一聲,正想說句話給自己解圍,一同來的莫曉落笑吟吟到了跟前,白慈光鬆開萬慶河的手,望住莫曉落:「怎麼樣,市長沒欺負我們美女吧,要是欺負了,現在就告訴我,我老白替你申冤。」

  莫曉落的話倒是得體,她說:「我要感謝市長和高書記呢,這次來南州,學到不少東西。不過他們也太客氣了,你瞧瞧,我又胖了幾斤呢。」說著,做出一個半嬌半媚的動作。這動作,似乎暴露出些什麼。白慈光倒是坦然得很,「真的?」他誇張地說了一聲,又道:「胖好,胖了顯得我們烏嶺有氣勢嘛。」

  半小時後,車隊重新出發,莫曉落上了白慈光的車子,白慈光的秘書卻從那輛車上下來,鑽進莫曉落那部車子。萬慶河看到了這些,卻裝什麼也沒看見,沉沉地閉上眼,開始想一些跟南烏合作無關的事。

  前段日子,萬慶河接到過省里某秘書的電話,秘書是他老鄉,姓戴,跟他家隔著一條河。大學畢業後直接分進了省委辦公廳,先從一般秘書做起,十年下來,練就了一身本領,被省里領導看準,調到了身邊,成為地位顯赫的人。但凡這種人物,萬慶河必是要設法做朋友的。好在有老鄉這層關係,接觸起來也比較方便,很快兩人就成了莫逆。萬慶河做常務副市長時,給戴秘書辦過幾件事,其中最有意義的一件,就是將戴秘書大學時期的女友安排進了市財政局,並且提撥為科長。戴秘書每次到南州,必是要跟這位前女友私會的,萬慶河自然就要為他們提供一切方便,同時還要做到保密。也正是他把工作做得細,戴秘書對他很感激,省里只要有什麼變化,必是第一時間告知萬慶河。戴秘書那天在電話里說,首長對南烏經濟合作區的進展很不滿意,儘管嘴上沒說什麼,但心底,卻有點發急。認為下面辦事不利,不能充分領會上面意思。還有,首長擔心,此事被別人利用,下成另外一盤棋。戴秘書還說,首長最近突然對高原書記有點煩,以前他們很近的,最近高原幾次求見,首長都找藉口拒絕了。

  「不會是怕後遺症吧?」當時萬慶河這麼問戴秘書。所謂的後遺症,就是前書記匡立群出事後沒解決清楚的那些事,或者說還有其他連帶反應。戴秘書說:「那倒不是,後遺症這東西,不會傷害到每個人,首長的免疫力我們還是要相信。我分析首長是對高原目前的狀態不滿,你沒發現,自從上任出事後,高原不但變得怕事,而且工作上一點新的思路也沒了。對一個書記來說,這很可怕啊。」

  這很可怕啊!萬慶河心裡默默重複了一遍戴秘書的話,心思,就又轉到高原身上了。

  高原這次回來對他的態度,會不會跟戴秘書說的這些有關?如果真是這樣,他該怎麼辦?

  為官者必須時時刻刻分析清自己所處的環境,認清形勢,並在不同情勢下做出不同的選擇。形勢發生變化,你的策略還有步驟必須也要跟著變,一成不變的事在官場是沒有的,變,就意味著機會的出現,意味著新的開始。每一個官員,都在等待著這種新,等待著這種變。要說萬慶河對高原是心存感激的,如果不是南州前書記出事,萬慶河不會這麼快到市長位子上。如果不是高原,就算前任出事,他也不會如此順利地由常務副市長挪到市長這把交椅。當初省里決定南州班子時,對市長的人選是有分歧的,主要原因就是南州剛剛出過事,班子主要成員翻船,捎帶進去不少幹部。鑑於這種情況,省里有一派意見堅持強調,書記和市長必須從外面派,不能再在南州產生。後來高原施出渾身解數,為自己贏得關鍵性的一票,不但沒離開南州,反而執掌了南州新的帥印。市長人選便再度成為熱門,萬慶河幾次被提名,幾次又遭否決。眼看就要泡湯時,高原找了他,跟他有過一場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談話。那次談話,兩人談得很開,幾乎就是掏了心窩子。高原把啥底也交給了他,他呢,也非常坦誠地跟高原做了保證。是的,保證。高原不想再要一個愛惹事的搭檔進來,更不想找一個不團結的夥伴,因為他斗不起了。這兩方面,萬慶河都拍著胸脯做了承諾,高原相信了他的話,這才跑到省里為他遊說。

  高原對他有恩。如果不是高原,他還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什麼地方。可是……萬慶河心裡一陣猛痛。

  人生總有這樣那樣的糾結,或者叫困境,有時候,面對某些難過的關,我們真是邁不開步子!

  算了,不想了,得過且過吧。為官也好,做人也好,更多時候,我們處在無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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