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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3:45:20 作者: 許開禎

  葉廣深為什麼要不惜一切代價將楊運才推到江中市長位子上,黎漢河兩天後才明白,原來不只是葉廣深跟楊運才單方面的關係,還有更複雜的背景。

  在三江時,黎漢河跟省城兩個人安排過一項工作,一是讓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汪海洋通過高層關係,務必了解清了解透楊運才的關係網,看觸角是伸到葉廣深這裡還是又往上伸?在官場,你真不能小瞧任何一個人。這方面黎漢河吃過虧,剛當省長那陣,他到下面督查工作,在栩州,規劃局長激怒了他,當著栩州四大班子領導面,他現場發威,一怒之下要撤規劃局長職。那個規劃局長當時是嚇著了,一個勁給他認錯,完了又托市委書記跟他說情。黎漢河一概不理,正告市委書記,如果繼續讓這樣的幹部留在領導崗位上,省里就要考慮他這個市委書記是不是合適?哪知還沒離開栩州,北京那邊電話就過來了,不是一個,而是好幾個,都是說情的。某大部一位副部長還說:「幹嘛那麼認真啊,下面的幹部素質肯定比不了省里或部里嘛,您要適應,要給他們創造一個快速成長的環境。這次就權當警告一下,人家也不容易,給他個機會。」黎漢河暗自驚訝,一個小小的市級規劃局長,就能把觸角伸到北京大部,可見當下關係網是多麼厲害!

  那個規劃局長最終沒能撤掉,相反,短短七個月後,搖身一變,到了副市長位子上。黎漢河根本就阻擋不住,省委常委會上,聽其它常委念悼詞一樣歷數此人的優點還有政績,他真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可他不能吐,他知道這是政治,政治就是這種玩法,他必須服從。非常糾結中,他還是舉手同意了提撥。

  打那以後,遇到類似問題,或者面對下面幹部時,黎漢河多了個心眼,哪怕一名小小的鎮長,他也要先在腦子裡過過,這人根須有多深,觸角會伸到哪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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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看穿一個人,卻看不穿他後面那些霧霧茫茫的東西。當背景成為取捨官員最重要的砝碼時,每個人都會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根須來,有些甚至讓你大跌眼鏡。

  這世界沒有什麼不可能,就看你敢不敢瘋狂!

  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汪海洋告訴黎漢河,楊運才的觸角並不多,但很惡毒,有一條居然伸到了不該伸的地方。「有人幫他搭的橋,我問過上面,上面說處置這人一定要小心,不要只拿他當地方幹部。」

  黎漢河突然曝出一片子笑,他是被這話逗笑的,笑完,臉色驀就沉重。他說:「海洋啊,看來我們都弱智了,好吧,既然這樣,我們就尊重現實。該怎麼做,你心裡清楚吧。」汪海洋眼睛眨巴了幾下,仍然不敢明白,不是不明白,是不敢明白。

  「請首長明示。」汪海洋是從基層成長起來的,這輩子都在做組織工作。黎漢河在江中當市長時,他是江中組織部長,黎漢河離開江中,羅浩武讓他休息了一段時間,能到省里來工作,也是黎漢河通過很多關係才拉他上來的。但這人有不少毛病,最大的缺點就是一根筋,只知道原則,遇事很少會變通。不過最近像好一些,不那麼愚頑了。

  「沒啥明示的,你在組織部工作多年,類似問題,應該比我有辦法。」

  黎漢河就這麼不痛不癢把汪海洋打發走,緊接著叫來另一個人。三江時候,黎漢河給安監局副局長孟建工安排過一項工作,當時他是這麼說的:「建工啊,別整天只知道拉車不知道抬頭看方向,個別時候還是要抬起頭來看看路,前面遇到障礙,總得想辦法把障礙排除了嘛。就算排除不了,也得弄清楚障礙是什麼。」

  聰明人就怕點醒。孟建工一進門就說:「查清楚了首長,爆炸性新聞啊,我都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你跑來說什麼?」黎漢河冷冷問過去一句,嚇得孟建工緊著又解釋:「原來只想他可能有些問題,真沒想到問題會驚人。」

  「驚著誰了?」黎漢河這句,就不只是批評了。再看他神色,就更讓孟建工不安。都說,官場中說話,必須把握兩個度,一是遇到震驚的事你自己不能驚,更不能驚得亂了方向。二是凡事不能說明不能說白,只能說灰說暗說的讓其它人一概聽不懂,雲裡霧裡。

  官場如果把啥也說出來,就大大喪失了趣味。官場說穿了是個玩啞謎的地方,啞謎含金量有多高,你的水平就多高。

  孟建工不敢多言了,本來還想好好在黎漢河面前顯擺一下,一看這陣勢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低下頭等著挨批。

  黎漢河倒也沒批,只說:「把你掌握的情況跟郭勁波說說,我這裡就不必說了。」

  孟建工如遇大赦,心裡本來還疑惑,黎漢河讓他查楊運才幹什麼,即或查,也是紀委的事啊,他這個副職查了頂何用?一聽讓他把相關內容告訴郭勁波,心裡好像有了點底。

  出了門,孟建工就開始擦汗。汗是冷汗,一半是黎漢河剛才幾句話嚇出的,另一半,是為同僚楊運才生的。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其實有些事明擺著,大家彼此清楚,根本不算秘密,世上哪有那麼多秘密,只是我們把它習慣性地當作秘密。安監局這點事,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呢,無非就是在安全措施或安全生產證及安全事故查處方面做文章。孟建工只需翻幾次記錄,就能找出破綻。至於楊運才跟葉廣深的關係,更是人人所知。不過孟建工還是驚出了一身汗。

  他萬萬沒想到,查的過程,有人主動曝料,而且提供的證據十分詳實。楊運才不只是跟葉廣深有關係,跟新任組織部長蔡應農,關係更是非同尋常。楊運才有個表妹,叫田晨晨,跟蔡應農關係很密,兩人不久前還生下一私生子!

  孟建工嚇的是這個!

  黎漢河才不會驚訝呢,掌握這些事,對他來說真是易如反掌,所以要讓孟建工這樣的人出頭露面,一是有些事不能親為,必須第三者參與。二來也是給孟建工一個機會,任何人在巨大的誘餌面前,都會改變一些原則,讓原則為已所用。但黎漢河也不敢太從容,你釣魚時,別人也在釣,你的魚鉤伸多長,別人的就能伸多長。更重要的,他必須打掃乾淨自己,尤其死角爛角。什麼時候最從容,那就是自己乾乾淨淨什麼也不會被對手拿捏住的時候。這乾淨不是說你什麼也沒做,那不可能,而是對手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連續兩天,黎漢河都在布局,調兵遣將,他知道對弈即將開始,不管葉廣深這次攤不攤牌,攤到什麼程度,他這面必須做好一切。

  清倉!

  可是,柳思齊找不到。黎漢河幾乎將所有關係都動用了,就是找不到柳思齊身影,一點信息也沒。這女人必須找到,關於大火背後的隱情,黎漢河必須從她嘴裡得到真實,只有這樣,黎漢河才能做到心中有數。柳思齊卻像突然蒸發一樣,完完全全消失在他的視野之外。

  這女人!

  兩天後,省委召開常委會,要討論的議題已按程序分發到了常委手裡,是葉廣深跟黎漢河相關部門也都徵詢了常委的意見。到黎漢河這邊徵詢意見的,是組織部另一名副部長,蔡應農沒來,汪海洋也沒來。黎漢河看了看要調整的名單,只道:「既然你們考察好了,就上會吧。」

  副部長客氣地說:「首長如果有什麼不同意見,請提出來,我們會認真對待的。」

  黎漢河笑說:「沒意見,人事問題千萬別讓我拿意見,你們是把關的,關把好就行。」

  葉廣深聽了很高興,原定晚兩天召開的會議,提前召開了。

  常委們都在,往常開常委會,常委到不了這麼齊,大家不是忙這就是忙那,很難一個不少地留在省城。這次例外,11名常委悉數在家,就連一向對這種會議不大感興趣的省軍區政委劉戰功也早早來了,一身筆挺的軍裝,滿面紅光,精神得不行。

  看見黎漢河,劉戰功走過來,熱情握住手:「首長辛苦啊,又是一陣子沒見了,不錯嘛,還是那麼精神煥發。」

  黎漢河也抱以爽朗而熱情的笑:「都忙,怎麼樣,大練兵結束了?」前段時間軍區搞大練兵,劉戰功還專程請黎漢河督戰,並給官兵們上了生動一課。對黎漢河這樣一位軍中有較高聲望並且父輩是軍界元老的重要人物,劉戰功當然會主動搞好關係。

  黎漢河喜歡演講,喜歡面對眾多年輕的臉激昂陳詞,劉戰功就利用各種機會成全黎漢河,讓黎漢河過一把癮。兩人的關係似乎也比別人鐵一點,當然,起關鍵作用的,還是作為軍中要員,劉戰功不能不搞好跟黎漢河的關係。黎漢河這條線在軍中的影響力,劉戰功是太清楚不過了。要想穩,找同盟,要想升,抓住根嘛。對劉戰功來說,黎漢河既是他的同盟又是他要抓的根。

  兩人寒喧兩句,黎漢河突然問:「聽說老爺子身體不好,我已派人送藥去了。」然後對住劉戰功耳朵,低聲道:「那藥可不是隨便能尋到的,托不少人呢,當年我家老太太在病床上,就是找不到。」一語把劉戰功震的,黎漢河怎麼知道他家老爺子住院,這消息可沒跟省里任何人講啊。還有,托人送藥,送什麼藥?

  劉戰功還在納悶,黎漢河已經越過他,跟別的常委打起了招呼。

  見省委秘書長姚錫如西裝革覆,為數不多的幾根頭髮梳得光亮,地方支持中央的工作做得很細。黎漢河打趣道:「不錯嘛錫如,髮型是越來越講究了。」這話真有些惡毒,姚錫如年齡並不大,比黎漢河年輕三歲呢,但無論外貌還是氣質,跟黎漢河都無法比,尤其不爭氣的頭髮,更讓他自慚形穢。平日裡他是最怕聽別人談論頭髮,也怕聽到地方支持中央這樣的話。有次一位不知好歹的下屬求他辦事,煞費苦心送了一份禮,是來自長白山的一種名貴中藥材,這藥對男人補發黑髮有奇效。姚錫如拿到手後卻暴跳如雷,一件本來能辦的事楞是讓藥材給毀了。

  還有個笑話,有位企業家想拉攏姚錫如,搞好跟他的關係,在江北多要點優惠政策,就從老家帶來兩位年輕俊美的女子,模特,酒足飯飽後送進姚錫如房間,不料兩位美女進門後正逢姚錫如洗漱完收拾頭髮,只一眼,嚇得其中一位就叫起來:「鬼呀。」然後奪門而逃。好事自然未成,那聲鬼,楞是在姚錫如脆弱的心靈里留下一道久留不能抹去的暗傷,企業家在江北的投資打了水漂,最終傷感而絕望地離開了江北。走時,揮毫潑墨,給江北留下了四個大字:不毛之地!

  「首長更精神,最近身體好多了啊。」姚錫如居然回敬了一句,黎漢河苦笑不得,這種話他居然回敬得如此流利,什麼叫最近身體好多了,難道他身體一直有問題?可見姚錫如心裡有多恨他。

  得,算自己找不自在。黎漢河不再跟別人打招呼了,一屁股坐位子上。

  葉廣深來得最晚,陪他進來的,是組織部長蔡應農和省委專職副書記奚小溪,一個永遠不服老的女人,老公在鐵道部任職,她到江北任職的時間比黎漢河當省長要早三個月,黎漢河對這種不服老的女人向來缺乏興趣,兩人除工作外,私下交流很少。見奚小溪今天穿一件水紅上裝,大領子,下身著一條黑色短裙,頭髮高高地盤著,還打了一個結,就想到故弄玄虛四個字。

  官場上的女人怎麼總是不會打扮,這個問題長久地困擾著黎漢河,目前為止,能讓他看過眼的,怕還就江中的吳修修。

  奇怪,怎麼忽然想起她了呢?

  黎漢河兀自一笑,收回心思,等待葉廣深道開場白。

  葉廣深沒跟黎漢河說話,目光只一瞥就又移開,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話。他最近嗓子不大好,其實一直不大好,慢性咽炎,多的時候嗓子發啞。但沒人敢說葉廣深嗓子發啞,只能說他的聲音很有磁性。

  會議議題有四大項若干小項,除葉廣深跟黎漢河提過的外,又加了一項,惠農問題,而且放在最前面討論。

  近年來,中央十分重視農村發展,每年一號文件都是關於「三農」問題。因此三農問題也成了各省工作的重點。但重點跟重點不同,有些重點是真刀真槍抓的,誰也不敢懈怠不敢馬虎。有些嘛,就會技術處理一下,時時刻刻強調,但到底抓不抓,怎麼抓,就是另回事。

  黎漢河知道,葉廣深所以臨時增加這麼一項,是了為應付全國政協檢查。這次全國政協下來督查或調研,重點還是圍繞三農問題,尤其各省有什麼實際舉措,惠農方面取得了哪些成效,還存在哪些問題等。另一個就是精準扶貧,這工作目前在全國叫得非常響,中央也非常重視。為了全面按期脫貧奔小康,中央在精準扶貧上出台了很多政策,也制定了不少措施。上上下下算是真的動了起來。江北也不敢在這事上玩虛的。坦率講,這幾年的惠家工作,還就算精準扶貧抓得狠抓得實,這事是由黎漢河親自掛帥的。

  葉廣深拿這事做開場,也算情理之中。每次來大的調研組督查組,省里肯定會召集專門會議,討論該怎麼匯報,由誰匯報,怎麼選點,在點上還要做哪些補充等。可是聽著聽著,黎漢河就聽出別的意思來。今天葉廣深把惠農問題提出來,目的好像不是為了完善,不是為了讓調研組看得滿意聽得高興,而是……他的臉一下黑了,由不得的。怎麼回事,挑我的刺?進而,黎漢河就明白,葉廣深並不是虛晃一槍,更不是誠心誠意研究這個問題。在省里,省長永遠是干實際工作的,類似三農、惠農這些事,必須由省長副省長掛帥,出了成績,歸功於大家,誰也一個人拿不走,因為這種面上的工作,你很難將政績歸於自己。一旦出了問題,責任就全在掛帥者身上。江北省三農及涉農工作,以前是由分管農業的副省長來抓,後來為示重視,將領導小組組長換為常務副省長,再後來,為了響應中央號召,也為了向下面表明省里的重視程度,這項工作掛名都就歸到了黎漢河這個一把手身上,可具體工作仍然由分管領導去做。但這裡面有個辯證問題,工作可以讓下面人干,成績也可以讓下面人分享,要是做得不到位做得不紮實,責任,怕就推不到下面人身上。因為現在凡事都強調一把手負責制,不管哪方面出了問題,都是你一把手的問題,何況此項工作你還掛著名。

  會議先是由三農辦主任、省農業廳黨組書記、廳長簡短匯報了惠農及精準扶貧方面的工作,取得的成績和總結的經驗,當然也例舉了一些問題。葉廣深馬上接過話題,開始批評。他的批評聽上去柔和,也中肯,沒有啥火藥味。但是批著批著,葉廣深提到了兩件事,一是兩筆扶貧資金的去向,至今沒有用到扶貧工程上,影響了整體工作。二是江中不久前發生的謝家村村民集體為土地上訪,謝家村農民失地補償至今沒有得到解決,留下了隱患。

  換別人,或許聽不出這是在針對誰,黎漢河不。葉廣深剛提到兩筆資金,馬上就意識到葉廣深今天的用意了。那兩筆資金本來是嚴格要用到精準扶貧上的,不得挪作他用。誰挪用誰要負全責。可黎漢河偏偏把它挪用了,一筆拆借給了省里重點項目江流高速。另一筆,拆借給了柳思齊,半個月後柳思齊又將全款轉借給王落英。王落英還沒還,黎漢河並不知情,依今天葉廣深的表現,應該是沒還。兩筆資金當時拆借時,黎漢河讓有關人員請示過葉廣深,葉廣深也是點了頭的。可這種事,點頭從來無效,不承擔任何責任,真追究起來,是簽字的人。

  兩筆資金都是黎漢河簽出去的!

  黎漢河這才知道,今天這會,葉廣深做的準備遠比他足,充分極了,而且頗有章法,先拿別的事擾亂他,然後再把落腳點放在重頭戲人事調整上。

  葉廣深終於指責完,掃一眼黎漢河,沒停留,目光又望住大家。

  顯然,他不想讓黎漢河跟著講話。這種高層會議,主持人或最高首長的目光就是命令,也是秩序,同時也是會場規則。

  黎漢河裝作喝水,也把目光扭開,類似事件是難不住他的,先表一番態,適當批評一下自己,保證下去解決就行,犯不著費特大的神。

  但另一個問題困擾他,葉廣深已經知道第二筆款被王落英借走,他是怎麼知道的,這事是在極度機密狀態下操作的,當時黎漢河也是迫不得已,王落英遭遇資金屏障,陷入一場危機,他要不救,可能就打不了翻身仗。更重要的,這事王落英沒找他,是高層有位首長的夫人婉轉告訴他的。就算王落英這邊他能拒絕,首長夫人那邊,如何拒絕得開?

  王落英打理的並不是她一個人的生意,如今像這種非常高端非常隱秘的生意,根本不是一個人能玩得起的。如果說黎漢河只是一個符號,一個代碼,王落英更是。包括他夫人沈若浠,同樣是。他們都是在為某個龐大的集團工作,為某個龐大的利益群體在活動。

  當然,葉廣深也是,在座各位都是。

  果然有常委就這個問題開始表態,表態有時候跟工作本身沒一點關係,大家都在說似是而非的話,都不會往要點上捅,也都談不出要點。這陣表態,其實就是表一樣東西,是服從葉廣深還是服從黎漢河。等三個常委說過,黎漢河覺得不能任由他們說下去了,說下去就有可能把整個會議導向一場陰謀,導向一場譁變。

  同時他也發現,軍區政委劉戰功已經急了,不停地朝他這邊張望。黎漢河放下口杯,只說了三分鐘,就把會場局勢扭轉過來。

  「這問題我解釋兩句,同時也表個態吧,放在這樣的會上爭論,我覺得完全沒必要。第一,兩筆資金當時是我批出去的,有問題我一人負責,不會連累大家,就算上面要追責,我也會如實說清問題的。當然,剛才書記擔心,因兩筆資金影響全省惠農及精準扶貧工作,我覺得沒有必要。拆藉資金是常有的事,我當省長兩年,從我手裡轉來轉去的資金多的連我也記不清,還有許多怕是連我這個省長也不知道,但我相信,它們應該都用在了該用的地方,沒進誰的腰包,這是其一。其二,惠農工作絕不會因這兩筆資金受損失,跟資金轉出一樣,也有不少資金從別的管道轉到惠農上。不當家不知油鹽貴啊同志們,我這個省長常常是拆東牆補西牆,好在截止目前都還補得不錯。諸位要是不信,可以現在就查帳,讓財務人員把帳本抱來,一看不就清楚了?至於剛才書記說到的謝家村農民失地補償,它的確是當前惠農工作中暴露出的大問題,這問題我已安排下去,有關方面在認真核查,我只能在這裡向諸位保證,這次不管查到誰,查到哪一級,只要破壞了惠農政策,傷害了農民感情,絕不放過!」

  黎漢河突然加重語氣,目光同時掃到省委常委、紀委書記高華生臉上,高華生怕了,有意要扭開目光。

  黎漢河進一步道:「紀委老高在,這方面我請求你跟我意見一致,不要到時再政出兩門,搞成兩張皮。」

  「不敢,不敢,我聽省長的。」高華生剛才還站在葉廣深一邊,這陣讓黎漢河一壓一激,突然就轉了方向。

  千萬要記住,任何時候,人首先想到的是自保,不讓自己成為靶子,不讓自己成為打擊目標。利益總是存在取捨,當某樣東西危機到自身安全時,人會本能地縮手。權也好錢也好,不燙手時才能握穩。

  黎漢河突然將目標轉向高華生,不是沒有道理。在座的常委,哪些是鐵定跟葉廣深,哪些是跟他的,哪些又是搖擺兩頭跑的,他心裡十分清楚。現在,是該他把那些搖擺不定的人確定下來的時候了。

  「我的發言完了。」眾人的驚詫中,黎漢河突然打住。

  會場氣氛陡地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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