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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3:44:44 作者: 許開禎

  車子平穩地駛在高速路上,兩邊的GG牌不時跳出來,刺亮人的眼。

  前面郭勁波那輛警車不時響起警笛,以便驅開那些不識眼色的車輛。警笛聲並沒驚擾黎漢河,作為一名高官,早已對這種聲音熟悉不過。秘書佟安一刻也不敢鬆懈,兩隻眼睛掃來掃去,生怕途中突然冒出什麼。這是一種職業習慣,但凡首長身邊的人,這種素養必須得有。

  從五華山到三江市,車程大約兩個半小時,中途要經過江中。車子剛駛入江中地界,黎漢河的手機響了,響得很猛。黎漢河本不想接,一看是秘書長李國慶打來的,不能不接。他拿起電話,喂了一聲。

  「首長還在路上嗎,我是國慶。」李國慶的聲音很小,隱約間有點異常。

  「在路上,你們呢,到了?」黎漢河問。

  「還沒,估計還要半小時。」李國慶回答得小心翼翼,謹慎的語氣讓黎漢河察覺到異常。「有事?」黎漢河問。李國慶說:「首長,出事了,我剛接到電話,江中一家超市發生火災,目前正在搶險滅火。」

  躺在後排座的黎漢河猛地被這個消息震了一下,後仰著的身子倏地彈起,差點一頭撞在前排,不過很快又恢復原位。抱著電話,思考片刻:「哪家超市,火勢大不?」

  他問的很平靜。

  「位於中心廣場的福萊兒商廈,目前火勢正凶,剛打電話說,消防人員還沒到位。」

  

  「福萊兒?」黎漢河驚起一聲,抬頭看了眼前排的佟安,馬上又恢復鎮定說:「怎麼回事,不是一直強調安全生產嗎?」

  李國慶那邊一定比黎漢河還驚慌,黎漢河雖不是在責怪,李國慶還是亂了方寸,連著檢討起來,直到黎漢河不耐煩地說:「沒說你,現場情況到底咋樣?」李國慶才說:「亂極了,電話不停地打過來,但沒一個有用的。」

  「那你跟我半天說什麼!」黎漢河啪地壓了電話,胸口那兒像是著了火,呼呼地往外冒。

  真是怕啥就有啥,江中這是怎麼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弄得他現在聽到江中兩個字就頭皮發麻。火,福萊兒商廈,中心廣場,黎漢河迅速將幾個關鍵詞串到一起,開始謀劃對策。不用細問,這場火一定不可遏制,江中市中心廣場,那塊地方黎漢河太是熟悉,閉上眼睛就能把所有建築物想個清楚。

  中心廣場是他在江中擔任市長時的第一政績工程,當然,那時候叫民心工程。但凡政績工程,一開始大家都叫民心工程,或者民生工程。項目只要跟民生或民心聯在一起,立馬增加它的份量,決策者和建設者將會義無反顧,以十倍甚至百倍的激情投入。

  黎漢河記得,當年僅撤遷安置這一塊,預算就高達二十五個億,後來實際支付的遠不止這個數字。

  廣場有些年頭,上面建滿了不同年代的不同建築,但沒一個能留下來的。全都要撤,全都要遷到別的地方去。尤其四周棚戶區居民,搬遷難度更是大。建設方案更是論證了三年,前後淘汰否定了不知多少,最後才確定要突出「綠色、人文、現代」三大主題。

  這座廣場給黎漢河帶來過好運,廣場開工奠基,蕭老陪同全國人大副主任到江北視察,親臨現場,為廣場動了第一杴土。兩年後廣場建成,恰逢江中撤地設市十周年,江中又在這一年升格為副省級城市、計劃單列市,慶典活動隆重而熱烈,國家十多個部委都來了人,蕭老自然少不了,這次他是陪同某中央首長來的,本來沒有在江北省逗留的計劃,路過聽一場匯報,然後就去另一個省,調研民族工作。就因為江中要舉行大規模慶典,在省里領導和黎漢河的盛情挽留下,蕭老欣然應允,改變了行程,興致勃勃參加了慶典儀式,還讓中央首長為江中題了字。如今中心廣場那座大碑上四個剛勁有力的字,就是首長那次題的。

  江中廣場原本是沒有商業建築的,黎漢河當年的思路,就是堅決不讓商業氣息侵染那座廣場,於是果斷地將原來占據中心的兩家商業大樓搬了出去,建了一座頗有現代氣息的體育館。體育館西邊,建起了江北乃至全國最大的開放式圖書館。正是這個創意,讓江中廣場名揚四方,好評如潮。黎漢河也因為這座廣場的建成,被人們戴上了愛民市長、親民市長的帽子。

  這頂帽子好,黎漢河喜歡戴這樣的帽子。可是誰知道,三年前,黎漢河突然聽說,著名的香港萊蒽國際集團高調入駐江中,並成功拿下廣場西側那塊空地,投資三十二個億,在最最顯眼的位置,建起了萊蒽大廈。這座大廈的西輔樓,C座,就是剛才李國慶匯報起火的福萊兒商廈。

  當時黎漢河已經離開江中,暫時在國家某部委過度性任職,為後來一步到位就任江北省長做鋪墊。這在江北政壇,很少見,在全國也是鮮有的事。一個官員的成長,是有固定路線的。從市長到省長,至少有四個台階,一般情況,先要挪到市委書記位子上,然後再挪到副省長,然後再是常務副省長,這還看有沒有機會接任省長一職。黎漢河將這些過程全省掉了,平步青雲,從江中到部委,部委只幹了一年多,然後又空降到江北擔任代省長,比坐直升飛機還快,不少人戲說,人家乘的是洲際飛彈。

  這一切,一要歸功於黎漢河有個好父親,二來,也歸功於蕭鼎一等老同志。在官場,人脈比什麼都重要。老百姓說朝里有人好做官,黎漢河他們說的雅一點,也更真實一點,軍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別人是論資排輩,到他們這裡,是論父排隊。

  家族便是實力,人脈就是資源。要成就一條魚,必須得有一條江,還得準備幾條河,好把別的魚清出去,這便是黎漢河他們的人生寫照官場寫照。提升黎漢河那年,蕭老還在重要位子上,他一句話說出去,別人就算心裡不痛快,也不敢明著反駁或質疑。蕭老可是把持過組織人事大權的,在高層,一言九鼎絕不誇張。當然,黎漢河在江中的政績也起到了決定作用,黎漢河主政江中五年,是他人生最最輝煌的五年,也是為仕途和前程打下紮實基礎的五年。這五年,江中面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經濟增長全省倒數第三排到了第一。城市建設、舊區改造、項目引進,樣樣工作都可圈可點。尤其綠化和人文工程,近乎震撼了周邊省區。在他之前,沒有人想到,城市綠化和城市功能的重新定位,可以讓一座城市煥發出驚人的活力來。江中之前只是一座大碼頭,憑藉的是水上運輸優勢,後來發展的也是水上優勢。黎漢河顛覆了這個。他給江中重新定位,著力將江中從一座水上城市打造為陸地城市,保持其交通運輸的絕對優勢外,又給江中附加了很多新的功能。比如養花基地,將原來十多個小漁村聯合起來,讓它們轉變生產模式,放棄漁業和小型船業,大力發展花卉產業,差點讓江中成為最美花城。比如江北教育新城,讓原來只有一所二本兩所職業學院的江中,短短几年成為江北高等教育新基地,親自跟全國十多家名校對接,在江中建立其分校。還將省城江州兩所高校直接遷址到了江中。僅是在校學生這一塊,就新增了二十三萬人。還有他建設圖書館、博物館體育館,舉辦各類賽事,讓從沒進駐過江中的新鮮事物聚齊了往江中跑。他動用民間資本,運用一系列特殊政策,把一座暮氣沉沉的老城徹頭徹尾變了樣,青春煥發,朝氣蓬勃,城市功能更是得到極大提升。

  有人說,走在江中大街上,真有如臨人間仙境的幻覺。黎漢河出色的從政才能和果決的工作作風在江中得到了最完美的展示,江中像一個舞台,成就了他。離開江中到省里就任時,江中百姓那個捨不得喲,沒法用語言形容。

  不幸的是,再度到省里任職之後,江中對他來說,有點失控。

  萊蒽集團的入駐,黎漢河一直覺得是個謎。尤其時間差,打得真是巧極了。他離開江中到部委任職,時間也就一年過一點,一家大型企業如此神速,一年時間占據中心廣場,太超乎尋常了。黎漢河後來才知道,早在他還在江中的時候,萊蒽集團就開始公關,不過沒找他,目標直接鎖定在羅浩武身上。礙著他在江中,羅浩武遲遲不敢批。他前腳離開,到了部委,羅浩武便急不可待地將萊蒽集團叫來,搶在新任市長劉路站穩腳跟前,就讓常務副市長林默達把手續批了。

  誰都在搶抓機遇,誰都在打時間差。那塊空地在他手上,不知有多少家企業死纏硬磨,公關手段可謂花樣迭出,要多新鮮有多新鮮。讓他這樣身經百戰的官員都覺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可他還是一一抵擋住了,不能做的事,堅決不做,不能開的口子,堅決不開,這是他的原則。

  迴旋是官場一門藝術,但不是所有問題都能迴旋的。有些事一旦陷進去,就再也沒有退回的可能,這方面他教訓非常深刻。沒想他離開一年,江中方面就大膽地把商業大樓蓋在了廣場上。

  黎漢河好長時間都覺得窩心,太窩心了。他把這筆帳記在了葉廣深還有江中市委書記羅浩武的身上,這座違規建築從建成那天起就成了一根刺,扎在他心上。黎漢河一直想拔,卻又拔不掉。有次夫人沈若浠跟他談起這事,無意中說出一個秘密,萊蒽集團所以將目標鎖定在羅浩武而不是他身上,關鍵原因是仰仗北京另一層關係,順著這層關係的觸角摸進去,黎漢河聽到了一個聲名顯赫的人物。他一下懂了,廣場這塊地,根本不是羅浩武所批,也不是葉廣深發話,他們兩個,說穿了還是為人作嫁。

  手眼通天啊。打那天起,黎漢河對萊蒽兩個字,就有了敬畏。

  官場行走,你不是萬能的,不管你網絡有多大,根基有多深,也不管你父輩多位高權重,該有人拿捏你時,照樣拿捏。

  起火是遲早的事,這點黎漢河很清楚,想必葉廣深羅浩武他們,心裡也很清楚。當初設計廣場,根本沒有考慮要建大型商廈。廣場的功能完全是圍繞市民休閒或搞大型慶典而設計的,消防通道安全設施,也是圍繞著這個功能設計。萊蒽商廈建起後,不但占據了西邊通道,而且大廈四周,這些年又湧進不少小攤販,更可怕的,江中方面又在兩條主要通道上建起了臨時性商鋪,將一座休閒廣場徹頭徹尾變成了商業集中地,什麼夜總會、K歌房、洗浴中心,一古惱兒涌到了那裡,把一座頗具人文氣息和時代特色的都市廣場變成了四不像,安全隱患一大堆,但都因為萊蒽集團,把所有問題都掩蓋了。一度時期,江中還有省里個別部門,以成功引進萊蒽集團為自豪,不少材料中都濃彩重墨提上這一筆,後來見黎漢河對此一點不感興趣,並且在好幾個場合公開批評城市違規建設,胡亂批地,亂批亂建現象屢禁不止,萊蒽集團才慢慢從政府的工作業績中消失。

  報復啊。黎漢河長嘆一聲,重新合上雙目。電話再次叫響,還是李國慶,黎漢河猶豫一會,接起。李國慶匯報說,消防車終於開了進去,消防通道嚴重堵塞,現場又找不到水源,給滅火工作帶來相當大的難度。李國慶匯報了很多,黎漢河只記住一句,消防車終於到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從他接到李國慶第一個電話,到現在是二十六分鐘,加上前面時間,消防車應該是在報警後四十分鐘後才到的。四十分鐘,小火也燃成了大火烈火!

  「人員安全疏散了嗎?」黎漢河打斷李國慶,問了一句。

  「目前還沒有人員方面的報告,我知道的情況是,商城裡面顧客很多,一時半會估計……」李國慶不敢往下說,牽扯到敏感話題,大家都很謹慎。

  「知道了。」不等李國慶再說,黎漢河果斷地壓了電話。爾後,他將這部手機關了。

  黎漢河現在考慮的是,要不要直接去現場?按常規,他這個省長應該立即趕赴現場,親自指揮,但他不想這麼做,也不能這麼做。一來,現在趕過去,他指揮誰?江中暫時沒市長,市長劉路一個月前自殺在辦公室,引發江中地震,到現在省里市里都沒給出結論,劉路的屍體仍然在殯儀館,他老婆四處上訪,說劉路不是自殺,是別人逼死的。但又拿不出證據,只說劉路自殺前幾天,心情異常鬱悶,跟家人一句話也不說。自殺那天晚上,是家中吃的飯,飯間只說了兩句話,一句是讓老婆管好女兒,以後不要讓她走仕途。另一句是如果第二天不見他回來,讓她去找省委葉書記。就是這第二句話,讓他老婆意識到丈夫的死另有原因,她也確實找過省委,但葉廣深拒不接見,態度非常強硬。

  整個事件,黎漢河保持緘默,省里開過幾次會,討論如何善後,黎漢河都沒發表意見。劉路是他來江北前就任命到江中的,等於是接了他在江中的班。對此人,黎漢河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屬於那種埋頭苦幹型,人際關係處理得不是太好。劉路出事後,省委沒急著往江中派新市長,政府工作暫時由常務副市長林默達主持。讓他跑去指揮林默達,這事顯然不妥。而市委書記羅浩武上周去歐洲考察,這陣指不定還在賓館倒時差呢。不能操之過急,不能慌,必須沉住氣。聽到當沒聽到,對一個省長來說,一場大火真算不了什麼。

  黎漢河邊給自己寬心邊往窗外看,窗外陽光很足,路兩旁不時出現的廠房還有大型工業園區以及一個接一個的GG牌,無不向車子裡的黎漢河炫耀,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這片土地上什麼奇蹟都可以發生。黎漢河這一刻卻一點欣賞的心思都沒,腦子被熊熊燃起的大火烤著,他動了動屁股,將另一部手機拿出。

  黎漢河共有四部手機,三部在他身上,一部在佟安手裡,就算他把身上三部全關了,李國慶照樣能聯繫到他。

  這個時候,除李國慶外,黎漢河不想接任何人電話。他朝前面望瞭望,司機像是也知道了大火,有意放慢了車速。坐在副駕駛上的佟安顯得穩而不亂,剛才他看過幾次手機,肯定與大火有關,但他一直沒跟黎漢河說。

  一個好的秘書,知道什麼事該跟首長講,什麼事不該講。什麼事該急,什麼事急不得。

  佟安跟了黎漢河差不多三年,至今還沒讓黎漢河失望過。車子又走一會,黎漢河手裡一部手機蜂鳴了一聲,打開一看,是另一位秘書溫小捷發來的簡訊。黎漢河有兩位秘書,這點省級幹部都一樣,一位是生活秘書,比如佟安。另一位是工作秘書。溫小捷平常留在辦公室,必須跟他外出時,黎漢河才帶他下來。溫小捷的簡訊也是匯報江中火災,溫小捷報了憂,火勢很難控制,不少人被困裡面,救援工作遲緩而不得力,情況非常糟糕。溫小捷還說,第一時間,網上已經有了相關消息,質疑聲鋪天蓋地。

  黎漢河連著看了幾遍,頭皮一陣陣發麻,有那麼一刻,差點喊出聲,讓司機直奔江中,可最終還是堅決地制止了自己。他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對整個江北又是一大浩劫,他甚至已經聞到死亡的氣味,一陣悲憤掠過心頭,他的拳頭由不得地又捏在了一起,手心出了不少汗。但一想到萊蒽集團,內心的氣憤又轉換成另一種東西。他在強迫自己,鎮靜,必須鎮靜!

  車子繼續前行,車內的三個人,誰也表現出不安,黎漢河分明感受到前面兩位年輕人窺探他的目光。對他們而言,這時候可能最想聽的,就是黎漢河下命令前去救人。這就是人跟人的差別,黎漢河不是不重視人命,他沒那麼麻木,更沒那麼殘忍,但他是一省之長,是江北的頂樑柱。這根頂樑柱是不能隨便拿去做支撐的,必須是在最迫不得已的時候。

  這麼想著,他沖前面兩位說了句:「天氣不錯嘛,好久沒看到這樣好的天氣了,是吧佟安?」

  這話像一股清風,立刻吹散了壓在佟安和司機章柯心頭的烏雲。車內的沉悶終於被打破,剛才死僵的空氣猛又流動起來。佟安深吸了一口說:「還是江中的空氣品質好,每次來,我都覺得吸不夠。」佟安這話顯然有討好的意思,夸江中,等於就是為黎漢河樹碑。黎漢河哈哈一笑,又道:「快到江中了吧?」

  一直悶聲開車的司機章柯說:「再過二十分鐘就到。」

  黎漢河就又不說話了,身子往後一倒,舒舒服服躺下了。

  車子很快駛入江中,黎漢河本能地將目光探過去,令他心驚的是,城中心位置,滾滾黑煙正肆虐著,像巨型怪獸,目中無人地在空中翻騰。單憑這股黑煙,黎漢河就斷定,火勢仍未得到控制,指不定,越燃越凶。那幢大樓的情況他熟悉,起火的是位於輔樓的四樓,福萊兒超市,也是整幢樓人員最最密集的。如果火勢控制不好,很快就會殃及到主樓。火勢一旦蔓延到主樓,就很難再控制住。

  可千萬別啊。

  黎漢河摁下車玻璃,伸出一隻手去,還好,風不大,他的心似乎稍稍輕鬆了下。李國慶的簡訊又來了,發在他此時唯一開著的那部手機上,告訴黎漢河,常務副市長林默達已經趕到現場,全力指揮滅火,大約有五百多名顧客被困,十分鐘前有人跳樓,傷亡不明。現場有八輛消防車,約五十名消防官兵,武警總隊已下命令,要求江中支隊立即增派力量,全力控制火情,確保被困群眾生命安全。後面的話黎漢河沒再看,那些話對他來說再是熟悉不過,幾乎每次事故都會有同樣的話語在重複。李國慶跟他回饋這些,無非就是告訴他,救援工作已經展開,讓他不必太急。

  黎漢河盯著遠處滾滾濃煙看了一會,悲壯地閉上了眼。事故、人命,然後是問責、逃責,沒完沒了的扯皮與掩蓋。謊言與正義開始博弈,陰謀與權術開始交易。類似的循環,幾乎隔段時間,就能看到一次。都知道如今為官從政,是出不得這種大事故的,但是事故還在天天出。

  有什麼辦法呢?黎漢河感覺內心很深處,非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車子已經駛過江中,意識到首長不會去江中,司機章柯放快了車速。黎漢河已經在想後續問題了,憑經驗判斷,這場大火損失不會小,現在就看被困群眾能否脫險出來。上天保佑吧。黎漢河這麼嘆了一聲,黯然地閉上了眼。

  這個時候,一輛豪華凱迪拉克悄然出現在高速路上,它像是如入無人之境,左沖右超,一點不在乎前面是警車護駕的車隊,很快超過後面的尾車,插在了車隊裡,跟黎漢河的奧迪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黎漢河沒有注意到,佟安也沒注意到,司機章柯發現了,懷疑地投過去目光,等看清駕駛座上那張嬌美驚艷的臉,再看對方車號,就清楚怎麼回事。等黎漢河再次睜開眼朝外巴望時,凱迪拉克已經跟在了他車後。

  黎漢河猛地記起,離開五華山時,曾發過一條簡訊,讓後面那位車主人跟著他的車子一同去三江。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竟讓他把此事忘了。他沖後面望瞭望,心想,現在對方再去,就有些不合適。掏出電話,想打給對方,讓她在下一個出口離開。撥一半號,又停下,不知怎麼,對方的出現忽然讓他想起一件事,一件跟萊蒽集團有關的事。腦子裡嗡一聲,心跟著狠狠地震了一下。

  「下一個出口掉頭,回江中!」

  黎漢河突然對司機章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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