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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7 11:17:31 作者: 度陰山

  【譯文】

  馬子莘問:「《中庸》說『修道之謂教』,朱熹將這句話理解為聖人對世人進行評價分類並規定相應的德性,作為世人所需要遵守的規範,例如禮、樂、刑、政等,這種說法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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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說:「道就是天性、就是天命,本來就十分完備,不能增減,也不需要修飾,哪裡還需要聖人來評價規範?又不是什麼不完備的東西。禮、樂、刑、政是治理天下的法度,固然可以稱之為教,但這並不是子思的本意。如果像朱熹所說的,天資較下者通過教化得以領悟大道,為何捨棄聖人禮、樂、刑、政的教化,卻另外講一個『戒慎恐懼』的功夫呢?這是將聖人的教誨當作擺設了。」

  馬子莘繼續向先生請教。

  先生說:「子思所說的性、道和教都是從本原上說的。天授命於人,那麼命就是人的性;人率性而行,那麼性就是人所行的道;人修道而學,那麼道就是人所施的教。率性是『自然而然真誠的人』的事業,所謂『通過誠摯之心明白通達,是天性使然』;修道是『想要做到真誠的人』的事業,所謂『由明白通達養成誠摯之心,是教化使然』。聖人率性而行就是大道;聖人以下的人做不到率性,對於道的理解難免有過或不及,所以才需要修道。修道就可以使賢者、智者不會過分,愚者、不肖者不會欠缺,所有人都要遵循這個道,在這個道之中便蘊含教化的意思了。此處的『教』與『天道至教』『風雨霜露,無非教也』的『教』是同一個意思。『修道』與『修道以仁』的意思相同。人能夠修道,就能夠不違背大道,恢復天性的本然,也就是聖人率性而行的大道了。《中庸》後文所說的『戒慎恐懼』,就是修道的功夫,『中和』就是恢復本來的天性。就像《易經》所說的『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中和位育』,都是窮盡天性、通達天命的意思。」

  【一二九】

  黃誠甫問:「先儒以孔子告顏淵為邦[199]之問,是立萬世常行之道[2###00],如何?」

  先生曰:「顏子具體聖人,其於為邦的大本大原都已完備,夫子平日知之已深,到此都不必言,只就制度文為上說。此等處亦不可忽略,須要是如此方盡善。又不可因自己本領是當了,便於防範上疏闊,須是要『放鄭聲,遠佞人』。蓋顏子是個克己向里、德上用心的人,孔子恐其外面末節或有疏略,故就他不足處幫補說。若在他人,須告以『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達道』『九經』[201]及『誠身』許多工夫,方始做得,這個方是萬世常行之道。不然,只去行了夏時,乘了殷輅,服了周冕,作了韶舞,天下便治得?後人但見顏子是孔門第一人,又問個為邦,便把做天大事看了。」

  【譯文】

  黃誠甫問:「朱熹認為孔子回答顏淵關於治理邦國問題的話,是為萬世確立治國的原則,對嗎?」

  先生說:「顏回大體上具備聖人的品質,對於治國安邦的大體方略也都已掌握,孔子對此也十分了解,當顏淵提問時也就沒必要再多說,只是就典章制度稍稍談一下。不過這方面也不能忽略,必須各方面全都具備才算完善。也不能因為自己的能力已經足夠擔當治理邦國的責任,就疏於防範,必須『禁止鄭國的靡靡之音,遠離阿諛奉承的小人』。顏回是一個嚴於克己、韜光養晦的人,孔子擔心他在制度文章等外在的問題上會有所疏漏,才針對他的不足之處加以補充說明。如果別人問到治理邦國的問題,孔子肯定會告訴他『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達道』『九經』以及『誠身』等許多道理,這樣才能將國家治理好,這才是萬世常行的準則。如若不然,只是去推行夏朝的曆法,乘坐商朝的輅車,穿上周朝的冠冕,聽《韶》《武》的音樂,天下就能治理好嗎?後世的學者只看到顏回是孔子最出色的弟子,又去問如何治理國家的道理,就認為孔子講的是完備無疑的道理了。」

  【一三〇】

  蔡希淵問:「文公《大學》新本,先『格致』而後『誠意』工夫,似與首章次第相合。若如先生從舊本之說,即『誠意』反在『格致』之前,於此尚未釋然。」

  先生曰:「《大學》工夫即是『明明德』,『明明德』只是個『誠意』,『誠意』的工夫只是『格物致知』。若以『誠意』為主,去用『格物致知』的工夫,即工夫始有下落。即為善去惡,無非是『誠意』的事。如新本先去窮格事物之理,即茫茫蕩蕩,都無著落處,須用添個『敬』字,方才牽扯得向身心上來,然終是沒根源。若須用添個『敬』字,緣何孔門倒將一個最緊要的字落了,直待千餘年後要人來補出?正謂以『誠意』為主,即不須添『敬』字。所以提出個『誠意』來說,正是學問的大頭腦處。於此不察,真所謂『毫釐之差,千里之繆』。大抵《中庸》工夫只是『誠身』,『誠身』之極便是『至誠』。《大學》工夫只是『誠意』,『誠意』之極便是『至善』。工夫總是一般。今說這裡補個『敬』字,那裡補個『誠』字,未免畫蛇添足。」

  【譯文】

  蔡希淵問:「朱熹《大學》新本,先有『格物致知』,然後才是『誠意』的功夫,似乎與《大學》首章的次序不合。如果遵從先生舊本的說法,『誠意』應當在『格物致知』之後,對此我還有點不明白。」

  先生說:「《大學》的功夫就是『明明德』,『明明德』就是『誠意』,『誠意』的功夫就是『格物致知』。如果以『誠意』為主,再去『格物致知』,功夫才有著落之處。所謂為善去惡,無非都是『誠意』的功夫。如果像朱熹新本的次序,先去窮盡事物的道理,便會空空蕩蕩,沒有著落,必須再加一個『敬』字,才能與自己的身心關聯起來,然而這終究是缺乏根源的。如果必須加一個『敬』字,為何《大學》的作者卻將這個最緊要的字落下了,等到千餘年後的人補出來?所以我才說以『誠意』為主,就不需要添加一個『敬』字。之所以提出『誠意』,正是因為這是做學問的根本宗旨。對此沒有體察,真是『差之毫厘,謬之千里』了。大體而言,《中庸》的功夫只是『誠身』,『誠身』的功夫做到極致就是『至誠』。《大學》的功夫只是『誠意』,『誠意』的功夫做到極致就是『至善』。功夫總是相同的。現在在這裡補一個『敬』字,那裡補一個『誠』字,未免畫蛇添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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