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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09:17:53
作者: (英)阿瑟·克拉克
突然,沉寂籠罩四野,只有牽引車發出的嘶嘶聲,以及揚聲器里傳來的無限遠處靜電引起的微弱噼啪聲。賈米森把牽引車停了下來,坐在座位上,轉過身來,面向弗萊徹。
「所以,這就是你那麼著急的原因。」他平靜地說。
弗萊徹點點頭。他蒼白的臉頰上,血色漸漸恢復:「我們沒想到會這麼快。」
賈米森沒有動手重啟牽引車,而是停在那裡,過了許久。弗萊徹的手指在公文包上緊張地敲著,只有這敲擊聲暴露了他的緊張。隨後,賈米森再次開口道:「你這次旅行會帶來什麼真正的改變嗎?」
弗萊徹看了他很久才回答。「等我們到了那裡,我自然會告訴你。」他說,「現在,看在上帝的分上,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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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許久,然後賈米森回到儀錶盤前,重新啟動了引擎。「九十分鐘後就到了。」他說。
一路上,他再沒開口說過話。只有惠勒意識到,他肯定是費了一番精力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可以理解,賈米森的忠誠度被分裂了,畢竟很少有科學家不為聯邦那諸多崇高理想所打動。他很高興賈米森決定繼續向前,但不管怎樣,即使他回頭,惠勒也會尊重他的選擇。
電台正不斷傾瀉著一波又一波無從解讀的編碼指令。沒有進一步的消息傳過來,惠勒琢磨著,不知上面會採取什麼舉措來保衛月球。在未來的幾個小時裡,沒什麼可做的,儘管那些早已準備好的計劃或許可以做最後的潤色。他開始懷疑,弗萊徹跑這麼一趟,究竟意欲何為。
就在此時,後者打開了他的公文包。包里全是影印的照片,上面是極其複雜的電路,顯然,他無意隱瞞。惠勒只瞥了一眼就知道,那上面有大量的複雜電路和元器件,根本沒必要保密,因為對他來說,這一切毫無意義,反正看不懂。弗萊徹在一份清單上勾勾選選,仿佛是在做最後的檢查。惠勒不禁想到,他這麼做,或許更多的是為了打發時間。
弗萊徹並非一個勇敢的人——在他過去的一生中,他很少會需要用到「體力」這種原始素養。如今,危機幾乎已然降臨,可他居然沒覺得畏懼,這讓他覺得相當驚訝。他很清楚,或許等不到天亮,他就已經死了。
這個想法給他帶來的煩惱多於恐懼。這意味著,他關于波動傳導的論文,所有關於新型波束的工作,或許都無法完成。而且,他可能永遠都無法申請到那筆他計劃中的巨額旅行津貼,以此補償他穿越雨海的那段可怕旅程。
過了好一陣子,惠勒一聲大喊,打斷了他的沉思:「我們到了!」
牽引車越過地面的一個隆起處,前方數千米外,一座龐然的金屬穹頂在地光中閃閃發光。它看似完全是被廢棄的,但弗萊徹知道,那下面肯定是一片熱火朝天,等待著他們的必將是雷霆萬鈞。
探照燈照了過來,對準牽引車。賈米森穩穩地繼續朝前開。他知道,探照燈只是個象徵,與此同時,周圍數千米範圍內,會有看不見的微波探測,緊盯著他們,對他們進行最嚴密細緻的探查。他打開大燈,照著牽引車的識別碼以便對方辨識,然後一路衝過那近乎平坦的大地。
牽引車在巨大的穹頂陰影中停了下來。有幾個人正站在氣閘口旁邊等著他們。弗萊徹早就開始動手穿太空衣了,幾乎就在牽引車停下之前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把手搭在了車門上。「在這兒等一下,」他說,「我去看看什麼情況。」
沒等其他人開口說話,他就打開了門鎖。他們眼見他草草吩咐了幾句,隨即走入穹頂,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他走了還不到五分鐘,但對坐在牽引車裡焦躁不安的天文學家們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個世紀。突然,他回來了,砰的一聲,氣閘外門在他身後猛地合攏。他太著急了,以至於來不及摘下頭盔,低沉的聲音透過塑料球形面罩傳了過來。
「我沒時間解釋,但我會遵守對你的承諾。」他對賈米森說。「這下面——」他指了指穹頂,「罩著聯邦政府想要得到的鈾礦。這裡的防禦措施做得很好,肯定會讓我們那些貪婪的朋友大吃一驚。不過,這裡也有進攻性武器。這是我設計的,我來這裡就是做最後的調整,然後才能投入使用。所以,關於之前你提出的旅程重要性的問題,這就是回答。
「地球欠你的可能比它能還你的多得多。別插嘴——更重要的是,電台里說還有二十小時安全時間,但這是錯誤的。聯邦飛船是在距離月球一天的航程內被探測到的,但它們來此的速度,卻是以往任何宇航速度的十倍。我們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它們很快就會抵達這裡。
「你們可以留下來,但為了你們自己的安全,我建議你們掉頭,拼盡全力開回天文台。如果爆發了任何事件,而你們還在外面的曠野里,那就趕快找地方躲起來。下到岩縫裡去——尋找任何你們能找到的庇護所——待在那裡,直到結束。再見,祝你們好運。」
兩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又走了。外門再次砰的一聲關上,氣閘室清關的指示燈亮了起來。他們看到,穹頂入口在他身後快速地打開又合攏。隨後,牽引車就被孤零零留在了穹頂巨大的陰影里。
無論哪裡都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但突然,牽引車的車架子開始震動,震動頻率穩步上升。控制面板上的儀表瘋狂地轉動,燈光變暗,緊接著,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但某些強大的力場已然從穹頂外掃出,現在甚至已經延展到太空中去了。這給兩人留下了一種壓倒性的印象,某種能量正在等待信號以全面釋放。他們開始明白,弗萊徹的警告究竟有多緊迫。滿目荒蕪的景色似乎正因期待而陷入一片緊張的氣氛中。
毛蟲車迅速從穹頂邊緣撤了下來,自顧自地打著圈。它的雙探照燈把光源投射到了起伏的平原上。隨後,牽引車開始全速奔向月夜的黑暗。賈米森意識到,自己和礦井之間的距離越遠,他們再次回到天文台的機會就越大。
莫頓博士第一次聽到天文台的電台通告時,正走在高達一千英寸的穹頂長廊之下。主任的聲音轟鳴著,響徹在所有揚聲器和每件太空服的通信接收器里。
「大家注意!聯邦即將攻擊月球。所有工作人員,除了鏡組成員,都立刻去地下室。我再說一遍,立刻,馬上。鏡組的工作人員,請立即將鏡子取下來,把它運到沉降室去。就這樣。動起來!」
天文台怕是足有十數個人的心跳陷入停滯狀態。接著,穹頂那上千噸重的百葉窗緩慢而威嚴地動了起來,如同摺疊的花瓣般漸漸合上。當望遠鏡轉向垂直狀態時,空氣開始從數百個通風口湧入大樓,將望遠鏡從網格中撤出的行動開始了。
莫頓博士開始奔跑,他發現自己的腿好像軟成了一攤水。他的手顫抖著,打開了最近的應急儲物櫃,選擇了一套體形和他差不多的太空服。儘管他並非鏡組成員,但現在情況緊急,他還得在穹頂上工作。有些珍貴的輔助儀器需要拆除,並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光這項工作就要耗費數個小時。
莫頓與其他隊員一起開始工作,這時,他的耳神經漸漸恢復了正常。或許,到最後,根本沒什麼大事。二十年前就有過一次誤報警。聯邦政府肯定不會這麼愚蠢——他苦笑著壓抑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兩周前,他們才剛剛開始討論這些,當時還覺得那只是惠勒個人的主觀意願,而如今,他多麼希望惠勒是對的!
時間轉瞬即逝,一件件堪稱無價之寶的儀器被扔進了地下室,大鏡子如今已經從格子裡放了出來,絞車也已經被固定在支架上。沒人留意時間究竟過去了有多久。
莫頓抬頭看了一眼大鐘,驚訝地發現距離第一次電台警報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小時。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進一步的消息。直到現在,整件事看起來還如同一場荒誕的幻夢。在這個遠離塵囂而一片祥和的地方,說什麼危機,想一想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運鏡子的拖車無聲地沿著斜坡向上移動,進入到望遠鏡下方的位置。巨大的圓盤一點一點地下沉,直到可以拆除絞車。整個操作耗費了兩小時十五分鐘,這是一個很可能永遠不會被打破的紀錄。
拖車到現在為止,已經走下了半個斜坡。莫頓略鬆了一口氣,他的工作就快要完成了。只不過,分光鏡還得動動——呃,那是什麼?
整棟大樓突然劇烈震動。巨大的望遠鏡框架一陣搖晃。有那麼一會兒,身穿太空衣圍在底座周圍的那些人影一動不動地站著,隨後,大家不約而同地沖向觀察窗。
要想透過窗口看清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幾乎是不可能的。在雨海深處,有什麼東西在燃燒,光芒萬丈,超乎想像。與此相比,太陽本身的光芒幾乎看不見了。
建築物再次戰慄起來,一陣深沉得如同管風琴發出的聲響,響徹瞭望遠鏡那巨大的橫樑。裝鏡子的拖車現在安全地離開了,沉入岩石深處的洞穴里,在那裡,沒有任何想像得到的危險,足以傷害到它。
現在,如同鐵錘般的重擊一下又一下,快速震撼著大地,中間幾乎沒有停頓。底層的觀察窗和穹頂的外牆反射出一條條矩形光斑,耀眼到令人難以直視,忽左忽右地晃動著,仿佛光源本身正在空中快速移動。
莫頓跑去拿太陽濾光鏡,這樣他就可以在不傷眼睛的情況下朝外看。但他沒來得及做什麼。主任的聲音再次從擴音器中傳出:「所有人!立刻去地下室!」
離開穹頂時,莫頓冒險回頭看了一眼。大望遠鏡看上去仿佛已經著火般,外面一片火海,穿過窗玻璃,那光亮竟如此耀眼。
奇怪的是,莫頓下到地下室的時候,他最後的想法竟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也不操心那架無價的望遠鏡。他突然想起,惠勒和賈米森正在雨海中的某個地方。他想知道,無論那片荒山上發生了什麼,他們是否能從地獄裡逃出生天。
他莫名其妙地回想起惠勒那一如既往的微笑,事實上,即使當惠勒頻繁在正式場合遭到羞辱的時期,這種微笑也從未長久地消失過。賈米森也是個聰明而友善的同事,儘管他比較安靜,也更內向。如果他們再也不回來,天文台肯定會非常想念他們的。
當賈米森驅車離開穹頂還不到十英里的時候,突襲就開始了,飛船集群迎面而來,船速被嚴重低估了。地球那廣布的探測器檢測模式,從一開始就被設計成只針對流星發出警告,可這些飛船,遠比任何進入太陽系的流星都要快得多。
儀器只閃爍了一下,飛船就已經飛馳而過。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檢查飛船的航速,那些飛船就已經距離月球地表只剩一千英里了。在它們運行軌道的最後幾千米,非線性加速的引擎驅動在近五十萬倍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把飛船停了下來。
沒有任何警告。突然間,雨海那灰色的岩石上燃起了歷史上從未見過的強光。賈米森被強光閃呆了,把牽引車停了下來,直到雙眼恢復了視力。
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有人把探照燈對準了牽引車。隨後,他意識到,光源來自頭頂數千米處。高踞在群星間閃耀的,是一個逐漸暗淡的光斑,就快要看不見了。又一枚火箭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吞噬了剛才的那點耀斑,又漸漸消退,直至消逝。他就那麼看著,亮光越來越暗淡,又等了一會兒,群星歸位。
「好吧,」惠勒滿懷敬畏地說,「我想就是這樣了。」
兩位天文學家頭頂著雲煙般絢爛的銀河,而星河背景下,卻是三艘他們前所未見的巨型飛船,事實上,大多數人類都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飛船。根本無從判斷它們距離地面究竟有多遠——我們無法分辨懸在頭頂的,究竟是距離十英里,還是二十英里。它們是如此巨大,以至於透視感在某種程度上似乎完全失敗了。
又過了好長時間,那些龐大的飛船都沒有要動的樣子。這一次,儘管有了更多的理由,但賈米森再次感受到了當初在穹頂陰影之下的那種壓抑,那種充滿憂慮的期盼。緊接著,另一個耀斑在群星間爆發,牽引車的外圍世界瞬間就被那些強光所淹沒了。只不過,到目前為止,這些飛船都還沒採取任何敵對行為。
冥河號的船長依然與地球保持著聯繫,儘管他現在意識到,要避免衝突幾乎毫無希望。地球拒絕了他發出的最後通牒——對此他極其失望,同時也略有些困惑,無法理解對方拒絕他時的腔調,為何會帶著不動聲色的自信。他還不知道,下面那棟建築物究竟是不是單單一座礦。當然,這確實是個礦,但它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秘密。
期限已過——地球甚至拒絕回應他的最後陳情。下面兩個觀察者只看見,其中一艘巨艦突然沿著中心軸轉向,船頭直指月球。隨後,四枚火箭無聲地劃破了黑暗,向平原撲去。
「火箭魚雷!」惠勒倒吸一口涼氣,「我們得開始行動了!」
「沒錯——穿上你的太空衣!我要把費迪南德號開到那些岩石之間去,不過,我們得把車留在那裡。我們剛剛經過了一道岩縫,那裡足以保護我們不受任何傷害,除非被直接命中。我當時專門留意,標記了一下,可沒想到,這麼快就要用上了。」
當他們手忙腳亂地穿著太空衣的時候,岩體震盪起來,波及他們。牽引車突然被掀了起來,又重重地摔回地面,差點把他們摔趴下。
「如果那一下命中了,礦井就徹底玩完了!」惠勒喊道,「他們究竟要怎麼還擊呢?我肯定他們那兒沒槍沒炮的。」
「就算有,也肯定不會讓我們看見啊。」賈米森一邊調整頭盔一邊咕噥道。隨後,他的聲音從太空衣的通信器里傳了出來,算是最終的總結陳詞:「準備好了嗎?好!出發!」
惠勒很不願意離開溫暖而安全的牽引車。賈米森把它留在一片巨岩之間,這樣就足以保護它,幾乎可以防禦來自任何方向的侵襲。只有從空中直接掉落的東西才會對它造成傷害。
惠勒突然被一個驚悚的想法震撼到了。「反正,如果費迪南德號被擊中,我們也一樣會完蛋。」他說,「那為什麼還要費這麼大勁離開呢?」
「太空衣里有足以支撐兩天的空氣,」賈米森一邊回答,一邊合上了身後的氣鎖閘門,「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可以走回去。八十英里聽起來很遠,但在月球上,這不算什麼。」
他們匆匆地趕到了那條足以提供庇護的岩縫之下,一路上,惠勒再沒說什麼。在雨海上暴走八十英里,這念頭真令人沮喪。
「在上一次月球戰爭中,這樣的岩縫可是很好的狐狸洞。」他一邊說,一邊在狹窄的谷底坐了下來,身下滿是熔岩碎片和粉狀的月岩,「可我真想看看,礦那邊究竟怎樣了。」
「我也想,」賈米森說,「可我更想活到安度晚年。」
「我來冒這個險,」惠勒衝動地喊道,「不管怎麼說,現在貌似一切都很平靜。我覺得,那些魚雷肯定已經完成任務了。」他朝著岩縫邊緣跳去,鉤住岩沿把身體往上拉。
「你能看到什麼嗎?」賈米森問道。儘管太空衣的低功率無線電通信被堅硬的岩石遮了個嚴實,但他的聲音還是輕易地傳到了惠勒耳邊。
「等一下——我要爬到這塊大石頭上面去,那邊看得更清楚。」
短暫的停頓之後,惠勒又開口說話了,聲音裡帶著一絲驚訝:「穹頂不像是被攻擊過呀。一點變化都沒有。」
他並不知道,第一波攻擊僅僅是個警告,魚雷落在距離礦井好幾千米的地方。就在他剛剛到達有利地形後不久,第二波火箭發射了。這一回,他們是真心實施打擊了。惠勒看到一道道長長的火舌,穩定而真實地朝著目標飛去。他想,轉眼工夫,那巨大的穹頂就會坍塌成一片廢墟,像個被砸爛的玩具。
可火箭壓根未能擊中月球表面。當它們仍在距離地面數千米的空中飛行時,幾乎是同一時間,那些火箭竟然一起爆炸了。四個巨大的光球在星空綻放,隨後消逝。惠勒不由自主地伸手撐住自己的身體,準備迎接衝擊波,然而他卻忘記了,他周圍是真空,這種基於空氣的衝擊波永遠都傳不過來。
穹頂出了點怪事。起初,惠勒覺得是它變大了。隨後他意識到,是穹頂本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半個搖曳的光球,肉眼幾乎不可見。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
聯邦軍艦也對此渾然無知。幾秒鐘之後,它們就退入太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加速度,飛馳著,縮成一個個小點。他們不願冒任何風險,於是立即開會討論,手忙腳亂地檢查了他們從未想過要使用的武器。直到當天很晚的時候他們才弄明白,地球那不動聲色的自信究竟源自何方。
他們只離開了一小會兒。儘管他們是一起消失的,卻從完全不同的方向反撲回來,仿佛是想迷惑礦井的防禦工事。兩艘巡洋艦劃破天際,呈對角陡降,戰列艦在衝突爆發的早期就一直停留在皮科山脈的屏障之後,此刻也掠過山脈,橫著沖了出來。
突然間,巡洋艦消失了,就像之前的穹頂消失了一樣,消失在波光粼粼的光球後面。然而,這些球體早就非常耀眼了,閃爍著怪異的橙色光芒。惠勒意識到,這肯定是某種輻射類的屏障,他再次向礦井望去,這時候,他發現攻擊已經開始了。
平原上的那個半球閃耀著彩虹般的各種顏色,它光輝四射,一秒一秒在增強。能量由外部傾注而入,又被轉換成可見光譜的無害射線。至少對惠勒來說,這已經很清楚了——他在猜想,究竟有幾百萬馬力的能量,在巡洋艦和礦井之間無形地流動。這時候的天空已經比白天都亮太多了。
他漸漸明白了。二十世紀曾經設想過但不為人知的光能武器,如今已經不再是神話。跟宇宙飛船不同,它們是經過多年來的積累,逐漸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在七十年的和平歲月中,它們被秘密地孕育,日趨完善。
坐落在平原上的穹頂其實是一座堡壘,這是以前的人們做夢也想不到的。其防禦工事一定是第一時間就採取了行動,就在敵人的第一道光束射向他們的那一刻,但足足過了好幾分鐘,它都未曾嘗試過反擊。現在還不行,沒到時候,在那道保護他們的熾熱屏障之下,弗萊徹和他的同事們跟聯邦一樣,都在爭取時間。
隨後,惠勒注意到,穹頂兩側有微弱的刷狀放電——僅此而已。可巡洋艦的防護屏變成了櫻桃紅,然後是藍白,然後是一種他知道但從未想過會在任何地方看到的顏色——巨型太陽的紫白色。眼前的景象是如此驚心動魄,以至於他毫不在意自己所面臨的致命危險。現如今,只有迫在眉睫的個人危險才能影響到他——無論冒什麼樣的風險,他都必須看到戰鬥結束。
賈米森焦慮不安的聲音再次通過通信器傳到他耳邊,嚇了他一跳:「嗨,惠勒!怎麼回事?!」
「戰鬥剛剛開始了——上來瞅瞅吧。」
有那麼幾秒鐘,賈米森與他天性中自帶的謹慎做著自我鬥爭。隨後,他從岩縫中爬了出來,兩個人肩並肩地觀看了那場最偉大的戰鬥,直到目睹它達到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