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科學家
2024-09-26 08:41:38
作者: (美)艾薩克·阿西莫夫
沙姆林·瓊斯博士不耐煩了整整一年,但這並不表示他已經逐漸習慣,而是正好相反。然而,這一年使他學到一件事,那就是薩克國務院催促不得。尤其因為那些官員大多是來自弗羅倫納的移民,因此對自身的尊嚴看得比什麼都要重。
有一次,他曾經問川陀大使老阿貝爾——他在薩克住了很久,甚至靴底都已經生根——薩克人既然那麼輕視這些人,為何允許自己的政府部門由他們掌管?
阿貝爾透過盛著綠酒的高腳杯,向他眨了眨眼。
「政策,瓊斯,」他說,「政策。這是一種應用遺傳學,配合薩克人的邏輯實行。他們的世界又小又沒有價值;這些薩克人之所以重要,只因為他們控制著一個挖不完的金礦——弗羅倫納。所以每一年,他們都在弗羅倫納的田野和村鎮尋找優秀的年輕人,把他們帶回薩克接受訓練。表現平平的留下來為他們處理公文、填寫表格;而真正聰明的那些,就送回弗羅倫納擔任村鎮的首長,也就是他們所謂的鎮長。」
瓊斯博士是個專業的太空分析員。他不大了解這一切有什麼意義,而他說了出來。
阿貝爾伸出又老又鈍的食指指著他,穿過高腳杯的綠色光線射到布滿棱紋的指甲,中和了其上灰黃的色澤。
他說:「你永遠無法成為行政官員,可別找我推薦你。聽好,弗羅倫納上最能幹的人都全心全意支持薩克的政策,因為在為薩克服務時,他們會受到良好的照顧;而他們若是反對薩克,最好的下場是重新做個普通的弗羅倫納人,而那可不妙,朋友,那可不妙。」
他一口咽下杯中的酒,又繼續說:「此外,鎮長和薩克上的辦事員都不能生育下一代,否則就會失去他們的職位。這話的意思是,即使和弗羅倫納女性生育也不行。當然,和薩克人婚配則是絕不可能的事。這樣一來,弗羅倫納的最佳基因不斷自社會抽離,久而久之,弗羅倫納將成為伐木工和汲水工的天下。」
「照這個態勢發展下去,他們將來會找不到辦事員,對不對?」
「總有那麼一天。」
因此,瓊斯博士如今坐在弗羅倫納事務部的一個前廳,不耐煩地等待獲准穿越一道道關卡;弗羅倫納籍的低級官員則在官僚迷宮中不停跑來跑去。
一位年事已高、已經不太中用的弗羅倫納人來到他面前。
「瓊斯博士?」
「是的。」
「跟我來。」
其實,利用熒幕上的閃爍號碼就能召喚他,而空氣中的螢光甬道就足以引導他前進。可是在人力價格低廉的地方,凡事都不必以科技取代人力。瓊斯博士想到的「人力」專指男性,在薩克的任何政府部門中,他都從未見過女性。弗羅倫納的女性大都留在自己的行星上,只有某些當女傭的例外,她們同樣不准生育下一代。至於薩克的婦女,正如阿貝爾說的,則是絕不可能的事。
帶路的老者做個手勢,要他坐在面對「次長秘書」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上。他會知道那人的頭銜,是因為它以發光字跡蝕刻在桌面凹槽中。當然,沒有任何弗羅倫納人的職位能超過秘書,不論他實際上掌管多少事務。弗羅倫納事務部的次長與部長一定是薩克人,雖然瓊斯博士在社交場合有可能碰到他們,卻明白在部里絕對見不到他們本人。
他坐在那裡,仍舊很不耐煩,但至少已較為接近目標。那位秘書仔細瀏覽著檔案,將精密編碼的文件一一翻閱,仿佛其中蘊藏著宇宙的奧秘。那人相當年輕,或許是個新近的畢業生,他像所有的弗羅倫納人一樣,擁有非常白皙的皮膚與顏色很淡的頭髮。
瓊斯博士感到源自基因記憶的激動。他自己來自利拜爾這個世界,就像所有的利拜爾人一樣,他的皮膚色素很深,屬於一種深濃的棕褐色。像利拜爾或弗羅倫納這種膚色如此極端的世界,在整個銀河中十分罕見。一般說來,中等色調是普遍的規律。
有些激進的年輕人類學家提出一種想法,認為諸如利拜爾這種世界上的人類,乃是源自獨立發展但殊途同歸的演化過程。但年長的學者則不以為然,任何主張不同物種會經由演化而匯流的想法(最後甚至能進行異種雜交,正如今日銀河各世界的人類這樣),都會遭到他們的大肆抨擊。他們堅持,不論起源行星位於何處,其上的人類已經分化成膚色各異的許多亞種。
這只是將問題推到遙遠的過去,並沒有提出任何解答,所以瓊斯覺得兩種解釋都無法令人滿意。不過即使到了現在,他發覺自己偶爾還是會想到這個問題。在那些民智未開的世界,基於某種原因,一直流傳著遠古時代曾有一場衝突的傳說。舉例而言,在利拜爾的神話中,就提到不同膚色的人曾發生過大戰,一群戰敗的棕色人種逃離家鄉,據稱這些人就是利拜爾的創建者。
後來瓊斯博士離開利拜爾,前往大角太空科技學院就讀,接著一頭鑽進專業領域,早將當年那些神話故事忘得一乾二淨。從那時到現在為止,他只有一次真正感到疑惑。那是他在執行公務的行程中,恰好來到半人馬星區的古老世界之一。這些世界的歷史都以千年為單位,它們的方言也極其古老,很可能就是傳說中早已失落的英語。在那種語言中,對黑膚人種有個特殊的稱呼。
可是,為什麼要對黑膚人種有特殊的稱呼呢?其他特徵的人都沒有特殊的稱呼,例如藍眼珠的、大耳朵的、卷頭髮的……
秘書嚴謹的聲調打斷了他的冥想:「根據記錄顯示,你曾經來過這間辦公室。」
瓊斯博士用帶點刻薄的語氣說:「我的確來過,閣下。」
「但不是最近。」
「沒錯,不是最近。」
「你還在尋找那個太空分析員,他是在——」秘書翻了翻文件,「十一個月零十三天前失蹤的。」
「沒錯。」
「在這期間,」秘書的聲音又干又脆,似乎將話里的所有汁液都仔細榨乾了,「一直沒有這個人的下落,也沒有證據顯示他曾來到薩克境內。」
「根據最後一次報告,」這位科學家說,「他在接近薩克的太空中。」
秘書抬起頭,他的淡藍眼珠盯了瓊斯博士一會兒,然後迅速垂下來,「也許沒錯,但這無法證明他身在薩克。」
無法證明!瓊斯博士緊緊抿起嘴唇。過去數個月來,星際太空分析局告訴他的也是這句話,而且他們的回覆越來越遲緩。
沒有證據,瓊斯博士。我們覺得你的時間可以花在更有意義的方面,瓊斯博士。本局保證搜尋會繼續進行,瓊斯博士。
他們真正的意思是:別再浪費我們的經費,瓊斯!
正如秘書剛才仔細陳述的,這件事始於星際標準時間十一個月零十三天前(對於這種事件,秘書當然不會用當地時間,他不會犯這種錯誤)。而兩天後,他在薩克著陸,到分析局的當地辦事處作例行視察。不料結果卻是——唉,結果就成了現在這樣子。
他見到分析局的當地代表,一個纖細的年輕人。瓊斯博士對他最主要的印象,是他不停嚼著薩克化工業生產的某種橡皮食品。
視察幾乎告一段落的時候,那位當地代表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把嘴裡的東西放到臼齒後面,開口道:「有個野外人員傳來一封電訊,瓊斯博士。也許並不重要,你也了解那些人。」
那是表示不屑一顧的通常說法:你也了解那些人。瓊斯博士抬起頭來,心中閃過一絲怒意。他正準備說十五年前自己也是個「野外人員」,不過他隨即想起,做了三個月之後他就再也不能忍受。但正是由於那點怒氣,使他閱讀電訊時分外認真。
電訊內容如下:請保持直通密碼線路對分析局中央本部開放,準備傳送極度重要事件的詳細電訊。整個銀河將受影響。我即將經由極小路徑著陸。
當地代表覺得挺有趣,他的嘴巴又恢復節奏性的大力咀嚼。「想想看,長官,『整個銀河將受影響』。那可真不簡單,即使對一名野外人員而言。收到這封電訊後,我和他聯絡過一次,看看是否能從他那裡問出個所以然,可是我失敗了。他只是不停地說,弗羅倫納上每個人的生命都受到威脅。你知道的,這代表有五億人命在旦夕。他的話聽來非常神經兮兮,所以坦白講,當他著陸的時候,我可不想出面應付他。你有什麼建議?」
瓊斯博士說:「你有沒有你們的談話記錄?」
「有的,長官。」經過幾分鐘的尋找,他終於找到一段膠捲。
瓊斯博士用閱讀機放了一遍,皺起了眉頭。「這是副本,對不對?」
「我將原件送給薩克的行星間運輸局。我想他們最好能開輛救護車去著陸場接他,他的狀況也許很糟。」
瓊斯博士心中很同意這個年輕人的話。處於太空深處的孤獨分析員終於完成任務時,他們的精神很可能已嚴重錯亂。
然後他說:「慢著,聽你的口氣,似乎他尚未著陸。」
當地代表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我想他已經到了,只是沒有人通知我。」
「好吧,聯絡運輸局,取得詳細資料。不論他有沒有精神病,我們的記錄中一定有詳細資料。」
第二天,這位太空分析員在離開薩克行星的前一刻,又到辦事處來作最後巡視。他還要去其他世界辦些公事,行程有些匆忙。在幾乎走到門口時,他又回頭問:「我們的那位野外人員還好嗎?」
當地代表答道:「哦,這個——我正打算告訴你,運輸局沒有他的消息。我將他的超原子發動機能量型樣送過去,他們說他的太空船根本不在近太空。那傢伙一定改變了著陸的主意。」
瓊斯博士決定將出發時間延後二十四小時。第二天,他來到位於該行星的首府薩克市的行星間運輸局。那是他第一次遇到弗羅倫納籍官僚,而他們一律對他搖頭。他們收到過分析局的一位分析員將要著陸的電訊。哦,沒錯,不過並沒有太空船著陸。
但瓊斯博士堅持這件事很重要,因為那個人病得很重。難道他們沒收到分析局當地代表與他的通話記錄嗎?他們張大眼睛望著他。通話記錄?找不到任何人記得收到過。假如這個人真有病,他們只能表示遺憾,可是既沒有分析局的太空船降落此地,也沒有這樣的太空船在近太空任何一處。
瓊斯博士回到旅館,左思右想考慮良久。延後的出發時間又過了,他索性打電話給旅館櫃檯,要求搬到一間較適合長住的套房。然後,他與川陀大使路迪根·阿貝爾訂了一個約會。
第二天,他整日都在閱讀薩克歷史。到了他與阿貝爾約好的時刻,他的心跳變成了憤怒的鼓聲。他不會輕易放棄,他心裡很明白。
年老的大使將這次會面視為社交性拜訪,抓著他的手上下搖了半天。然後又把機械酒保叫進來,還不准他在頭兩杯酒沒喝完前討論任何公事。瓊斯利用這個機會閒談了些有用的話題,包括問及滿是弗羅倫納人的國務院,結果聽到一席對薩克實用遺傳學的精闢解釋,令他更為火冒三丈。
在瓊斯後來的記憶中,阿貝爾總是那天那個樣子。深陷的雙眼半閉在凸出的白眉下,鷹鉤鼻不時徘徊在高腳杯上方,凹陷的面頰更加凸顯了面部與身軀的瘦削,一根瘦骨嶙峋的指頭緩緩打著拍子,好像和著一首無聲的音樂。
瓊斯開始敘述他的故事,他沒有添油加醋,講得並不生動。阿貝爾細心聆聽,一直沒有插嘴打斷。
瓊斯講完之後,阿貝爾輕拍著自己的嘴唇,問道:「我問你,你認識這個失蹤的人嗎?」
「不認識。」
「也沒見過他?」
「我們的野外人員都不容易見到。」
「他在此之前有過妄想嗎?」
「根據中央分析局辦公室的記錄,如果那些真是妄想,這是他的第一次。」
「如果?」大使並未追究這一點,他改問道,「你找我又是為了什麼?」
「尋求協助。」
「顯然如此,不過是怎樣的協助呢?我能做些什麼?」
「讓我解釋一下。薩克的行星間運輸局曾檢查過近太空,尋找我們那艘太空船的發動機能量型樣,結果沒有發現任何蹤跡。這件事他們不會說謊——我不是說薩克人絕對誠實,但是他們絕不會說無用的謊言;而且他們一定知道,我能在兩三個小時內查清真相。」
「的確如此,然後呢?」
「在兩種情況下,能量型樣追蹤註定失敗。第一,那艘太空船已不在近太空,因為它經由超空間躍遷到了銀河另一處。第二,它根本不在太空中,因為它已經在某顆行星著陸。我不相信我們的人做過躍遷,如果他提到的弗羅倫納的危機,以及攸關銀河的重大事件,只是誇大狂的一種妄想,他無論如何會來到薩克提出報告,而不會改變主意匆匆離去。我對這種事有十五年的經驗。如果說,萬一他的頭腦沒問題,他的敘述千真萬確,那麼這件事就太嚴重了,絕不允許他改變主意而離開近太空。」
川陀老者舉起一根指頭,輕輕擺了擺。「那麼你的結論是他在薩克上。」
「正是如此,而這又有兩種可能。第一,如果他的確患了精神病,他不一定會選在太空航站著陸,有可能降落在這顆行星任何一處。現在他或許處於半失憶狀態,抱病在四處遊蕩。即使對野外人員而言,這種事也非常罕見,但以前的確發生過。通常,在這種情況下,失憶只是暫時性的。等到發作完後,病人會最先想起有關工作的細節,而不是任何個人的記憶。畢竟,太空分析員的工作就是他的生命。很常見的一種情形,是失憶症患者遊蕩到一所公共圖書館,查看有關太空分析的資料,然後就被人找到了。」
「我懂啦。這麼說,你要我幫你和圖書館員管理局打個招呼,要是遇到這種情況就向你報告。」
「不,因為我料想這件事不會有什麼麻煩。我會要求把幾本太空分析的標準參考書列為限閱書籍,任何詢問這些書籍的人,若無法證明自己是薩克本地人,就把他們留下來問話。他們會同意這樣做,因為他們會知道,或是他們的某些上司會知道,這樣一個計劃根本徒勞無功。」
「為什麼?」
「因為,」現在瓊斯說得很快,像是陷入一團顫抖的怒火,「我確定我們的人降落在薩克市太空航站,完全依照他的計劃行事。他可能隨即遭到薩克當局的監禁甚至殺害,無論他是否神智健全。不過這方面我也會追查。」
阿貝爾將幾乎飲盡的酒杯放下來:「你在開玩笑嗎?遭到殺害?」
「我看來像是開玩笑嗎?不過半小時前,你對我怎樣描述薩克人?他們的生活、繁榮與權力,全都仰賴他們對弗羅倫納的控制。過去二十四小時,我讀的那些書又告訴我些什麼?弗羅倫納的薊荋田是薩克的財富。如今卻出現一個人,姑且不論精神正不正常,總之他聲稱有個攸關整個銀河的重大事件,使弗羅倫納上男男女女都有生命危險。看看我們的人最後一次的通話記錄。」
阿貝爾拿起瓊斯扔到他膝蓋上的那段膠捲,又接過瓊斯舉到他面前的閱讀機。他慢慢地看下去,衰老的雙眼湊在目鏡上,一面凝視,一面眨眼。
「裡面沒有多少資料。」
「當然沒有。上面寫著有一場危機,還說那是十萬火急,如此而已。可是當初絕不該把它送到薩克人手中。即使這個人錯了,薩克政府怎能允許他到處宣揚心中的瘋狂想法,而弄得銀河盡人皆知?即使不考慮在弗羅倫納上可能引起的恐慌,以及對薊荋纖維的產量造成的影響,至少還要顧慮薩克─弗羅倫納政治關係的骯髒內幕,將全部暴露在全銀河的目光下。想想看,他們只需要解決一個人,就能避免這一切後果,因為我不能光憑這個通話記錄就採取行動,而他們知道這點。在這種情況下,薩克會下不了這個毒手嗎?你口中的這樣一群遺傳學實驗者,是絕對不會猶豫不決的。」
「而你要我做什麼呢?我必須承認,我仍然不清楚。」阿貝爾似乎不為所動。
「查出他們是否殺了他。」瓊斯繃著臉說,「你在這裡一定有個諜報組織,這點我們不用爭辯。我在銀河中闖蕩夠久了,早就過了政治青春期。在我利用圖書館做誘餌分散他們注意力的同時,你幫我追根究底查個清楚。而當你查明他們是真兇後,我要川陀做到一件事,那就是讓銀河任何一處的政府都了解,殺害分析局的人員絕對會遭到制裁。」
他與阿貝爾的首度會面就此結束。
瓊斯說對了一件事。在安排圖書館配合這方面,薩克官員十分合作,甚至相當贊同這個做法。
可是,他似乎只說對了這件事。幾個月過去了,阿貝爾的情報員在薩克上到處都找不到失蹤者的蹤跡,更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十一個多月以來,情況一直沒有改變。瓊斯開始覺得該罷手了;他幾乎已經決定,最多再等最後這一個月。就在這個時候,事情有了突破性的發展。那並非阿貝爾的功勞,而是來自他自己設置的、如今幾乎已經遺忘的稻草人。薩克公共圖書館送來的一份報告,導致瓊斯如今來到弗羅倫納事務部,坐在一位弗羅倫納籍官員對面。
那位秘書對這個案子做好了打算,已經合上最後一頁公文。
他抬起頭來:「好,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瓊斯精準地陳述:「昨天下午四點二十二分,我接到一份通知,薩克公共圖書館的弗羅倫納分館為我留置了一個人,那人想要查詢兩本太空分析的標準參考書,而他並非薩克本地人。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沒有聽到進一步的消息。」
他提高音量,壓下秘書試圖做出的回應,繼續說下去:「我下榻的旅館有個公共接收器,能夠收到超視新聞報導。報導提到昨天下午五點零五分,在薩克公共圖書館的弗羅倫納分館中,有個弗羅倫納巡邏隊員被打昏了,涉嫌這樁暴行的三個弗羅倫納人已被通緝。在後來的新聞提要中,沒有再重複這項報導。
「而我十分肯定,這兩條消息有連帶關係;我也十分肯定,我要的那個人已遭巡邏隊逮捕。我曾要求批准我前往弗羅倫納,可是被拒絕了。我曾用次乙太聯絡弗羅倫納當局,要他們將那個人送到薩克,結果沒有收到答覆。現在我親自來到弗羅倫納事務部,要求你們對這件事採取行動。要不就讓我去,要不就讓他來。」
秘書以毫無生氣的聲音說:「薩克政府無法接受分析局官員的最後通牒。我的上司曾警告我,說你或許會問起這些事,還指示了哪些事實是我該讓你知道的。那個據報曾經查詢限閱書籍的人,還有他的兩個同伴——一位鎮長和一位弗羅倫納女子,的確犯下你提到的罪行,並遭到巡邏隊的追緝。然而,他們並沒有被逮捕。」
瓊斯突然感到一陣痛苦的失望,但他根本懶得掩飾。「他們逃掉了?」
「並不盡然,他們躲進某個叫馬特·柯洛夫的人開的麵包店。」
瓊斯瞪大眼睛。「竟然讓他們留在裡面?」
「最近,你有沒有會晤過尊貴的路迪根·阿貝爾閣下?」
「這和他有什麼……」
「根據我們的情報,你常常出現在川陀大使館。」
「我有一個星期沒見到大使了。」
「那麼我建議你去見見他。我們允許那些罪犯安然躲在柯洛夫的店裡,是出於尊重我們和川陀的微妙星際關係。我接到上司的指示,若是有必要就告訴你,那個柯洛夫——你或許不會感到驚奇——」說到這裡,那張白皙的臉孔露出像是冷笑的罕見表情,「我們的國家安全部早就知道他是一名川陀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