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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07:42:29 作者: (美)艾薩克·阿西莫夫

  芮奇帶他們回到公寓後,並未真正離開這個社區。

  在達凡住處外等待的時候,他曾經飽餐了一頓。後來,在找到一間勉強還能使用的廁所後,他又小睡了一會兒。現在這些事都已經做完了,他實在沒什麼地方可去。他也算有個家,但他即使好一陣子不回去,他的母親也不大可能擔心──她從未擔心過。

  他不知道生父是誰,有時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有父親。不過有人曾經告訴他,說他的父親一定存在,並以很露骨的方式將理由解釋給他聽。他有時也會懷疑是否該相信這麼奇特的故事,但他的確發覺那些細節令人心癢。

  他將那件事和那位大姐聯想到一塊。她當然是個年紀不小的大姐,可是她相當漂亮,而且能像男人一樣打鬥──甚至比男人更厲害。這使他心中充斥著一些模糊的想法。

  而且,她曾提出要讓他洗個澡。他偶爾也能在臍眼的游泳池泡一泡,那是當他有些沒處花的信用點,或是能偷溜進去的時候。游泳是他唯一全身浸濕的機會,但總是相當寒冷,而且事後還得把身子晾乾。

  洗澡則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會有熱水、肥皂、毛巾與熱氣流。他不確定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只曉得她若在場必將十分美好。

  他對這一帶的人行道足夠熟悉,曉得人行道旁巷道內的哪些地方可容他藏身,不但離一間廁所不遠,又能和她的距離仍然夠近,而且或許不會被人發現,不至於落荒而逃。

  他整夜都在想一些奇怪的念頭。他若是真的學會讀書寫字,那會怎麼樣?他能用這本事做什麼事嗎?他不確定能做什麼,但她或許能告訴他。他有些模糊的概念,知道做些現在還不會做的事可以賺到工資,卻不曉得那會是些什麼樣的事。得有人告訴他才行,但要怎樣才能找到這樣的人?

  假如他留在那個男人和那位大姐身邊,他們或許會幫助他。可是,他們怎麼會要他留在身邊呢?

  他打起瞌睡,不久又清醒過來,並非由於光線變得明亮,而是他敏銳的聽力察覺到來自人行道的聲音越來越嘈雜,標誌著一天的活動已經開始。

  

  他早已學會分辨幾乎每一種聲音,因為在臍眼那種地底迷宮中,即使只是想要苟活,也必須在看到任何事物之前便先行察覺。他現在聽到的是地面車發動機的聲音,而他聽出了其中的危險訊息。它具有一種官方的聲音,一種敵意的聲音……

  他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過來,再悄悄向人行道走去。他幾乎不需要看到那輛地面車的「星艦與太陽」徽章,光看車子的外型就足夠了。他知道,他們必定是來抓那一男一女的,因為他倆見到了達凡。他並未停下來質疑自己的想法或加以分析,而是立刻拔腿飛奔,在逐漸擁擠的人群中衝出一條路。

  他在十五分鐘內又回來了。那輛地面車還在那裡,許多好奇而謹慎的民眾從四面八方望過來,但都維持著一段不短的距離。想必旁觀者很快會越來越多。他一面「砰砰砰」地爬著樓梯,一面努力回想該捶哪家的門。他根本來不及搭升降機。

  他終於找到那扇門,至少他認為沒錯。他開始使勁捶門,同時以尖銳的聲音喊道:「大姐!大姐!」

  由於過度激動,他竟然忘了她的姓名,不過他還記得那男子的名字。「哈里!」他吼道,「讓我進去。」

  房門打開後,他立刻衝進去──應該說是試圖衝進去。一名警官的粗大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臂。「慢著,小子,你以為這是哪裡?」

  「撒手!我啥也沒做。」他四下望了望,「嘿,大姐,他們在幹啥?」

  「逮捕我們。」鐸絲繃著臉說。

  「為什麼?」芮奇一面喘氣一面掙扎,「嘿,撒手,你這個徽子。別跟他走,大姐,你不必跟他走。」

  「你滾開。」魯斯一面說,一面猛力搖晃這個男孩。

  「不,我不。徽子,你也別走。我們整幫人就要來啦,你逃不掉的,除非你讓這兩個哥兒們走。」

  「什麼整幫人?」魯斯皺著眉頭說。

  「現在他們就在外面,說不定正在拆你的地面車,他們還會把你也拆了。」

  魯斯轉頭對他的搭檔說:「聯絡總部,要他們派幾輛載滿重武的卡車來。」

  「不!」芮奇尖叫道。他掙脫了那隻手,朝艾斯汀伍德衝過去。「別聯絡!」

  魯斯舉起神經鞭瞄準,然後發射。

  芮奇慘叫一聲,伸手抓住自己的右肩,隨即跌倒在地,發狂般不停抽搐。

  魯斯還來不及轉身,謝頓已從後面抓住他的手腕,將神經鞭推到半空中,再將他的手扭到身後,同時踏住他一隻腳掌,令他幾乎動彈不得。在魯斯發出嘶啞而痛苦的叫喊時,謝頓已能感到他的肩膀脫臼了。

  艾斯汀伍德迅速舉起手銃,但鐸絲的左臂立刻勾住他的肩膀,右手的刀子則架在他的喉頭。

  「別動!」她說,「不論你全身任何部位,只要蠢動一毫米,我就從你的頸子一直切到脊柱。把手銃丟掉,丟掉!還有神經鞭。」

  謝頓抱起仍在呻吟的芮奇,將他緊緊摟在懷裡,然後轉向堤沙佛說:「外面有大批群眾,憤怒的群眾。我讓他們進來的話,他們會打爛你所有的一切,還會打碎每一面牆壁。如果你不想發生這種事,就撿起這些武器,丟到隔壁房間。再從癱在地上的維安警官身上取走武器,同樣丟到隔壁去。快!叫你太太幫忙。下次再想控告無辜民眾,她會三思而後行。鐸絲,這個倒在地板上的暫時不能做什麼。讓另一個也失去行動能力,但是別殺他。」

  「好的。」鐸絲答道。她倒轉刀身,用刀柄在那人頭蓋骨上重擊一記。他立刻屈膝倒地。

  她做了個鬼臉。「我痛恨這種事。」

  「是他們先射擊芮奇。」謝頓這麼說,以掩飾自己對這一切的厭惡。

  他們匆匆離開那棟公寓,來到了人行道,發覺外面人山人海,而且幾乎都是男性。看到他們出現之後,眾人發出一聲歡呼。他們紛紛湊近,一股從未好好洗澡的強烈氣味撲鼻而來。

  有人喊道:「那些徽子在哪裡?」

  「在裡面。」鐸絲以刺耳的聲音叫道,「別管他們。他們會有一陣子無能為力,不過他們即將得到增援,所以儘快離開這裡。」

  「你們怎麼辦?」十來個人異口同聲問道。

  「我們也要走,不會再回來了。」

  「我會照顧他們。」芮奇尖聲道,說完便掙脫謝頓的臂膀,自己站了起來。他一面拼命搓揉右肩,一面說:「我可以走,讓我過去。」

  群眾為他讓出一條路,他便說:「大哥,大姐,跟我來。快!」

  幾十名男子陪同他們沿著人行道前進。不久之後,芮奇突然指了指一個開口處,喃喃道:「夥伴們,這裡。我要帶你們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就連達凡搞不好也不知道。只是有一件事,我們得通過污水層。那裡不會有人發現我們,但是有那麼一點臭……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想我們死不了。」謝頓喃喃答道。

  於是他們沿著狹窄的螺旋坡道向下走,迎接他們的惡臭則逐漸向上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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