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2024-09-26 06:13:42
作者: 魯迅
同志普列忒內夫在這會上,以辯護他自己的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和其構成底一部的——無產階級文學的抽象論的主意,引用了Vladimir Ilitch的話,來反駁我。確是好本領!有在這裡停一停的必要的。最近,普列忒內夫,鐵捷克,希梭夫的幾乎不妨說是做成一本書了的東西出版了,在那裡面,無產階級文化由反對托羅茲基的列寧的引證,受著辯護。這種方法,近來是很流行的。關於這題目,同志瓦進是能夠寫一篇大論文的罷。然而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同志普列忒內夫該是很明白的。為什麼呢,因為你自己就為了要躲避你覺得為「無產階級文化」計,而將完全鎖閉Proletcult(無產者教育機關)的Vladimir Ilitch的大雷,曾經到我這裡來求過救。於是我對你確切聲明,Proletcult大約是要給立起一個基礎,加以擁護,但關于波格達諾夫(Bogdanov)底抽象論,則我對於你以及你的辯護者布哈林全然反對,而完全與Vladimir Ilitch同意的。
除政黨底傳統的活化身以外,一無所有的同志瓦進,是不惜最橫暴地,踏爛列寧所寫的關於無產階級的東西的。說是假的信仰,大家都知道,在這世間還不少,和列寧確實一致了,所以即使宣傳那正反對,也可以的。說是列寧是毫不寬假地,用了絕不許用別種解釋的用語,非難了「關於無產階級文化的空言」。但是,要躲開這證據,卻比什麼都容易。自然,列寧是非難了關於無產階級文化的空言的,然而他之所非難者,是空言,而我們卻並不作空言。我們豈不是認真地辦著事務,而且還至於感到了光榮麼,雲……。這時候,所忘記了的事,是這激烈的非難,列寧卻正用以對那引用他的說話的人們的。假的信仰,再說一遍罷,要多少就有多少,只要引證列寧,正反對地行動也可以。
在無產階級文化公司這名目之下,來到這裡的諸位同志們,對於另外的思想,是依照著這些思想的作家們對於Proletcult的集團表示著怎樣的態度,然後來決定自己的態度的。這是從我自己的運命看來,已經見得很確實。關於文學的我的書籍,最初,有些人們或者還記得的罷,是用了論文的形式,在《真理》上發表的。這書費了兩年工夫,我在兩回的休養期中寫好。這事情立刻就明白,對於成為我們的興味中心的問題,是有意義的。當以 Feuilleton(評林)的形式,這書的第一部,即批判十月革命以外的文學「同路人」和農民作家的部分,曝露「同路人」們的藝術底思想底立場的狹隘和矛盾的部分,出現的時候,那時候,「那巴斯圖的人們」便將我當作盾牌,耍起來,無論那裡,到處是我的關於「同路人」的論文的引用。暫時之間,我是很憂鬱了的。(笑。)我的「同路人」的評價,我再說一遍罷,是大家以為大概沒有什麼不對,便是瓦進自己,也沒有反對的。(瓦進,「現在也不反對的。」)我就要說這件事。但是,既然如此,你現在為什麼又間接地,曖昧地,關於「同路人」弄些議論出來了呢?這究竟是什麼緣故呢?粗粗一看,總是不能懂。然而說明是簡單之極的。我的罪,並不在我不正當地決定了「同路人」的社會性或他們的藝術的意義——我們聽見同志瓦進現在就說,「現在也不反對的。」——卻因為我對於「十月」或「鍛冶廠」的宣言不表敬意,不承認在這些企圖上,無產階級的藝術底利益的獨占底代表權——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我的意思,不將階級的文化史的利益及任務和個個的文學底團體的企圖、計畫及要求,視為一致,所以就不對了。我的罪便在此。這事情一經明白的時候,那時候,因為失了時機,所以就起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喊聲。托羅茲基是——幫助著小資產階級的「同路人」了!我於「同路人」,是幫手,還是敵人呢?在怎樣的意義上——是幫手,又在怎樣的意義上——是敵人呢?這是諸位在兩年以前,讀了我的「同路人」論,大概已經明白了的。然而你們那時是贊成了,稱讚了,引證了,喝采了。但是,過了一年,一知道我的關於「同路人」的批評,並非單是為擁護某一個現在的修業時代的文學底團體的時候,於是這團體,或者較為正確地說,則這些團體的文學者們和辯護者們,便對於我對「同路人」的仿佛象是不正當的態度捏造出一個理由來。阿阿,戰略呀!我的罪,不在我偏頗地評價了畢力涅克或瑪亞珂夫斯基,——關於這一點,「那巴斯圖的人們」並不添上什麼去,但只無思慮地反覆著所說的話——我的罪,是在我將他們的文學底宣言,掛在腳尖上了。是的,文學底宣言呵!他們的挑釁的批評里,無論那裡,連階級底態度的影子也沒有,在那裡,只有正在競爭的文學底團體的態度罷了——惟此而已。
我論過「農民作家」。而我們於此,卻聽到「那巴斯圖的人們」尤其稱讚著這一章。單稱讚,是不夠的,倘不懂,就不行。當此之際,農民作家的「同路人」者,是什麼意義呢?成為問題的,是在這現象決非偶然,也並非小事,也不會即刻消失。在我們這裡,無產階級的獨裁,是行於概由農民所住的國度里的。我希望不要忘記了這一點。介在這兩階級之間的智識階級,就恰如落在石磨中間的東西一般,漸被磨碎一點,而又發生起來,要磨到完全消滅,是不會有的事。就是,還要作為「智識階級,」長久地自己保存著,一直到看見社會主義的完全的發達和國內全部居民的文化最顯著的高揚。智識階級大概是服務於勞動農民王國,而對於無產階級,則一部分因恐怖而服從,一部分由良心而服從,依情勢的變化,屢次動搖而又動搖的罷。而每當自己動搖,便向農民的內部,去尋求思想底支持——從這裡,就發生農民作家的蘇維埃文學。這豫想,如何呢?這在我們,是根本底地敵對底的麼?這路——是向我們這邊來,還是從我們這邊去的呢?這是由發展的大體底的過程怎樣,而決定的?無產階級的任務,是在一面保存著對於農民階級的統制權,而引導他們到社會主義去。倘若我們在這一條路上失敗了,就是,倘若無產階級和農民階級之間生了龜裂了,則那時候,農民作家底智識階級也一樣,全智識階級的百分之九十九,要反叛無產階級的罷。然而這樣的結果,無論如何是不會發生的。因為我們倒是取著在無產階級的指導之下,引農民階級到社會主義去的方針。這路,是長得很,長得很。在這過程中,無產階級和農民階級,都要各各分出自己的新的智識階級來的罷。不要以為從無產階級的內部分出的智識階級,就都是十足的無產底智識階級。只要看無產階級已經不得不從自己裡面,分出「文化底的勞動者」的特殊的階級來這一個事實,就可見其餘的作為全體的階級和由此分出的智識階級之間,不可避免地有或大或小的文化底懸絕。倘在農民底智識階級,那就更甚了。農民階級的向社會主義的路,和無產階級的路,全然不同。凡智識階級,即使是道地的蘇維埃底智識階級,要使他自己的路,能夠和無產階級前衛的路一致為止,大概還須在接續努力,想從現實的或想像上的農民裡面,尋出為自己的政治底,思想底,藝術底支持之後的罷。在舊的國民主義底傳統尚存的我們的文藝上,就更甚了。這是我們的幫手呢,還是我們的敵對呢?再說一遍。那回答,是全屬於發展的今後一切走法之如何的。倘若將農民坐在無產者的拖船上,引向社會主義來,那麼,我們確信,該會引來的,然則農民作家的創作,也將由複雜的屈曲的路,合流於未來的社會主義藝術的罷。對於問題的這複雜性,以及和這同時,那複雜性的現實性和具體性,並不說只是「那巴斯圖的人們」,竟全然沒有理解。他們的根本底的謬誤就在此。將這社會底基礎和豫想,置之不顧,而來談「同路人」,那不過單是搖唇鼓舌罷了。
諸位同志,文學領域上的同志瓦進的戰術,雖是以「那巴斯圖」的他那最近的論文為基礎的,但還請容許我再說幾句話罷。使我說起來,那並非戰術,是污衊!調子傲慢到出奇,智識和理解卻稀少得要死。並無藝術的,即作為人類創作的特殊領域的藝術的理解。也沒有藝術發達的條件和方法的馬克斯主義底理解。但倒有引用外國白黨機關報的不象樣的戲法。看罷,他們為了由同志瓦浪斯基而出版的畢力涅克的作品,稱讚瓦浪斯基了。其實倒是不能不稱讚的。其實倒是說了一些什麼反對瓦進,所以是幫助瓦浪斯基,還有另外的這樣那樣——這舉動,是出於所以補救智識和理解之不足的——間接射擊的同一精神的。同志瓦進的最近的論文,那立論之點,就在說白黨的報紙,以為一從瓦浪斯基以文學底見地,接近文學去,而一切鬥爭,便完結了云云,是反對瓦進而贊助瓦浪斯基的這一件事上。「同志瓦浪斯基,是因了自己的政治底行動——瓦進這樣說——全然值得這白黨的接吻的。」但是,這是低級的中傷,何嘗是問題的分析呢!如果瓦進算錯了九九,而瓦浪斯基在這一點,卻和懂得算術的白黨一致,即使如此,在這裡也不能有瓦浪斯基的政治底名聲的損失的。是的,於藝術,必須象個對藝術,於文學——必須象個對文學,即象個對於人類底創作的全然特殊的領域那樣,去接近的。自然,在我們這裡,對於藝術,也有階級底立場,然而這階級底立場,一定須是藝術底地屈折著的。就是,須是和適用著我們的規準的創作的全然特殊底的特殊性相應的。有產者很明白這事。他也從自己的階級底見地觀察藝術。他知道從藝術收受他所必要的東西。但是,這是完全因為他將藝術看作藝術的緣故。能夠藝術底地讀書寫字的有產者,並不尊敬那不以藝術底階級底規准,卻從間接底政治底告發的見地,去接近藝術的瓦進,那又有什麼希奇呢,在我,假使有可羞的事,那是並不在我當這論爭之際,也許見得和理解藝術的白黨有形式底一致,倒在向著那當白黨面前議論藝術的黨派底政論家,還不得不說明藝術的ABC的最初的字母。就大體而言,於問題不行馬克斯主義底分析,卻從「盧黎」呀「陀尼」裡面,尋出引用文句來,於是在那周圍,又堆上漫罵和中傷去,這是多麼沒有價值呵!
對於藝術,要接近,是不可象對於政治一樣的,——這並非如誰在這裡用反話所說的那樣,因為藝術創作是神聖,是神秘,倒是因為它自有其本身的手法和方法,而這首先是因為在藝術創作上,意識下的過程是搬演著重大的腳色的——這是緩慢,怠惰之處較多,而服從統制和指導之處較少——大概,就因為這是意識下底的東西的緣故。在這裡,曾說,畢力涅克的作品,凡較近於共產主義的,和政治底地較遠於我們的他的作品比較起來,力量要較弱。這將怎樣地來解釋呢?這是,因為畢力涅克在合理主義底的計畫上,追過了作為藝術家的自己之前的緣故。只要意識底地,在自己本身的車軸的周圍,將自己旋轉四五回——這事,在藝術家,便往往是深刻的,有時還是和致命底危機相連結的最困難的問題。然而站在我們的前面者,並非個人或團體的,卻是階級底社會底轉換的課題,這過程,是長期間的,是極複雜的;當我們議論之際,如果關於無產階級文學,我們所說的並非各個獲得一些成功的詩或小說的意思,卻是象我們議論有產階級文學的時候一樣,遠是全部底的意思,則我們雖一瞬息間,也沒有權利,來忘卻無產階級的壓倒底多數,文化底地是非常落後的事情。藝術,是被創造於階級與其藝術家們之間的無間斷的生活底,文化底,思想底相互作用的基礎之上的。貴族或有產階級和那藝術家之間,未曾有過日常生活底分離。藝術家曾住在,也正住在有產階級底生活樣式的裡面。吸著有產階級的客廳的空氣,從自己的階級,曾受著,也正受著日常生活的皮下注射。借著這些,而他們創作的意識下的過程,得以長發。現代的無產階級,不曾創出那樣文化底,思想底環境來呢,不脫日常生活的這般的環境,而藝術家能受他所必要的注射,並且同時能有自己的創作的手法那樣的?並不,勞動階級是文化底地很落後,只是勞動者的大多數不很識字,以及全不識字的事,便是在這路上的最大的障礙。況且無產階級呢,只要他是無產階級,便不得不將自己的較好的力量,硬被消費於政治鬥爭上,經濟的復興和最要緊的文化底要求上,對於文盲,不潔,黴毒和其他的鬥爭上。自然,無產階級的政治底方法,革命底習慣,也都可以說是他的文化的,然而這些,要之,是在新的文化發達起來,便當死滅下去的運命之中的文化。而這新的文化,則是當無產階級不過是無產階級的事,較為減少的時候,也就是,社會主義較為迅速地,並且較為完全地,展布開來的時候,當那時候,便愈是文化的東西。
瑪亞珂夫斯基曾經寫了《十三個使徒》這一篇強有力的作品,那革命底性質,是還是頗為曖昧,頗為漠然的。然而同是這瑪亞珂夫斯基,一經轉換方向,到無產者戰線上,而寫了《一億五千萬》的時候,在他那裡,便顯現最慘澹的合理主義底沒落了。這就因為他在理論上,追過了自己的創作底里骨子之前的緣故。在畢力涅克那裡,也如我已經說過那樣,也可見意識底精進和創作的意識下過程之間的全然相象的不一致。在這裡,還有附加一點這樣的事的必要。就是,即使是道地的無產者底出身,但只有一層,在今日的條件之下,卻還不能給作家以怎樣的保證,說是他的創作和階級是有有機底關係的。無產階級作家的團體,也做不成這保證。那理由,即在他埋頭於藝術底創作之際,便被在所給與的條件上,從自己的階級的環境拉開,弄到底,還是沒法,要呼吸「同路人」亦復如此的一樣的氛圍氣的。這是——團體中的文學底團體。
關於所謂豫想,我本來還想說些話,但我的時間,早已過去了,(聲音,「阿呀阿呀。」)人催逼我,「至少,單將豫想給我們罷!」這是什麼意思呢?「那巴斯圖的人們」以及和他們同盟者的團體,也取著要由團體底的,實驗室底的路,以到達無產階級文學這一種方針的。惟這豫想,我是全然否認的。我再說一遍,將封建時代的文學和有產階級文學和無產階級文學,歷史底的系列地排起來,是不可能的。這樣的歷史底分類,是根本底地不行的。關於這事,我已經寫在自己的著作上了,而一切駁論,從我看來,只覺得都曖昧而不認真。將無產階級文化,正經地講得很長,從無產階級文化,製造著政綱的人們,對於這問題,是在從和有產階級文化的形式底類似,加以考察。以為,有產者是取得權力,而創造了自己的文化;無產階級掌握權力了,所以將創造無產階級文化罷。然而,有產階級——是富裕的階級,也因此是具有教養的階級。有產階級文化,是在有產階級形式底地掌握權力以前,已經存在的。有產階級,是因為要使自己的國家恆久化,所以握了權力的。而在有產階級社會中的無產階級——則是一無所有的被掠奪的階級,所以不能創造自己的文化。待到握了權力之後,他才實在確信自己的在可以戰慄的狀態上的文化底落伍,為克服這事起見,他必須將使他保存著自己以成階級的這些諸條件,加以破棄。關於新的文化,可以稱道的事愈多,則那文化,大概是帶階級底性質也愈少。在這裡——問題的根本和論爭,就有僅僅關於豫想的主要的見解的不同。有些人們,是從無產者文化的原則底立場倒退,說道,我們是只將進向社會主義的過渡時代——改造有產階級世界的那些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間,作為問題的。在豫定給無產階級的相當的這時代,創造出來的文學,得稱無產階級文學的麼?要而言之,這時候,我們在「無產階級文學」這用語上,是全然不將含有第一義底的廣義的意思,添加上去的。從國際底觀點看來的過渡時代的根本底性質,是緊張的階級鬥爭。我們所議論著的那些二十年,五十年,首先,是市民戰的時代。準備著未來的偉大的文化的市民戰,於今日的文化,是很不利益的。十月革命,是因為那直接底的行動,將文學殺掉了。詩人和藝術家,是沉默了。這是偶然麼?並不是。一直先前,就有老話的:劍戟一發聲,詩人便沉默。要文學的復活,休息是必要的。在我們這裡,是和新經濟政策一同,這才復活起來。而活過來一看,這可完全塗著同路人們的色彩,不顧事實,是做不到的。最緊張的瞬間,就是我們的革命時代遇見了那最高的表現的時候,對於文學和一般藝術底創作,沒有什麼好處。假如明天,即使在德國或歐洲××就開始,這可是將無產階級文學的直接的開花,給與我們呢?決不給的。這將要將藝術創作壓碎,使藝術創作凋零,為什麼呢,就因為我們將不得不再行全部動員,不得不武裝起來了。然而劍戟一發聲,詩人們沉默。(聲音,「台明是沒有沉默的。」)無論什麼時候,總是台明台明,這怎麼好呢?你們是宣言無產階級文學的新時代的,說是為此,所以在作團體,聯盟,集團。然而一向你們要求那較為具體底的無產階級文學的表示,你們就總是肩出台明來。但是,台明——乃是十月革命以前的舊文學的所產呵。他未曾創造了什麼派,也未必再創造罷。他是由克理羅夫(Krylov)、果戈理(Gogol)、以及涅克拉梭夫(Nekrasov)養育出來的。在這意義上,他是我們的舊文學的革命底結末兒子。肩出他來,就是將自己否定了。
如果這樣,那麼,那豫想,是怎樣的呢?基本底的豫想——便是教育,文明,勞動通信,電影的發達,漸次底的生活的改造,文化的高揚。這是和在歐洲及全世界上的市民戰的新的銳利化互相交錯著的基礎底的過程。站在這基礎上的純文學底創作的線,大概是極為電光形底的罷。「鍛冶廠」,「十月」以及別的類似的集團,無論在什麼意義上,都還不是無產階級的文化底階級底創作的路標,但只是皮相底的性質的閒文。縱使從這些集團中,出現了三四個有才能的年青的詩人或作家,無產階級文學還沒有因此就被接收過去,但利益是有的罷。然而,如果你們想將「墨普」和「域普」作為無產階級文學的製造廠,那你們恐怕會象曾經倒塌的一樣,將要倒塌。這樣聯盟的會員,倒自以為是藝術分野上的無產階級的代表者,無產階級陣營中的藝術的代表者。「域普」是看去好象要給一種稱號似的。「域普」是在抗辯,以為不過是共產主義底環境,年青的詩人從此受取那必要的啟發的。那麼,R. K. P.(俄羅斯共產黨的略稱)呢?假如這是真的詩人,真的共產黨員,則R. K. P.會盡其全力,給他比「墨普」和「域普」要多得很遠的啟發的罷。自然,黨是要以最深的注意,來對各各的年青的近親,思想底地和這相近的藝術底才能的。然而關於文學和文化的他的根本底的任務,是在提高勞動大眾的普通的,政治底的,學術底的——讀書力。
我知道這個豫想,是未必能使諸位滿足的。這在諸位,會覺得不夠具體底似的。為什麼呢?因為你們自己,將將來的文化的發達,想像得太計劃底的了,太進化論底的了。以為無產階級文學的現時的始源,會沒有間斷地豐富起來,一面生長上去,發達上去罷;真實的無產階級文學,將被創造出來罷;於是這還要流到社會主義文學裡去罷。並不然,發達大概是並非這樣地進行的。今日的休息之後——這是就我們這裡而言——並非在黨內,是在國度內——是由「同路人」所作的染得很深的文學的時候,在這今日的休息之後,則市民戰的新的殘酷的痙攣的時代,將要到來的罷。無從避免地我們將被這所拉去罷。革命詩人將以好的戰歌給我們,那是確鑿能夠的,但是,雖然如此,文學底繼承恐怕還要截然斷絕。全部的力,都要前去,向那直接的鬥爭罷。這之後,我們有否第二的休息呢?我不知道。然而,這新的,更加強烈的市民戰的結果——若在勝利的條件之下——那是我們所經營的社會主義底根柢的完全的安定和強固罷。我們要受取新的技術,組織底的助力罷。我們的發達,將以別樣的步伐前進罷。其實,惟在這基礎之上,而當市民戰的電閃和震撼之後,這才是文化的真的建設,還有新文化的創造,也將接著開始起來吧。但是,這個,大概已經是用了連帶的鐵鎖,和藝術家結合的,建立在和文化底地成長圓滿的大眾,完全而不絕的交通之上的,社會主義底文化了。然而諸位並不從這豫想出發。在你們那裡,有自己的,團體底預想。你們希望本黨以階級的名義,公許底地,將你們的很小的文藝底製造所當作義子。你們以為將菜豆種在花瓶里,便可以培植出無產階級文學的大樹來。在這路上,我們未必來站罷。從菜豆里,是什麼樹也不會生長出來的。
羅陀夫(S. Rodov)
並非仗同志托羅茲基,問題才得提起,原是被提起著的。如果我們在這裡,單要決定從這個那個的作品,是天才底的呢或非天才底的呢這一個觀點,接近文學去,則無須「在這裡」,而該到社會科學大學,或者另外的文學底機關,也許到藝術科學學院裡去開會了罷。這問題,是有大的意義的。但自然也有問題的別一面。就是,不但在一切天才底的作品,為一定的階級效勞,以及這作品的客觀性,藝術家的生活現象把握是客觀底的呢,還是主觀底的呢而已,也在這究竟是否客觀底地,效勞於階級。所以我們遇見作家的各個的集團之際,我們應該由他們正在將他們的作品,效勞於那一階級;他們是使誰的意志和感情強盛,使誰的意志和感情弛緩,而加以判斷。當「那巴斯圖」到達了這問題的設定的時候,他以為這是第一的本身的任務。「那巴斯圖」的任務,決不在將同志瓦浪斯基加以貶斥和批評。第一的任務,是在這問題的提起。今天的《真理報》上,同志渥辛斯基寫著對於盧那卡爾斯基的駁論。他對於他,弄著我們「那巴斯圖的人們」以上的毒舌,但同時,也順便將飛沫濺在「那巴斯圖」上。
去今兩年以前,同志渥辛斯基曾經宣言過,藹孚瑪忒跋(Avmatva)是勃洛克(A. Blok)以後的俄國第一的作家。《真理報》上,現在是,同志渥辛斯基,同志托羅茲基,都將一串的論文,獻給大家認為和無產階級無關以及為敵的作家們了。這些論文,都毫無反對地通過了。於是我們才始起而反抗的。同志瓦浪斯基——即使不是公許底,而是半公許底罷——既然以受了黨的委任,作為事實上文學的指導者而出現,則瓦浪斯基必須表白,他是否將給與他的指導權用得正當,例如由渥辛斯基似的他的幫手,宣言藹孚瑪忒跋是秀出的作家的事,而是否正當地行動著。關於「那巴斯圖」的辛辣,即使被人怎樣說,但我卻不能不說,「那巴斯圖」是盡了第一的自己的任務了。關於文藝的指導的問題,正由黨提起著。黨已經著手於這問題的解決,就要解決的罷。我們不得不指出這一點來,並非以為自己的功勞,是作為我們的非盡不可的義務。
這回是關於指導的方法。請容許我說,「那巴斯圖」是以為第二的自己的任務的。但至今,怎樣實際底的方法,他卻還沒有提示。對於同志瓦浪斯基,則我們在這會議之前,為要不陷於混雜起見,曾有三次,請他共同來確立一定的方針的。我們將這和瓦浪斯基去商量的最初,是「那巴斯圖」還未出版之前,在出版小部會。第二回,是阿衛巴赫的家裡,已經全部都反對著瓦浪斯基的政策的「那巴斯圖」出了二至三號之後,是去年的秋天。至於第三回——是「墨普」的總會上,是這四月。而實在,瓦浪斯基,文藝政策的指導者,卻回答說,「我不相信你們。」
我以同志之名,在這裡宣言,我們是原則底地,和站在「那巴斯圖」的立場上的同志布哈林一致,也一部分和同志拉迪克的立場一致的。自然,他們於這問題的實際,還不相通,於是發生了他們和我們的外觀底的不一致。在我們的會議上,我們為什麼以瓦浪斯基所行的政策,為最有害的政策,並且肯定了的呢!歸根結蒂,問題之所在,並非單在印刷畢力涅克、尼啟丁,以及其他的作品。不單在畢力涅克是好是壞——問題是並不在這裡的。論爭之點,也並非關於我們這裡十個或十五個作家,是否忠實於勞動階級。問題全在另外的地方。在這裡成為問題的,是關於大眾的文學運動。是關於已經開始了的文學運動。許多都市裡,已有無產階級作家的組織了。在這座上,說過「Sandwich」,在這座上,說過「機械底方法」等等。同志布哈林知道我們不能採用機械底方法,我們沒有這樣的可能,在我們這裡,是沒有適用這樣機械底方法的可能的,但在同志瓦浪斯基那裡,這些機械底方法卻盡有。這是可以將我們稱為團體或製造所的麼,當我們先前及現今的所說,都非關於團體,而是關於全體的勞動階級的廣泛的文學運動的時候?這樣的運動,是存在的。二十人用了自費,從伊爾庫支克(Irkutsk),從諾伏尼古拉耶夫斯克(Novo—Nikolaievsk),從阿爾汗該勒司克(Arhangelsk),列寧格勒(Leningrad),羅司多夫(Rostov)到來了。勞動階級的文學運動,是存在的。難道竟可以說我們是小團體的麼,在大家的這樣的集團,和無產階級文學有著最積極底的關係的時候?這可以只說是團體的麼?我還能夠列舉出許多組織來。(布哈林,「組織是有的,但沒有作品。」)組織是有的,但沒有作品。(布哈林,「就是這一點不行呀。」)未必盡然。有是略有一些的,同志布哈林,也並非全沒有……。所以我要說,為增加這些作品起見,我們應該組織無產階級作家;(笑。)那應該組織的理由,就在因為那時候,妨礙無產階級作家的創作的條件才會消滅。假使問題的設立,只限於這或別的作家十人乃至十五人,則問題一定就以作家們應該寫什麼,怎樣寫,便解決掉了。我們既然以運動為問題,我們就將問題解釋得更廣闊。而且我們還至於有了從製作移到論文去的必要。不但瓦進、敖林而已,連里培進斯基、培賽勉斯基和別的人,也寫著這些的論文。我敢宣言,他們是要繼續寫這些的論文,直到本黨決定了方針的時候,直到勞動階級的文學運動得到勝利的時候的罷。
勞動階級的文學運動,在我們,在有天分或沒有天分的我們各個,價值是在培賽勉斯基或里培進斯基的天分以上的,而這事,則以黨的指導為必要。(布哈林,「普式庚做詩的時候,怎樣的貴族社會的政治部,給他指導的呢?」)
同志瓦浪斯基是走著和這運動,即無產階級文學相反的路的。他在使這文學解體。他在大加努力,要立證出反對來。我在這裡沒有涉及具體底的事實的工夫。對於這事,同志里培進斯基能夠肯定的。問題的別一面,是要問同志瓦浪斯基的「同路人」現在在那裡。瓦浪斯基的「同路人」,是正在逃開他。(聲音,「誰呢?」)現在且不提關於一切人們的事罷。然而同志瓦浪斯基卻曾經和他們有關係,但現在他們卻正在移向有產階級文學的陣營那邊去。例如,他曾將叫作萊阿諾夫(Leonov)的一個作家,宣言為天才,但我們知道,萊阿諾夫現就在「Russkiy Sovremennik」上做文章,在「Russkiy Sovremennik」的背後,則站著藹夫羅斯(Efros)和外國資本,而且這雜誌,對於勞動階級是懷著敵意的。那些同路人們,就正在帶著瓦浪斯基所加的憑證,趨向這雜誌去。在我們這裡,關於文藝的問題,並不在只要有十個乃至十五個作家,能給勞動階級寫出忠實的好作品就算好,倒在支持那已經在勞動階級之間開始了的廣泛的文學運動,所以我們說,黨的一定的指導方針,在我們是必要的,是缺少不得的。
在這裡,諸位同志們,是無論什麼霸權,都不應該提起的。在這裡,諸位同志們,你們卻宛然我們在這裡要求著似的,總是談到霸權——這是煽動。我們是應該抱定黨的一定的指導,將這活用到實際上去的。這之外,還剩著關於「那巴斯圖」對「同路人」的方法的問題。
至今為止,我們還未曾拿出怎樣具體底的方案來,並且這些方法,雖說正在代我們計畫,但我確然相信,「那巴斯圖的人們」,是正在駕乎同志瓦浪斯基所做的以上地,克服著真的「同路人」的。(笑。略薩諾夫,「不是用皮下注射,是用皮上注射。」)我敢反覆地說,對於文學,我們以為單以出版者的態度,是不夠的。我們說,我們主張對於這或別的文學,應該執階級底態度。所以我們的意思,是以為今天的會議的任務,首先是在提出無論如何,黨必須將勞動階級的文學運動,作為已有的問題來,而別的諸問題,文藝批評的問題,或我們在相宜的會議上能夠解決的別的小問題,這樣的諸問題,則可以俟根本問題完全解決之後,再行審議的。
盧那卡爾斯基(A. Lunacharsky)
同志瓦進要求同志瓦浪斯基,要他從現下的情勢這一個見地,走近問題去。然而黨接近了文藝的問題這一件事,卻也正在這現下的情勢之中,演了或種的腳色的。
其實,黨是才始將這特殊的課題,提起在自己之前了。但從現下的情勢的這特質,也流出著或種的危險。當政治家們不知道或一領域的特殊底方面,而開始接近這領域去的時候,從他們簡直會弄出太過於總括底的判斷,或是有害的企圖。這樣,純政治底態度,也反映在「那巴斯圖」派的人們的錯誤的立場上。純粹的政治的領域,是狹窄的。廣義上的政治,乃是在國家機能的各部分上,都各有特殊的課題。政治家辦理他們所不知道的領域的事的時候,常常存在著弄錯的危險。同志瓦進簡捷地斷定,以為應該從純政治底見地,接近文藝的問題去。然而,譬如對於軍事政策,或運輸政策,商業政策,倘不將軍事、運輸、商業的特殊性,放在思慮里,又怎麼能夠從純政治底見地,走近前去呢?和這完全一樣,不顧藝術的特殊的法則,而提起關於文藝政策的問題,是不成的。否則,我們便全然成為因了這粗疏的政治底嘗試,而將一切文藝,都葬在墳墓里——若用「域普」底表現來說,則是福音書的「腐爛了的」墳墓里了。其實,凡一種藝術作品,如果沒有藝術底價值,則即使這是政治底的,也全然無意味。譬如這作品裡,有一種內容,是政治底地有意義的——那麼,為什麼不將這用政論的形式來表現的呢?
但將這問題翻轉來看一看就好。假如我們之前,有著藝術底地雖然是天才底,而政治底地則不滿足的作品。現在假定為現有托爾斯泰或陀思妥夫斯基那麼大的作家,寫了政治底地,是和我們不相干的一種天才底小說罷。我呢,自然,也知道說,倘使這樣的小說,完全是反革命底的東西,則我們的鬥爭的諸條件,雖然很可惜,但使我們不得不揮淚將這樣的小說殺掉。然而如果並無這樣的反革命性,只有一點不佳的傾向,或者例如只有對於政治的無關心,則不消說,我們是大概不能不許這樣的小說的存在的罷。
有人在這裡說過——藝術是生活認識的特殊的方法。別的人又說——藝術是社會的機能。無論依那一面,天才底的藝術作品,就明明於我們是有價值的。這些,或則是直接地給與生活的優良的表現,或者又成為社會的機能,由偉大的作家的意識,獨特地,明快地,將社會反映出。如果我們不想利用藝術這一種材料,那麼,我們恐怕就要作為批評家,作為社會學者,作為國家的人,作為市民,犯到深的錯誤了。
自然,藝術的任務,離科學的合理底的任務是很遠的。但是,雖然如此,藝術底作品,是經驗的特定的組織。從這見地,就可以說,一切藝術底作品,無論什麼,只要是有才能的東西,即於我們有益。所以,在這方面,必須看得更廣大些。藝術的繁榮,在我們,大概是會成為對於這國度的認識的很好的源泉的。
因為和我們有一點點隔核,或者只因為有和我們的傾向不一致的特性在藝術作品裡,便立刻說這是有毒的東西,這一種恐怖,究竟是從那裡來的呢?我們的無產階級,想來該是已經盡夠堅實了。正不勞我們來怕他們被別樣的政治的水濕了腳。
將和我們政治底傾向不一致的作品,發露出來,我們用正當的批評的方法就做得到,決沒有來用禁壓的必要的。藝術家是人間的特別的型,這事忘記不得。我們決不能希望藝術家的多數,同時也是政治家。藝術家之中,有些人們,常是缺少對於正確思索的極度的敏感性,或對於特定的意志底行動的傾向的。馬克斯懂得這事,所以能夠用了非常的留心和優婉,接近了瞿提、海納(Heine),那樣的文學底現象。
再說一遍,藝術家那裡,兼有指導底政治理論的事,是很少的。他將那材料,用了和這不同的方法來組織化。即使對於出自我們裡面的藝術家,我們若在他的藝術底作品中,課以狹隘的黨的,綱領的目的,也還是不行。他既然作為藝術家而行動,那麼,他是依了和政論家工作不同的法則,組織著自己的經驗的。將澆了許多我黨的醬油的藝術,給與我們的時候,使我們到後來確信這是贗品的事,實在非常之多。
自然,藝術家是可以出於種種的層里的。但是,要記得的,是在不遠的將來,這大概仍然還要出於智識階級。這是因為要做一個作家,必須有頗高的教養的緣故。以為作家從耕田的人們里,或從下層的無產階級里,會直接出現的事,是不容易設想的。況且藝術家者,也是專門家。他因為要造出自己的形式,要開拓那視野,就必須用許多的時間。因為這緣故,所以他如果是從大眾中出來的,則或一程度為止,他大概一定要離開自己的階級,接近智識階級的集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