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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對文藝的黨的政策 01(2)

2024-09-26 06:13:36 作者: 魯迅

  「戰鬥底階級底忠義主義」「抽象底市民底調子」……真是,這些不都帶著好聲音麼?就是這樣,這批評家在我們的雜誌的頁上說著。無不依據瓦浪斯基的這批評家,是全然支持他的。再請聽罷。凱進者,普拉苻陀辛說——「決不立於『工廠的竹馬』呀,『協同組合』呀,以及此外現代詩歌的一般底擬古典之上的。」凱進者——普拉苻陀辛力說——「決不歇斯迭里病地,」陷於「現代的社會底,而且常是關於雇來的勞動的叫喊。」

  

  諸位同志,這不幾乎就是S. R.的宣言麼?同志渥辛斯基也許說,這不過是傾向。但在無產階級獨裁之下,反對革命,是不能寫得比這更明了了。在這詩里,凱進不是無產階級的詩人,而是職工詩人。普拉苻陀辛的小資產階級底觀念形態,便在凱進的詩里認出了這一方面,將這稱讚了。對於觀念形態底地,可以非難的凱進的詩,縱使我們可以忍耐,但對於這樣的批評家,卻無論如何,不能忍耐,也不該忍耐的。然而倘以為普拉苻陀辛的這論文,是偶然飛出來的,可不對。普拉苻陀辛者,在事實上,是「Krasnaja Nieva」——這印行六萬,給最廣大的大眾閱讀的雜誌的編輯者之一人。我是引用了五月一日號所載的論文的。在那正月號,這普拉苻陀辛則登了反對無產階級文學,反對「那巴斯圖」派,瞎恭維同志托羅茲基和瓦浪斯基的論文,在這裡將托羅茲基寫成Taras Bulda,瓦浪斯基寫成Ostap模樣。

  這樣,諸位,共產主義底批評,在我國是不存在的。在蘇維埃的商標之下,出賣著一切污穢;沒有一個批評家,來將這些一切文學的真實的意義,示給讀者,說明給讀者,從階級鬥爭和無產階級的政治底利益的觀點,來觀察這些的。黨的馬克斯主義者底批評家,在我國是不存在的。然而這一定應該出現。

  同志們,同志瓦浪斯基所實施著的政策,是被我們的敵人全然決定底地評價著的。一切國外和國內僑民,都激賞同志瓦浪斯基的文學政策。最是注意地著目於我們的論爭者,是右翼S. R.的雜誌「Volja Russi」。這雜誌的十一月號中,說著這樣的話——「一切論爭,由瓦浪斯基對於文學,以文學底見地來看的事開頭。……『右翼』和『左翼』的鬥爭繼續著,但已經決定對於文學,試行一從藝術底見地了。……瓦浪斯基所行的路,當得或種的成果。」……

  這樣的話,並非瞎造的。「Volja Russi」的別一號,以及十一月號上,還講到同志托羅茲基和姬采林的論文。下文,是我們在那裡面所發見的——「托羅茲基在赤軍復員的時候,開手寫文學和藝術了。外交委員長的『復員,』豈不是使姬采林(Chicherin)從事於文學的意思麼?」(笑)

  然而這並非怎樣要緊的事情。要緊的事,是檢討了我們的文學底諸傾向之後,這S. R.雜誌所下的結論——

  「……亘俄羅斯全國,行著新的鬥爭,世界觀的鬥爭,作為由共產黨綱領的一面底命題而『中毒』後的反動,而為全體底世界觀創造起見的鬥爭。」

  作為「一面底」共產黨綱領的代表者,這S. R.雜誌,則舉出「那巴斯圖」派——對於這派,全體僑民,尤其是「Volja Russi,」是行著發狂的鬥爭的——來,他們將「那巴斯圖」派,斥為嚴刑主義者,無產階級的十字軍等等。然而他們對於同志瓦浪斯基,托羅茲基,以及這一派的別的人們的賞讚的意思,是全然明明白白的。我們的敵人,一定在「那巴斯圖」底方針的反對者現在所做的政治底錯誤里,尋到了支持。

  黨的前面,是站著怎樣的根本底問題呢?「同路人」呢,自然應該利用,但是利用的,也應該是真實的革命的同伴者。將來怎樣利用「同路人」呢?唯一的方法——只有本黨依據了在文學的分野上的本黨自己的團體。在我們,×××細胞是必要的。在我們,文學的分野上的波雪維克的小組是必要的。做這細胞,這×××的小組者,是無產階級作家團體。說是他們裡面,沒有天才,誠然,天才是沒有。這還是年幼的軍隊。向著大概是剛出地下室的階級,而且在市民戰爭的翌日,便要求天才底作家,是愚蠢的。然而黨要實施那政策,可以依據的那樣的團體,是存在的。那團體,便是「全聯邦無產階級作家聯盟」(「域普」。)黨應該指導「域普,」在那周圍,使黨外的作家團結起來。

  同志們,我們時常說——瓦浪斯基應該打倒。這自然是比喻底的說法。問題的個人底結合,是不足以解決的。問題的本質,是在使黨外的作家,結合於×××細胞的周圍,黨的團體的一點上。即使將壞的瓦浪斯基,換一個好的瓦浪斯基,並不能救轉這狀態。對於黨外的作家,我們用了指導一切黨外的部分的一樣的方法——經過細胞,經過小組,可以指導的。

  同志們,無產階級文學現在不過是剛才產生。正如文字那樣,幾個月之間,得了非常的成功了。與其以勞動階級未出天才底作家為奇,倒不如驚異於勞動階級在比較底短期之間,出了很有才能的作家們,更其重要的,是在工廠中,勞動通信員,勞動大學生,青年共產黨員之間,竟能布了文學研究會廣大的網。在市民戰爭終結後的第四年,便發生了勞動階級廣大的文學運動,是可以驚異的。

  同志們,在對於無產階級文學的關係上,瓦浪斯基是采著破壞底方針的。這破壞底方針,應該一掃。對於這最重要的新的運動,黨應該給以指針。那時候,我們波雪維克,才會有波雪維克主義的文學,革命才會有那真實的文學的罷。

  (同志瓦進的報告之後,同志A·威勖魯易起立,證明同志瓦浪斯基的立場的正當:又,同志U·里培進斯基在簡短的發言中,要使「那巴斯圖」的見地,得有基礎。)

  渥辛斯基(S. Osinsky)

  今天由我們討論著的問題,如果拿同志瓦進的判斷來一看,那裡面是存在著無限的不條理的。據他的意見,這並非藝術上的問題,而是政治上的問題。不然,這是藝術上的問題,也是政治上的問題,而同志瓦進全不理解這一點。同志瓦進在這裡所講的話,就如說,在高等數學的領域裡,沒有屬於俄國共產黨的人們,所以應該將他們統統驅逐,立刻換上共產主義的勞動者——和對於現代的科學這樣地說,是一模一樣。這裡由「墨普」所主張的事,不過是對於專門家的舊論爭。而這論爭,則已到了取了下面似的形態而出現了——就是,從文學界逐去專門家罷,我們自己的無產階級作家萬歲,我們自己的無產階級的專門家萬歲。

  這勞動反對派底見地,是應該拋掉它,拒絕它的。還有不好的事情。我們如果拿里培進斯基的小說《明天》來一看,那是純然的清算派的作品。但是同志里培進斯基呢,到這裡說了些什麼關於觀念形態的話。我不能不說——這錯處,並不是單在里培進斯基之上的。我們大家,都被小資產階級底自然成長性所圍繞,我們應該和這戰鬥。或一程度為止,應該站在哨所上,那是完全明明白白的,也是決定底的。然而倘若你們要在自己這一面,獲得獨占,則從諸位的團體裡,生出些什麼來呢?倘若諸位的「將全俄文學,交給『墨普』罷」這一個提案竟得容納,那時候,除了俄國文學的破壞這一件事以外,什麼也不會發生的。例如,敬愛的同志羅陀夫,是才能極少的作家。還有,敬愛的同志烈烈威支,也是才能極少的詩人。據我的意見,他較之詩,倒是散文好得遠遠的作家。倘使這樣的人們團結起來,叫全文學跟在他們之後,則那時候,在我國將發生什麼呢?諸位說,這個那個的文學,不中我們的意。那麼,請將別的文學給我們看罷。倘說,現在這種的文學還未存在,這是還未成長,還未創造——那麼,是不是說,就將文學廢止了好呢?這是要問一問的。

  文學雲者,是什麼?文學雲者,第一,先是一切教化的萌芽。倘若我們在這蘇維埃俄國,揭著「絕滅文盲」這一個口號,那麼,我們先不可不有的——是文學。而且是藝術底文學。沒有這個,我們便不能說是有著十分的教化。不看科學書籍的人們,那些人們,藝術底書籍是看的罷。文藝是有很大的意義的,如果我們不將這給與大眾,我們恐怕就阻止發達。這裡就發生一個問題——諸位的非難,是在所給與的藝術作品上,有了或一種不好的傾向的時候不是?然而諸君也不妨相信,大眾讀一種含有壞的觀念形態的作品,是會除掉那壞的觀念形態,而只留下好的那些,用這來滋養自己的。沒有這營養,是什麼事都不能做的。這自然並不是說,驅逐掉我們的文學。然而諸位的問題的建立法,以及那實踐底結果,客觀底地,是最有害的結果。這事是應該率直地說一說的。

  拉思珂耳涅珂夫(F. Raskolnikov)

  倘使諸位看一看舊的非波雪維克的雜誌,例如,即使是「Sovre-menniy Mir」那樣的,你們在那裡也會看見是行著決定底的二元性的罷。在那裡,社會評論的部分,是不能不有一定的方向的,但文藝的部分,卻完全可以自由。所以在一本雜誌上,文藝欄里——是阿爾志跋綏夫(Artzybashev)的小說《賽寧》,在社會欄里,——是蒲力汗諾夫(Plekhanov)的馬克斯主義底論文,能夠在一處遇見。

  那麼,在對於這事的以前的我們波雪維克的傳統,是怎樣的呢?革命以前,我們沒有印行文學雜誌那麼多的資產。但是,我們的勞動報《真理》,也還有著文藝欄。我們便在那裡,登載我們的無產階級作家的作品。但在那裡,阿爾志跋綏夫,安特來夫(Leonid Andreev),是都沒有登載過的。

  凡有這些阿爾志跋綏夫和別的資產階級文學者們,在那時代,也是或種意義上的同路人。自然,倘使我們去囑託他們,他們因為想在勞動者之間,獲得自己的名聲,會高高興興,將作品送給勞動報的罷。然而我們故意避開他們,努力要在無產階級大眾的層中,尋出我們的無產階級作家來。現在呢,我們有在舊的,革命前的《真理》上開手工作的作家和詩人的一大團了。一九一四年頃,此刻在座的同志加美諾夫,就直接參與了無產階級作家的最初的創作集的發行的。無產階級詩歌的創立者,那時是台明·培特尼,還有和他一同在舊《真理》上工作的無產階級詩人的一團。

  但是,現在同志瓦浪斯基所擁護著,展開著的方針,卻是在文藝領域上的我們波雪維克方針的分明的歪曲。諸位,我們之所以反對印行畢力涅克和亞歷舍·托爾斯泰的討厭的作品,我們決不是說,「將畢力涅克按到牆上去,將亞歷舍·托爾斯泰再趕出外國去。」這些作家,自然都是在獨特的意義上,有著才能的作家。我們也決不是要製造對於他們的同盟排斥(boycott)的氛圍氣,也並非要求在蘇維埃聯邦的領地內,禁止印刷他們的文章,我們不過努力要糾正文藝領域上的方針。我們不過僅主張這些不相干的,有時還和我們為敵的作家們,在黨和蘇維埃的印刷品的紙張上,受著殷勤的歡迎的事,應該停止。在現今,例如「Russkiy Sovremennik」那樣的資產階級雜誌,正在開始出版了。由同志瓦浪斯基所招集的文學者的一部,要流到那一邊去,是毫無疑義的,因為稿費大約是那一邊多,而那些作家們,也正如同志瓦進說過那樣,大半是「看金錢面上」的人們呀。但在我們,卻有在我黨中,在蘇維埃的文學中,施行徹底的政策的必要。在我們的雜誌上,評論的部分和文藝的部分,是必須有完全的一元性的。我們不能容許同志瓦浪斯基所做的那個二元性。便是他自己,對於聚集在《赤色新地》的周圍的自己的作家,不也下著比誰都厲害的致命底的批評麼?(朗讀。)我並不攻難他寫了這個。他寫得不錯。我之所以攻難他,是在他將這些作品,在國立出版所的商標之下,印在我們蘇維埃的雜誌上。(座中的聲音,「他們印出來的,還不止這個哩。」)他們也還登載著更其不好的作品。他們登載著「Tarsan」呀,「Mess Mend」——這最卑俗的Pinkerton式作品。我並非說,要將這些作家全都同盟排斥,或者使他們動也動不得。自然,要印多少,給他們印多少,就是了。只要不在我們蘇維埃的黨的雜誌上,也不要用工農的錢來印就好。還有,有一個為了《赤色新地》的讀者,專門解說現代文學潮流的叫作普拉苻陀辛的批評家。他在這瓦浪斯基的雜誌上,寫些什麼呢,大家聽罷。(朗讀。)

  最後,對於在《作為生活認識的藝術》里,由同志瓦浪斯基所展開的他的理論,還要說幾句話。我深信這篇論文,是馬克斯主義的通俗化的最壞的例子。蒲力汗諾夫在那論文《藝術與社會生活》里,已經指示出,為純藝術的理論,換了話說,就是為藝術的藝術的理論所統治的時代,是有的了。這是生於在作家和圍繞他們的環境之間,難於和解的不調和所造成的歷史底瞬間的。意識底地,要逃避這一切生活的純藝術的公式,卻在瓦浪斯基的人工底的,散漫的,非馬克斯主義底的,公式——作為生活認識的藝術里,尋得地位了。並非作為生活認識的藝術,而是作為社會關係的產物的藝術——惟有這個,是對於藝術的唯一而正當的馬克斯主義底見解。

  波隆斯基(V. Polonsky)

  正如同志渥辛斯基已經說過那樣,同志瓦進所加重主張的,是以為站在我們之前者,並非藝術底問題,而是政治底問題。但這就不許我們來談關於從文學底見地看來的問題麼?第一,這政治底問題的意義,豈不是就在使文學發達,成長於我們的國里麼?這問題,惟在當檢討之際,並不忽視那具體底藝術底特性的時候,這才可以政治底地解決。然而同志瓦進的口氣,卻明明說是關於文藝領域上的黨政策的問題的設立,我們不妨忘卻了單論文藝,不涉其他的事似的。瓦進將眼光避開了文藝的特殊性,他要不想到文藝上特有的法則了——他的謬誤的主要的原因,也就在這裡。倘使瓦浪斯基正如「那巴斯圖」派諸君所說,是一個破壞者,那麼,瓦進——就是分明的殲滅者。為什麼呢?因為他的決議,不過是一個要將文藝全滅的嘗試。這是同志瓦進的決議所要求的——

  「從我們的出版物,決定底地驅逐出失了社會底意義的作家,尤其是曲解了革命的社會底,政治底和生活底形相的作家。從我們的出版物,決定底地驅逐出國內的文學底Emigrant(僑民)。」

  這裡倒還是毫不可怕的——有誰會反對從我們的出版物,驅逐出曲解革命的新的「國內僑民」呢?這一點,是可以放心贊成的。我們和他們之間,在這地方並無爭論之點。但問題,是在誰來做審判者。誰來判決,定為「曲解」者,而加以驅逐,等類,等類呢?這是極重要的問題。據同志瓦進的決議的別一條,我們知道他大概要使誰來擔任這職務。他是要求著以「無產階級作家聯盟為文學戰線上的黨的依據點」的。

  就是為了這個,同志瓦進打著牆。他望著自己的聯盟的獨裁,「域普」(全聯邦無產階級作家聯盟)的獨裁,他想「域普」從中央委員會得到證明書,隨意判決,並且從文學驅逐出去。但在「域普」本身之中,不也就有「同路人」存在麼?所謂「同路人」者,豈是單指那說是「我和你們同行,然而自己隨便走」的畢力涅克一類的麼?「同路人」者,是也用以稱呼那準備著黨員證,得了以黨之名,以無產階級之名來說話的權利,但在或一程度以上,卻不和我們同行,而只想用了黨員證,來遮掩這事的人們的。這一類的「同路人」尤其危險,而且自以為自己的袋子裡有著黨員證,便要來取得統治權的,不正是他們麼?但是,從一個的作家團體的獨裁,文藝會得到什麼利益呢?這會給我們利益麼?同志瓦進,豈不是竟至於說出「我們讀什麼都可以,但勞動階級卻不行」那樣的怪事來了麼?我們呢,讀我們所喜歡的一切,然而勞動者卻只可以讀「域普」的作品。這於「域普」也許是有利益的,但於無產階級,並沒有怎樣的利益。

  關於文藝的論爭,大體是和利用熟練的智識階級的問題相聯結的。智識階級是否適宜於站在我們的革命得了勝利的無產階級的立場上呢?假使他們是適宜的,我們便不必有怕用這熟練的智識階級的必要。如果白軍的人們以為這是要招致我們的滅亡的,讓他們這樣去想就是了。我們的問題,是在竭力使智識階級,移到無產階級的立場上去這一點上。這一點,對於專門家一般,對於藝術家文學家,都不錯的。能夠使他們移到無產階級的見地去,這意思,就是說他們能夠用了無產階級的眼睛來看世界。然而用了同志瓦進那樣的驅逐,文學的全滅,這事是辦不到的。瓦進說——在我們,文學上的×××細胞,是必要的。這有誰反對呢?然而我們為什麼必要×××細胞?為了驅逐出×××細胞以外的一切麼?你是講著「域普」的獨裁,而且因為這目的,所以×××細胞在你是必要的。但「域普」的獨裁,所以要招致文學的破滅者,就因為沒有這個,便掃蕩了文學的不能發達的那過程,那鬥爭底氛圍氣了。

  我想,對於瓦浪斯基的攻擊,是很有些不對的。瓦浪斯基將一九二一年頃立在我們面前的課題,正當地辦妥了。那課題,便是——不但將僑寓的智識階級,不但將國內僑民,也將資產階級文學,加以分析,從中摘出合於生活的部分,將這和我們聯結起來。而瓦浪斯基將這事辦好了。誠然,瓦浪斯基此後並沒有改換這狀況。而二四年呢——並不是二○年,二一年。瓦浪斯基將這一點忘掉了。但他該會矯正自己的,他在近來,也正在借了教養文學青年的事,改正著自己的方針。

  無產階級文學尚未存在,我們應該幫他產生。但那辦法,卻不在我們借了這幫助,將現存的文學驅逐,而在幫助他從昨日的文學中,獲得已經創造的較好的果實,戰勝這文學。瓦浪斯基和我,都並不將我們稱之為「同路人」的作家的文學,看作跨不過的Rubicon(重譯者注——地名,這裡是以喻倘一逾越,即見成功的境界)的。這文學,不過是我們應該經過,而且我們還應該更加增高的階段。所必要的,並非破壞這階段,卻是通過他。新的文學的創造,是並不站在舊文學的破壞之上的。

  烈烈威支(G. Lelevitch)

  從同志渥辛斯基起,部分底地呢,是同志波隆斯基,都在這裡將關於「墨者」的工作的事,檢討了很不少。他們說,有這樣拙劣的作家的團體,想獲得文學上的統治權了。但是,這是——不真實的。對於烈烈威支的詩是拙劣呀,羅陀夫的詩是拙劣與否呀的問題,我還是完全不提罷。

  論爭並不在這裡,是在文學上的瓦浪斯基的方針不錯呢,還是我們的不錯。涉及競爭,是不對的。第一,這是形式底的事。以為狡猾的作家的一團,拉住了瓦進和敖林(B. Volin),又拉住了另外許多黨員,硬要他們來做個人底目的的手段,豈不是大笑話麼?這是——第一。第二,是我們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說過藝術上的黨政策的課題,乃是將統治權交給我們的團體「十月」呢?我們只說對於無產階級文學的指導,是必要的。根本的問題就在此,並不在團體的鬥爭。

  同志瓦浪斯基說——所謂無產階級作家者,是怎樣的人呢?你們的意思,是只以為無產階級作家者,是小團體的會員,首先是立誓破壞舊文學的,歷史底的型範的人們。這並不對。我們在無產階級作家這一個名目之下,所解釋的,是用了無產階級前衛的「眼睛看世界」(畢力涅克的話),而且導引讀者,向著作為階級的無產者的終局的問題那一面去的藝術家。例如台明·培特尼和綏拉斐摩微支,即使並不加入「十月」。我們也看作真實的階級作家的。

  同志瓦浪斯基說,我們是要破壞一切文學的,如果我們的見解一實現,便只剩下空虛的處所罷。誠然,我們之間,沒有普式庚那樣,果戈理(Gogol)那樣,瞿提(Goethe)那樣的巨匠。誠然,我們之間,沒有無產階級的天才。但是資產階級那裡,現在也沒有普式庚,果戈理,瞿提呵。所以,來要求記念碑底天才,是全然無益的事。這是在現代的資產階級文學中也沒有的。這是第一。

  第二,自然,關於幾種作品的成功與否,幾個作家的有無才能,也還可以爭論。而這事,是雖在一個的潮流之中,也會有或一程度的意見的歧異的。

  然而這一點,是可以決定底地說的——就是,無產階級文學現在出了許多藝術家,他們在藝術上,雖然決不能和普式庚,果戈理比較,但至少,和現代的別階級的文學,卻可以對峙了。先舉兩個例罷。一九二三年的同路人以至資產階級的詩歌中,在那創造底力量和革命的展開之廣大上,可有一種作品,能和培賽勉斯基的長詩「Comsomolia」相比較的呢?一九二三年的同路人乃至資產階級的文學中,在那把握之深,觀念形態底藝術底價值上,可有能和綏拉斐摩微支的《鐵之流》比肩的呢?這是去年所寫的無產階級的兩種作品,在同路人乃至資產階級文學的去年的作品中,能和這相比較的,卻一篇也沒有。

  同志們,這事實,便是十足的雄辯。只要這兩個例,就知道所謂在我國,無產階級文學什麼也沒有的話——不過是空話。許多優良的措辭的藝術家,已經從勞動階級出來了。台明·培特尼,綏拉斐摩微支,里培進斯基,培賽勉斯基,此外許多的人們,就證明著這事。(座中的聲音,「這單是團體罷!」)我們並不說團體,是說無產階級文學。(座中的聲音,「Artem Veseliy呢?」)亞爾穹·威勖魯易現在是無產階級作家。但他的面前,有著很大的危險。如果他不降服,他此後也便是無產階級作家罷。無產階級文學已經代表著認真而強有力的藝術底力量。前面自然還有更大的課題。我們不獨一個《鐵之流》,還要二十個《鐵之流》。我們不但一個「Comsomolia」,還須有更深的處理和更廣的布置的二十五個「Comso- molia」的。

  但是,例如,同路人做不出一個《鐵之流》來,而無產階級文學卻做出來了,所以說我們不能藝術底地和資產階級,同路人文學競爭,是沒有道理的。但在這裡有一件應該記得的事。這便是,無產階級文學雲者,並非集團和團體,乃是廣大的大眾運動。低的無產階級細胞——勞動大學,工場,赤軍,鄉村及其他的文學研究會,都應該是創造力的巨大的源泉。假使我們這裡,只有這些,只有這大眾底萌芽,我們也可以說是強有力了。然而我們這裡,這些之外,又已經有優勝的無產階級作家的一隊出現。所以,即使我黨中止了依據同路人乃至資產階級文學會為主力的事,也分明另有可以依據的東西存在了。

  布哈林(N. Bukharin)

  我覺得在此出席的諸位同志的多數,太將問題單純化,而且看得太決定底地了。在實際上,我們豈不是有著三個重要的根本底的問題麼?——這就是讀者的問題,作者的問題,還有對於雙方的我們的態度的問題。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接近這問題去。

  如果問題是這樣豎立的,那樣,以全體而言,正和範圍更廣的社會底問題一致。倘若我們說,在政治的領域裡,只有一個階級是無產階級,而這界限以外,只有一個資產階級,那恐怕是不對的罷。正和這一樣,將對於問題的解決,給與困難的諸問題,拋出於我們的視野之外,是不對的,——因為惟這困難,是正存在於我國沒有一定的讀者和一定的作者這一件事情里。所以,問題的決定底解決,是沒有的,也不會有的。

  正如政治上的統治的根據,是奉×××為首的勞動階級一樣,在這混沌之中,也自有或種根本底的東西存在,是無須說得的。所以我們這裡,倘就一定的終局而言,則當然該有向著一定的方向的根本底精神;一切的事,多多少少,都該和這終局的目的相連結。許多人都知道,我是站在非常地急進底的立場上的。然而這卻絕對地不給我解決那帶著一切複雜性的現實的問題。我想——我們在觀念形態底科學底生活的一切領域——也包括數學——里,我們之間,究竟可以努力,也應該努力,來造出一個一定的,為我們所特有的立場。於是從這裡,便滋長出文化底諸關係的新的精神來。

  但是,諸位,可惜這只是不能將特別的困難和過渡底階段除去的無休無息的準備呀。這不消說,我們從無產階級文化創造的問題,背過臉去,是不成的,我們從用了所有手段,來支持現存的這萌芽的事,背過臉去,是不成的。我們無論何地何時,都沒有拒絕這事的權利。我們倒應該理解,惟有這個,是力學底根據,作為我們的生存的心臟的。但從我看來,雜誌《那巴斯圖》似乎太將這問題單純化了。他們的意思是——我國有無產階級存在,但我國並無中間層,所以問題是在從一切作家中,將他藝術底世界觀中的並非純粹的無產階級的事,加以曝露,於是用了在「墨普」及其他和這相類的團體裡,組織底地做成了的大棍子,來打擊他。

  這問題的錯誤的建立法,就在這裡。我國還應該有農民文學存在。我們應該迎迓他,是不消說得的。我們能說因為這不是無產階級文學,不妨殺掉他麼?這是蠢事情。我們應該和在別的一切觀念形態的領域上完全一樣,在文藝的領域上,我們也施行那用了和指導農民相同的漸進法,一面顧慮著那重量和特性,慢慢地從中除去農民底觀念形態那樣的政策。我們不能不在無產階級之後,用縴繩拉著這農民文學去。如果關於讀者的問題,是這樣布置的,那麼關於作者的問題也應該這樣布置。無論怎樣,我們必須養育無產階級文學的成長。然而我們不可誹謗農民作家。我們不可誹謗為著蘇維埃智識階級的作家。我們不可忘記:文化底問題,和戰鬥底問題不同,靠著打擊,用了機械底強制的方法,是不能解決的。用了騎兵的襲擊,也還是不能解決。這應該用了和理性底批判相適應的綜合底方法來解決。重要的事——是在和這相當的活動的領域內的競爭。

  最後,不可不明白的,是我們的無產階級作家們,他們應該停止了今天為止那樣的只從事於做成These(方針),而去造出文學底作品來了。(拍手)。誦讀那些無限量的主義綱領,已經盡夠了,這些東西,都相象到好象兩個瓜。這些已經令人倦怠到最後的階段了。拿出二十篇主義綱領來,還不如拿出一篇好的文學底作品的必要——一切的問題就在這裡,為什麼呢,因為盛行於我們文學團體中的,是最大的問題的轉換。在這裡,就存在著那根本底惡。不做必要的事,換了話說,就是並不進向生活的深處,竭力去觀察現代生活的許多的方面,普遍化,把握住,不做這些事,而卻從腦子裡去擠出綱領(These)來。

  這樣的事,早可以停止了。在我,我要絕滅那同人的無產階級文學的最好的方法,絕滅他的最大的方法,就是擯斥掉自由的無政府主義底競爭的原則。(聲,「不錯!是的!」)為什麼呢,因為在現在,要造成沒有經過一定的文學上的生活上的學校,生活的鬥爭的作家,沒有在這鬥爭中,克得自己的地位的作家,沒有爭得為了自己的立場的地位的作家,是不能夠的。但倘使相反,我們站在應該靠國權來調節,利用一切特權的文學的見地上,則我們毫不容疑,因此要滅亡無產階級文學。我們不知道由此要造出什麼來。可是,諸位同志們,在現在我們的無產階級文學的領域內,以為我們沒有看見大錯處麼?作家一寫出兩三篇作品,他豈不就以瞿提自居了麼?……

  我已經提示了站在無產階級作家之前的課題,我並且給了一個名目,叫作「力學底力」。我要復說一遍,這是我們的豫想。但再復說一回罷,我要說,為解決這豫想草案起見,我們是有特別的方法的。從這裡,要流出為「那巴斯圖」的團體所不懂的許多問題來。文學批評者,必須作為決定我們的社會的意見的人,或是團體來行動的麼?這可應該象我們招致農民一般,將「同路人」招到我們這邊來呢?自然,應該如此。然而一面用棍子打他們的頭,絞住他們的咽喉到不能呼吸,一面「招致」他們,這有什麼必要呢,又怎麼可能呢?一切的問題,就在這裡。

  從我看來,我國的讀者是有各種各樣的。作家也有各種各樣。所以無論如何,問題的解決,也不會是決定底,一面底。根本的問題,是在讀者應該長進,到由無產階級作家來領導。最後,則應該到無產階級作家來指導無產階級的讀者。這也做得到的罷。正如我黨和勞動階級,不用These,卻用實際的一切工作來證明,於是在勤勞大眾的意識中,克得了一定的指導權一樣,無產階級作家也應該戰取那一定的藝術底權威,由此來獲得指導讀者的權利。

  最後,還要添一點小小的注意。同志們,我想,這一件事,是必須明白的,就是造成一切團體,不能用造黨呀,組合呀,軍隊呀的型範來造。也必須明白,在一定的時期,尤其是關於文化底問題,我們是有設立別的兩樣的團體底規律的必要的。問題呢,現在自然不在那名稱上,但我要主張——這須是自發底團體,並不拘束的團體,倘是靠補助經費來辦的那樣的團體,是不行的。(笑。)那麼,小團體就會很是多種多樣的罷。而且愈是多種多樣,也愈好。他們要因其色彩,大家不同。黨呢,當然應該定一個一般底方針的。但要而言之,在這諸團體內,總須有或一程度的自由。這並非立有鐵底規則的黨,這並非勞動組合——這完全是別的型式的團體。凡有文藝上的政策的一切問題的解決,常常有人想求之於黨——宛然是對於政治及其他的生活的些細的問題,黨都給以回答一般。然而這是黨的文化事業的完全錯誤的Methodologie(方法),為什麼呢,因為這是自有其本身的特殊性的。

  這就是我要在這裡提出的注意。

  阿衛巴赫(L. Averbach)

  最重大的點——是關於豫想的問題。關於發達的徑路,速度,和別的問題呢,即使在或一程度上,意見有些不同,但以一般底地,以及全體而論,我們不得不贊成同志布哈林,他在我們面前,提出了正當的豫想,並且指出了無產階級作家的問題,是最為重要的問題,在這意味上,拿同志瓦浪斯基的These來看罷。這的所以不行,一是對於明日,並不給一點解答;二是將來的工作的計劃,完全沒有;三是對於文學,看不透那發達。倘若諸位慎重地一研究同志瓦浪斯基的These,則這完全是照字面的意義上的一個潮流。(拉迪克從座中,「這是並沒有流著的。」)不,同志拉迪克,潮流是流著的,然而,可惜的事,是在同志瓦浪斯基的旁邊,而且這將他漂流了。問題的本質正在這裡。在同志瓦浪斯基那裡,是不會有豫想的,為什麼呢,就因為他不相信勞動階級的力量。他的反對「那巴斯圖的人們」的主要的結論,是——你們是沒有名氣的!他在這席上,說了這樣意思的話,今天在我們這裡,一切種類的文學底團體和組織都吵鬧著,但是作家是會從什麼地方的熊洞裡,遠離都市的山奧里出來的罷。正在這一點,我們和同志瓦浪斯基意見斷然不同。無產階級作家的生成的過程,和以前的藝術家出現的那形態,是質地底地兩樣的。他並非單是個人底地,從什麼地方出現,他是能夠從廣大的無產階級文學運動之中產生,也正在產生的,為什麼呢,因為我們是將所有的作家的組織,看作勞動通信所開始的那連鎖的一個環子的。從列寧對於文化革命的時代的命題出發,我是一個確言者,敢說現在動手寫作的勞動者作家的團體,是較之個個已經出現的有天分的——這雖然實在是同志瓦浪斯基的唯一的標準——作家們,要重要得多。其次,我們的意見的差異,是我們不將作家出現的過程,看作和我們的意志和我們的關係,並不相干,便即起來的一種東西。這並非單是自然成長底過程,但對於這事,同志瓦浪斯基卻全然懷著宿命底的心情,他說——要出現的罷,從熊洞裡。我們應該作用,創造情勢,用適宜的氛圍氣來圍繞勞動者作家,給與影響,於是在或一程度上——我們這裡有出版所,有報章,也有別的種種——規定那新的作家群的出現,而且這也是做得到的。然而我們這裡,關於這一節,卻什麼也沒有做,文學指導的領域,正如文藝批評的領域一樣,到處非常混沌。

  其次,在二十一年,同志瓦浪斯基曾擔當到一種一定的任務。這是一定有看一看實行到怎樣的必要的。同志瓦浪斯基將這極其一面底地實行了。極其不滿足地實行了。他所受的委任,是在使有產階級作家解體的。使有產階級作家解體,是必要的事。但我要問一問,靠了始終將頭鑽在有產階級作家的團體裡,是能夠使這解體的麼?我們以為倘若真要使他們解體,只有在我們創造自己們的作家,依據著自己們的作家的組織的條件上,這才做得到。正因為這緣故,對於同志瓦浪斯基的行動的一部分,我們是早就表示了反對的。我可以確言,以「Molodaja Gvardja」的工作為基礎,同志瓦浪斯基開初就毫不將一點注意給我們青年們,但是一動手,卻就開始要將年青的無產階級作家的團體解體。同志瓦浪斯基是一般底地說,對於作家的組織所有的特殊的意義,還未十分地評定,共產主義底工作,是並不靠著個人底的活動,而惟經過了組織,我們這才能夠實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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