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祥琴被敵利用
2024-09-26 04:43:31
作者: 楊帆
戴笠所錯之一,既然已斷定陳恭澍不可靠,卻不是果斷將其調離,結果導致滬一區被連窩端的嚴重後果。
事實上,劉原深、齊慶斌以及後來被捕的王紹謙等關鍵人員都頂住了「七十六號」的各種考驗,即使陳賢榮、張作興等人叛變,破壞力也不至於很大,唯陳恭澍的叛變破壞力無可挽回。
戴笠所錯之二,就是起用了余祥琴,不僅於事無補,反被李士群所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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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士群的處境並不像戴笠想像的那樣糟糕。他既敢四處樹敵,公開與周佛海叫板,自然是因為有大後台。他能搶到主持清鄉工作這等肥差,而讓周佛海、羅君強等人甘拜下風,正是1941年3月晴氣慶胤直接舉薦的結果。晴氣舉薦,影佐禎昭不會反對;影佐提出,汪精衛想反對也不敢,何況李士群早已通過獻媚陳璧君討好汪精衛,做足了鋪墊。當然周佛海也不是省油的燈,很快反戈一擊,在接下來的一輪較量中,李士群勢單力薄,終於在7月末被周佛海將警政部悄悄合併掉,等於讓李士群白白丟了一個當時在他所有職務中最高的職務。
這之後,通過陳璧君在人事上的縱橫捭闔,而汪精衛又畏忌其後台,使李士群又得了一個專為他增設的調查統計部部長之職。但李士群仍不滿意,又瞄準了一個更高職位——江蘇省政府主席。
余祥琴9月中旬回到上海的時候,李士群正通過晴氣向影佐和汪精衛建議改組江蘇省政府,提出由他出任省政府主席一職。此職最終於12月中旬塵埃落定。
9月21日,星期日,李士群從蘇州回到上海。自從在蘇州第一「清鄉區」實施清鄉,他平時便住在蘇州,只有周末才返回上海,去他的「七十六號」大本營公幹。
傍晚時分,余祥琴如約走進李士群位於愚園路的私宅,兩人躲進李士群的寢室密談。
余祥琴直接告訴李士群,受軍統局戴笠的邀請去了一趟重慶,逗留三天,與戴笠暢談兩個深夜,並說:
「你對劉戈青的種種表示,的確感動了戴先生。戴先生說,要把握抗戰勝利,收復失地,必先剷除偽組織,要我暗中與你取得聯繫。你對我敵視也好,扣押槍斃也好,我都無怨言。」
對於在偽組織中蒸蒸日上的李士群來說,「剷除偽組織」這樣的話肯定聽著不順耳,但他不置可否,回答了另一個問題:
「如你不參與行動工作,我可負責你的安全。」
可見軍統對漢奸的暗殺行動早已令李士群恨之入骨。
余祥琴接著轉達戴笠的話:
「戴先生說,如能接受他的要求達成任務,可代蔣委員長向你保證,給你更好的地位和更優厚的獎勵。」
「要我達成什麼任務?」
「殺了汪精衛,光榮回重慶。」
倘若李士群是大大咧咧不善於隱藏感情之人,或者對余並無戒心,想必會仰天大笑,因為這對他來說不啻於天方夜譚。但他卻是深藏不露,佯裝仔細思索的樣子,然後說:
「祥琴兄,汪先生有恩於我,從道義上我不能下手,除此之外其他事我都可以答應。請你轉告戴先生,為配合以後的形勢發展,我願意與戴先生合作。」
乍一聽這番話,好像李士群早就想投靠重慶了,根本用不著「策反」。對余祥琴來說,如實報告給戴笠,就足以證明他的工作邁出了可喜的第一步。
但是,李士群的「合作」不可能是戴笠所要求的為重慶方面所用。那麼,是狡兔三窟為自己多留條退路,還是想在對滬一區大抓捕之前穩住對方所用的緩兵之計?
後來的事實證明,余祥琴返回上海「策反」李士群之時,正是「七十六號」秘密跟蹤陳賢榮約兩個月的時候,距離收網尚一月有餘,顯然是李士群的緩兵之計!
李士群利用戴笠伸出的「橄欖枝」,將計就計,準備在穩住對方之後從容端掉軍統滬一區乃至整個國民黨在上海的地下組織。
戴笠實在小看了李士群!
此後,每隔一兩周余祥琴就有信息傳回重慶。儘管「合作」仍然停留在口頭上,但戴笠也完全沒有想到,他如此重視的這條工作路線,傳回的情報不僅毫無價值,而且擾亂了他對上海局勢的掌控。
齊、陳被捕後,王紹謙的電報讓戴笠如夢初醒,方知李士群兩面三刀,為人陰險,余祥琴顯然不是他的對手。此時通訊聯繫已斷,戴笠電告杜月笙,由杜急電余祥琴遄赴重慶。
11月6日,余祥琴一日之內連接杜月笙三封電報。但赴港之前一定要見見李士群弄清情況。8日是星期六,下午,余祥琴再次來到李士群家中,一方面對上海區組織遭破壞,「合作的希望較預期目標距離更遠了」表示遺憾,一方面提出見見吳維揚(齊慶斌)。
李士群卻沒事人似的說:
「其實在你由港返滬之前,我方便已掌握線索,又經日方協助偵察,日本顧問非常重視,所以與你晤談之後,不便下令停止行動。請你轉告戴先生,我會儘可能保全他們的生命。」
這一招無異於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抓了你的人,自己還顯得很無辜很不情願,不知戴笠聽到這種無賴話會不會氣得七竅生煙。
對於余祥琴見見上海區書記吳維揚的要求,李士群倒是很痛快。第二天下午,余祥琴就走進了「七十六號」的高洋房,在樓下會客室里見到了吳維揚。
直到這時,他才通過經辦此案的漢奸得知吳維揚的真實姓名為齊慶斌。
齊慶斌身穿長羊毛絨睡衣,面容憔悴,極似病後尚未復原。他低聲對余祥琴說:
「我們全部垮了。」
「我已知道,此事我有無責任?」
余祥琴生怕自己沒幫上忙,反而給添亂,對戴笠不好交代。齊慶斌說:
「與你無關,問題出在我們這裡。」
「我奉命回渝,請轉告各受難同志,我會請求戴先生設法安撫各受難同志家屬。」
其實根本不用請求戴笠,在王紹謙負起滬一區善後工作之責的時候,就開始了對被捕同志家屬的安撫與照顧。正因給陳恭澍、齊慶斌、張作興三人家屬送生活費,才發生了交通人員被跟蹤陳恭澍太太的漢奸與日本憲兵逮捕的事件。
而陳恭澍、張作興、陳賢榮等人對滬一區人員的出賣與誘捕,使滬一區如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很快遭受塌方式破壞。
就在余祥琴看望齊慶斌的隔天,即11月11日,王紹謙外出辦理租房購買辦公家具事宜回到大江南飯店時,被早已等候在四一六房間的漢奸與日本憲兵抓個正著。至此,滬一區區部所有人員包括會計、交通、報務員、譯電員等全部被捕,各隊組情報人員、行動人員也大多被抓進「七十六號」。而受刑最殘酷和被殺害最多的,正是基層工作人員與口頭上答應與汪偽合作卻乘機與重慶聯絡、轉為臥底的高層幹部。
也就是說,對留著有用的人,李士群一般會刀下留人。
王紹謙一次次被嚴刑拷打,則因他始終不肯說出姜紹謨的地址。而向李士群告發唯有他知道滬二區區長姜紹謨地址的,正是陳恭澍。
受刑後的王紹謙被押進40人一間的大牢。在這 里,他遇到了劉原深和重新被抓進來的尚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