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風回來了

  紅燭沾濕了巾帕，靠近霧影的傷口處

  「霧影姐姐，可能會痛，你忍著點。」

  「不礙事。」

  紅燭輕手輕腳地一點點先將傷口上的粉末擦乾淨，一邊擦還一邊朝傷口吹著氣。

  霧影的脖子處被氣息弄得有些癢，忍不住問她

  「這是做什麼？」

  「我小時候受傷時，我娘都是這樣幫我吹的，說是吹吹就不會痛了。」

  

  霧影忍俊不禁，這樣的話也就騙騙無知孩童吧。

  藥粉被清理乾淨了，又深又長的傷口暴露在紅燭眼前。

  她本是想湊近仔細看看有沒有碎瓷片混在血肉中，可看著看著，眼睛又忍不住紅了。

  一滴眼淚『吧嗒』一聲正落在了霧影的傷口處。

  輕微的腐蝕感讓霧影一激靈。

  「對不起，對不起。」紅燭手忙腳亂，想要去擦拭，可眼淚早都滲進傷口裡不見了蹤影。

  看紅燭哭得越發傷心，霧影雙手一陣忙亂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你別哭，不疼的。」

  「怎會不疼，那麼深的傷口，都怪我，該我自己挨下那個瓷瓮的。」

  霧影不知該怎麼和同她解釋。

  其實，真的不疼。

  與她從小到大每次在任務中受的傷比，真的一點都不疼。

  蔣音音那邊虛驚一場，她近日總是饞辣食，吃得多了些，傷了脾胃之和，母體和胎兒都安好無恙。

  等容清回到這邊時，又瞧見紅燭在哭，她佯裝嘆了口氣，調笑著說道

  「若是再遇上天不降水的年頭，可不用拜龍王了，讓紅燭去就成。」

  「小姐——」紅燭有些不好意思地背過身去。

  容清給霧影上藥時，紅燭湊在旁邊吹著氣，還時不時問著

  「霧影姐姐，疼嗎？」

  看著她那一臉小心翼翼又滿是關懷的神色，霧影有些不習慣地扯出一個笑容。

  「不疼。」

  到了八月初，天氣熱得不像話了。

  容清的藥茶館也開店迎客，名為——八珍館。

  她以蘇白之名開了店，共調配了二十四種藥茶配方，二樓還備了五間喝茶的雅室。

  「你這地方收拾得倒好，日後，也不消去春雨茶樓了。」楚莫看著雅室內的裝束，古樸沉香，很是有韻味。

  容清今日難得的心情輕快，便笑著說

  「那日後這間就留著，隨時恭候雲翼。」說完舉著手中杯遙遙向他致意。

  楚莫少見她在自己面前如此開懷不拘的時候，他的心情也跟著莫名輕快起來。

  「那就多謝蘇老闆了。」

  容清笑容更甚。

  蘇老闆，這個頭銜聽起來還挺不錯的。

  很快到了十六日成婚的日子。

  昨夜下了半宿的雨，倒是消了不少暑氣。

  天還黑著，紅燭忙了一整天還在外間睡得正沉。

  時辰未到，可容清已經坐在了梳妝鏡前。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五味陳雜。

  算上上一世，她這是第三次出嫁了。

  她一寸一寸輕撫著身上那件絕世少有的霞帔，是多少閨中女兒家的夢。

  可她心如止水，無半點瀾旖。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細微的響動聲。

  容清警覺地出聲問道

  「誰？」

  窗子被『吱呀』一聲推的更大了些，一個身影翻窗而入。

  那人剛翻進屋子就摘下了兜帽。

  「哎，蘇白，你家怎麼到處都紅彤彤的，我差點在你家迷路……」

  小風話還沒說完，轉身間看到一身霞帔的容清。

  她還沒來得及梳妝，大紅色的霞帔襯得她愈發清麗透淨，脫俗出塵。

  小風愣在了當場。

  他仔仔細細地看了她一遍又一遍。

  自打出生起他就生活在山中，直到前些時日家中才放他出來見見世面。

  他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好奇。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霞帔。

  可他心中卻隱隱知道，這似乎，是只有新娘子才會穿的衣袍。

  小風直愣愣地看著容清，嘴唇翕動了幾次，一個聲音才飄了出來，

  「你，你要嫁人了？」

  他澄澈的目光中含著一絲小心翼翼的希冀。

  希冀不要聽到那個答案。

  他握著錦盒的左手微微發著顫，他用另一隻手重重地按緊左手的腕子，可毫無成效。

  自己是怎麼了？

  明明從前每日要扔上千次的葉子，也從不曾抖成這個樣子。

  他茫然無措地看向容清。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了？

  容清萬萬沒想到小風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小風眼中的茫然，痛楚，小心，希冀，一切的一切，都乾淨得絲毫不加掩飾。

  容清像是被灼燙了靈魂，猛地錯開了他的視線。

  她沒辦法，沒辦法在他那樣的注視下袒露自己的卑鄙與謊言。

  容清背過身，深吸了一口氣。

  再睜開眼時，掩飾好了所有的慌亂。

  「對，我要嫁人了。」

  「你故意留我在西疆，就是為了不讓我跟著你？」

  「對。」

  「你騙我。蘇白，你又騙我！」

  小風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猩紅著泛起了霧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容清在他面前站定，清冷幽深地看著他。

  「小風，你為什麼這麼憤怒？我從前經常騙你，不是嗎？」

  小風聞言一愣，

  是啊，自己這是，怎麼了？

  「因為，你喜歡我。」

  『嘣』，似乎有一根弦在小風的腦子裡斷開來，發出令人聵麻的嗡鳴響聲。

  他喜歡她。

  他喜歡她。

  原來那種焦躁不安的感覺，是喜歡

  原來這種痛如蝕骨的感覺，是喜歡。

  容清的心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純淨無瑕的小風，或許曾經在某個瞬間打動過她，可這一世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她要親手將梁家還有他背後的四皇子一脈勢力連根拔除，為上一世的容家復仇，為這一世的容家護航。

  情愛於她，還是罷了。

  小風輕聲地問

  「那你——」

  天邊泛起了一絲魚肚白，容清知道時間快要來不及了。

  「不喜歡。」

  小風聞言，臉白了一瞬，身形一晃。

  過了半晌，敲門聲響起。

  「小姐，該起了，喜婆快到了呢。」

  小風走到容清面前，牽起她的手。

  一片滾燙緊緊包裹著她的指尖。

  容清下意識的瑟縮要將手抽回時，小風往她手中放了一樣東西，是一個錦盒。

  「祝你——」小風一眼不眨地看著容清，低聲想為她道聲賀喜，可後面『百年好合』四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紅燭推門而入的一瞬間，小風只留下一句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