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翻廊山
2024-09-26 01:45:48
作者: 空心丸子
夜裡,容清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乾脆叫紅燭掌了燈,坐在桌前寫寫畫畫,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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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四月中旬,一個月之後,篾縣防洪的堤壩就會崩塌。
接著再過十日,消息便會傳回京都。
想要扼住容家被誣陷的源頭,這篾縣,她是非得走一趟不可了。
第二日午飯後,容清正陪著李氏修剪院中那幾株迎春花。
李氏身邊的張媽走過來,看了容清一眼,低聲在李氏耳邊說著什麼。
李氏雙眉一挑
「這麼上趕子,一點臉面要不顧了!」
張媽用手輕輕捅咕了李氏一下,李氏瞬間噤了聲。
這提及梁家的事情要是讓清兒聽到,又該難過了。
容清剪下旁逸斜出的枝蔓,放下剪刀,接過侍女遞來的帕子淨了手,才走到李氏身側,親昵的挽起了她的手臂
「母親不必這樣小心翼翼的,不過是樁成不了的婚事,我不在意的。」
「你,都聽說了?」
容清一笑
「怎能不知道?今兒京都都傳遍了,梁家人抬著幾十擔子的聘禮一早就守在武成侯府門外,占了半條宣明街呢。」
李氏恨恨地說著
「梁家不是什麼好東西,拜高踩低,也不怕登高跌重!」
「他們既能攀上武成侯和芙蓉長公主,怎會把我們容家放在眼裡。」
「都怪你父親!做官做官,一輩子也沒見攀來個什麼權勢!」
「好了好了,不生氣,為他們氣壞身子不值當。」
容清失笑的攙著母親進了房內喝茶。
李氏喝了兩口茶,看著手中的青釉盞,突然想到了什麼,哀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母親?」
李氏放下手中的茶盞,略有哀傷的說
「這青釉茶盞是你姨奶奶的最愛,算算日子,也到了她三年大祭的時候,她一生未嫁,沒有子嗣供奉。你外祖母去世後,平縣除了幾個老僕,也沒有家人了。」
李氏有些傷感。
平縣?
容清斂了雙眸,心中細細計較著。
平縣與篾縣之間,說遠不遠,只不過隔著一座山。
若是繞路而行,怕是要個六七天。
但若肯下苦走山路,也就兩日的腳程。
容清端著茶盞,指腹不自覺的描摹著盞壁。
片刻後,她想定了,放下茶盞略略偏著身子沖李氏說道
「母親,讓我回平縣去給姨奶奶辦大祭可好?」
李氏第一反應是想拒絕的。
可轉念一想,如今容家和梁家的婚事鬧得滿城風雨,如今梁家又舔著臉想去巴結武成侯府,京都里對清兒的長言短語不會少。
讓清兒出去避一避,散散心,也未嘗不可。
李氏想讓容兆陪著容清一同前往,卻被容清拒絕了
「阿兆即將科考,十年寒窗苦讀,耽誤不得。」
李氏一想,也對,於是便叫了十來個壯實的家丁一同隨行。
容清出發的那日,恰好路過宣明街。
途徑武成侯府時,容清朝外望去。
繁華似錦地,熱鬧非凡。
黑匾金字,高高在上。
門前是一水排開的紅彤彤的妝擔,一眼竟看不到頭。
芝蘭玉樹般的梁嶼之,正垂首立在武成侯府門前。
梁嶼之聽到動靜,回身看到馬車中朝外打量的容清。
那日鬧劇之後,他狠狠責罰了暗中盯梢喬鵲兒的影哨。
影哨描述了那日前來找喬鵲兒的人,梁嶼之經過細細比對,確認那人就是容清身邊的一個馬夫。
他才明白過來,原來容清早知道了喬鵲兒的身份。
喜堂上的那一場鬧劇,都是她故意為之!
梁嶼之此刻看著容清,眼中露出一絲陰狠之意。
賤人!
如果不是這個賤人,他何顧受此羞辱!
今日她竟還敢來武成侯府門前看自己的笑話?
梁嶼之面容陰鬱的朝馬車走來,正要開口,卻被容清打斷
「走吧。」容清直接無視他,放下帘子,吩咐趕路。
馬車緩緩從梁嶼之面前行過。
梁嶼之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死死盯著遠去的馬車。
呵,我倒要等著,容家倒台的那天,你如何清高!
容清在路上不敢耽擱時間,原本般定下的六日路程只用了四天。
傍晚十分,一行人到了岔路口。
向右再走個一刻鐘便是平縣了。
「紅燭,記著我說的,到府里之後就說我順路去看望好友,過幾日便到。」
「小姐,篾縣今日水大,亂的很……」
「紅燭,聽話,在平縣等著我,十日,最多十日我便回來。」
容清不敢耽誤時間,背上包袱,翻身上馬快速沿著另一條路離去。
到了廊山山腳下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容清將馬匹寄存在山腳下的驛站。
「小公子,這天都黑了,還要上山去?」
容清喬裝打扮,裹了胸,束了發,又將眉眼描畫的粗獷些,改了些許容貌,瞧著是個清瘦少年的模樣。
「嗯,麻煩店家照看下馬兒,過幾日來取。」
「廊山近日總是有野豬出沒,晚上不安全,不如等天亮了再上山。」老人家好言相勸。
容清看了看隱沒在夜色中的廊山。
她沒時間等了。
容家幾十口的命,也沒時間等了。
容清謝過老者,背著包袱進了山。
廊山常年有人入山打獵,山中也有獵人居住。
所以上山的前半段被人們清理出一條蜿蜒的小路,還算好走。
等爬到後半夜時,那條清晰的小路逐漸消失在叢生的雜草中。
林子也變的密集起來。
容清稍事休息了片刻,抬頭看了看星月的方向,找准了方位。
又埋頭趕起了路。
容清卻皺起了眉頭。
她聞到一股臭味混雜著血腥味。
忽然身側林子中傳來細微的窸窣聲。
容清頓住了腳步,立時滅了手中的火油棍子,警惕的觀察著周圍。
響動再次傳來,她借著皎皎月光看到一雙閃著綠光的眼睛,和模糊可見的龐大軀體。
是熊。
容清的呼吸一滯。
她強壓著心底發毛的恐懼感,手悄悄摸上腰間錦袋裡的丸藥。
布料的摩擦聲讓棕熊不耐的一甩頭,她幾乎清晰的聽到棕熊低沉的噴息聲。
手一顫,丸藥差點脫手而出。
她深吸一口氣,將一顆扔至棕熊面前。
丸藥觸地散為粉狀,氣味瞬間散開來。
這丸藥是她特地為廊山之行備的,其味最能吸引獸類。
熊嗅到了丸藥的味道,開始在面前扒扒撿撿,逐漸有些狂躁。
見狀,容清又將丸藥一一拋的更遠些,引著棕熊朝著一旁的小溝去了。
直到不見棕熊的身影,容清這才舒了一口氣。
她擦拭著額間的冷汗,卻發現剛才棕熊的位置處,隱約有個人形。
容清一走近,血腥氣撲面而來。
借著月光,她看到那人樣貌普通,滿身血污,氣息微弱。
容清指尖輕搭上他的腕間。
眉間微蹙。
這人,失血過多,體內似乎還壓著兩股相衝的毒性。
容清從包袱里摸出續心丹,捏著他的下頜,塞入他的嘴中。
是死是活,只能看他的命了。
此刻她無法為他停留太久。
容清起身要離開時,一陣清風過。
她嗅到了一絲略帶清苦的赤芍香氣。
容清自幼對氣味敏感,記憶超群,這才被珞山看中收為門中弟子。
她十分確信,這個味道曾經一定在哪裡聞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