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少帥的眼淚
2024-04-27 01:28:23
作者: 泛泛小舟
昏暗逼仄的洞穴,鍾靈毓摸到一手的血。
沈懷洲穿著白色襯衣,肩膀處的鮮血洇濕了一大片。
他的手掌涼得刺骨,額頭卻熱得滾燙。
冰火兩重天。
鍾靈毓大驚,「沈懷洲,你中槍了!」
「沒事。」沈懷洲語氣如常,不見絲毫虛弱。
鍾靈毓這才想起來,方才逃命途中,他突然護在她身後。
當時沈懷洲悶哼了一聲,但她沒有在意,想必就是那個時候中的彈。
她心底生出幾分異樣。
但情況緊急,來不及讓她再胡思亂想下去。
她說:「敵人應該往後山深處去搜了,我們趁現在跑,你行嗎?」
「不要問男人行不行。」
鍾靈毓暗暗翻了個白眼,扶起他,悄悄逃到外面。
山里地勢陡峭。
沈懷洲受傷發高燒,他腳步明顯有幾分虛浮。
鍾靈毓努力扶著他,往山下跑。
正以為能躲過敵人搜查,鍾靈毓卻看見後方遠處的火把。
天色完全暗下來,敵人又折返。
鍾靈毓加快了腳步,可沈懷洲卻跌在地上。
他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不清。
「沈懷洲,你撐著點兒。」鍾靈毓用力去拉他。
但他實在太重,她力氣也已經耗盡,根本無法扶起他。
而身後的敵人,越來越近。
沈懷洲抬手將她推遠,「跑!」
鍾靈毓呼吸微滯。
她盯了沈懷洲半晌,又看了看越來越接近的火把。
毅然決然,獨自一人跑了。
看著她決絕的背影,沈懷洲的心臟,像是被生生拉扯出來,痛到他難以呼吸。
她丟下了他,沒有絲毫猶豫。
就這樣,也挺好的!
起碼她能活命。
然而,這種時候,沈懷洲依舊充滿希冀。
他希望,她能回頭看他一眼。
但是沒有。
她留給他的,只有一道果決的背影。
沈懷洲勾唇笑了笑。
那笑容有欣慰,亦有悲涼。
他撐著最後一絲力氣,靠在一棵大樹下,不受控制閉上了眼。
鍾靈毓的背影,也漸漸消失在他的瞳孔中。
遠方的火把,越來越近,幾乎照亮了沈懷洲的半邊臉。
後來,沈懷洲做了夢。
一個令他恐懼,又真實無比的噩夢。
空曠濃白的房間裡,鍾靈毓衣衫襤褸,臉上血液斑駁不堪。
她身上全是彈孔。
就這麼安靜依偎在他懷裡。
任憑沈懷洲怎麼呼喚,她都不應。
只是用絕望而空洞的眼睛,無意識地盯著他。
沈懷洲感受不到她的體溫,也感受不到她的心跳。
驚恐沿著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驟然的驚嚇,和肩膀撕扯的痛感,突然將沈懷洲從一片黑暗裡拉出來。
他猛地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
鼻息間,是濃重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沈懷洲意識到,這是在醫院,他被救出來了。
可鍾靈毓在哪兒?
李副官上前道:「少帥,你醒了!」
沈懷洲抓過李副官,眼神焦急陰沉,「靈毓呢?」
面色一怔,李副官趕緊安撫,「少帥,你放心,鍾小姐沒事,她和我們一起回來的。」
沈懷洲想起那個噩夢,仍心有餘悸。
他脫了力,跌躺在病床上,好久才緩過來。
某一刻,他才想起來,鍾靈毓跑了。
那小混蛋,跑得比兔子都快。
把他一個人丟在那裡,連頭都沒回一個。
沈懷洲心裡忍不住發堵。
可醒來的第一眼,他仍是想見她。
他問:「鍾靈毓回家了是嗎?你去接她,讓她來看我。」
李副官又愣了愣,下意識道:「鍾小姐...在醫院,醫生說她磕到腦袋,有些輕微腦震盪。」
沈懷洲不顧傷口,立刻翻身下床,「帶我去找她。」
知道攔不住,又怕沈懷洲傷口崩開,李副官推來輪椅,很快把沈懷洲推到另一間病房。
潔白的床上,鍾靈毓安然睡著。
她額間纏著繃帶,臉色蒼白如紙。
單薄的身體,深深陷在寬大的床中央,愈發顯得柔弱不堪。
仿佛風一吹,就能碎掉。
沈懷洲上前,握住她的手,靜靜盯著她。
她額間的繃帶,滲出很淡的血跡。
沈懷洲語氣沉重,「她應該是跑了的,為什麼會受傷住進醫院?」
李副官小聲解釋,「鍾小姐是跑了,可她並不是逃,而是把敵人引開了,正好給我們爭取了救人的時間。」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腦海里炸開。
心疼、欣慰、愛憐...
各種繁雜的思緒,交纏成一團火,將沈懷洲的心臟,烘烤得發熱。
他仍舊目不轉睛盯著她,耳邊繼續傳來李副官的話。
「我們救下你之後,就去找鍾小姐,鍾小姐當時掛在懸崖的一棵樹上,不省人事。當時敵人就在四周,鍾小姐大概是為了躲避敵人,自己選擇跳到那棵樹上。」
想到當時那萬丈懸崖,和驚心動魄的場景,李副官不禁感慨,「鍾小姐真的是撿回一條命,當時稍有不慎,她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你先下去吧。」沈懷洲緊緊攥著鍾靈毓的手心,聲音沉重發悶。
李副官似乎聽到了哽咽聲。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還刻意看了一眼。
便瞧見沈懷洲眼裡泛著水光。
李副官難以置信。
他張了張嘴,想要安慰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退出了病房。
病房裡,便剩下沈懷洲和鍾靈毓兩個人。
昏昏沉沉間,鍾靈毓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很聒噪,煩得她想打人。
但她手好像被什麼東西攥著,又熱又濕。
濕濕熱熱的東西,順著她指尖滑落,弄得她手背很癢。
她眼睫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微微偏過頭,鍾靈毓看到沈懷洲在哭。
沈懷洲緊緊攥著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
又將她的手,放在他濡濕冰涼的臉側,緊緊貼著。
他乾裂發白的唇,還在顫抖。
神色驚懼而不安。
鍾靈毓後知後覺。
原來,手心那濕熱的液體,竟然是沈懷洲的眼淚。
沈懷洲怎麼會哭?
活久見!
鍾靈毓想,這一定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