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陌路

  沒錯，就是小叔叔家。

  雖然那天小嬸嬸從娘家奔喪回來，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小腳老太太暫時被老三林丙敏不情願地接過去了，但沒幾天就藉口說老太太放不下家裡的事情，給她送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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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丙修因為小時候是家裡最受寵愛的么子，雖說成家後老婆和老娘的關係難免有些不和，但總的來說，他還是願意讓老娘在自己家裡養老的，畢竟算起來，他家房子的空間也是最大了。

  快過年了，王梅香也不想家裡鬧的不痛快，只要老太太別再嘴上沒德，她也願意看在老公的面子上多忍忍。

  而老太太呢，大概是在老三家也受了氣，老大這陣子又是每次看見她都沒好臉色，而老二家經過那麼一遭，想想也知道二兒子肯定不願意管他，想來想去的，也只有四兒子最靠得住，一時也不敢生事，只老老實實地幫忙干點力所能及的家務，所以這段時間倒是過的平平靜靜。

  現下看見老二一家來拜年，口口聲聲的「媽」和「奶奶」地喊，又帶著大包小包來，便也難得地還了個笑臉，仿佛全然沒有芥蒂地哎了好幾聲。

  大米和白面是當初其他幾個兄弟說好的贍養費，荔枝幹桂圓乾和口服液則是給老太太的，由老太太自己私人收著。至於高粱酒和糕點，就純碎是兄弟之間的謝禮了。另外，還有一副西遊記的掛曆是早就送來的了，掛在牆上樂得小叔家的堂哥堂弟每天都要翻上一回。

  過年期間，不管大客小客，按規矩都是要招待茶水點心的，但懂事的人一般除了瓜子和花生這兩樣便宜的東西，其他的糖果糕點一般都不會去伸手。

  林悅昨兒守夜的時候就嗑了不少瓜子，都有點兒上火了，意思意思地喝了兩口茶，吃了幾粒，就陪小堂弟玩起了比大小的遊戲。

  比大小是用一副撲克牌分成兩半，每人出一張，看誰大，大的吃小的，直到一方手裡的牌都吃光位置，往往一副牌就能玩上好一陣子。

  林培軍自覺得自己已經十二歲了，很不屑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遊戲，早就拿著自己新買的陸軍棋跟林培平獻寶，要跟他殺上三百回合了。

  林培國過年已是十六歲，但性子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只在一旁坐著，時而看看小妹和小堂弟，時而看看二弟和大堂弟，或者聽聽父親和小叔小嬸聊家常。

  「小悅啊……」小腳老太太見打完招呼後就沒人搭理她，自個兒呆了一小會後就湊到了林悅身邊來，擺出了一副和顏悅色的笑臉，偏偏眼睛裡卻明顯地透露著拙劣的算計，「聽說你家做生意發大財了是不是？」

  「發財，什麼發財呀？奶奶聽誰說的？」林悅心中鄙夷，對這個小腳奶奶實在是起不了半分親情，當下就故意裝作不懂，回答地特別大聲，引得大家都看了過來。

  林丙修忙圓場：「媽，二哥他們做的是小本生意，哪裡能發什麼財啊？」

  「我可聽人說了，他們買東西大手大腳的，要是沒發財，會這麼闊綽？」老太太用鼻子哼了一聲。

  林丙清淡淡地開口了：「媽，當初我在外打工幾年，攢下的可不止是1800元，只是媽當時堅持說有幾百都是您生病用掉了，我也就沒再追究，可當時媽您有沒有真的生病，媽您心裡自己是清楚的。」

  見老太太神色立變，林丙清又接道，「再說，這些年來一家子都跟著我這個沒用的兒子吃苦受累的，卻從來不抱怨，現在我好不容易拿回了我的血汗錢，又用這錢做了點小生意，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地補償一下我的妻子兒女？」

  說的好！林悅差點兒就鼓掌了，沒想到一向不願跟奶奶爭辯的爸爸，今天居然會態度如此堅決，這可是實在是個好兆頭，代表爸爸從此終於不會再意味地愚孝了。

  「就是，別說沒發財，只是掙了點小錢，就是發財了，那也是二伯家自己的事，錢怎麼花怎麼用，別人也都沒資格過問的。」王梅香也插口，而且言辭犀利，顯然心底還記恨著老太太那一個要她去晦氣的火盆，而後忽然話鋒一轉，問道，「大伯三伯，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一叫喚，林悅等人才注意到門外正站著兩個人呢，不正是林丙申和林丙敏。

  這對兄弟倒也不知是約好的還是撞上的，居然一起來了。

  林丙申拉著張臉，假裝沒有聽見王梅香的問話，直接地走了進來，眼睛瞟都沒往林丙清這邊瞟：「媽，我們給您拜年來了！」

  「哎，好好好……」老太太急忙起身去迎接。

  「小弟，那我們就先走了。」林丙清立刻站了起來，也假裝沒看到這兩個兄弟。

  王梅香也不留他，忙起身相送。

  林培國推了推林培軍，林培軍正戰的酣呢，很不高興地皺了皺眉頭，對林培平道：「這局都沒下完，要不，你上我們家玩去？」

  林培平搖搖頭：「改天吧。」家裡正來客，他就是想出去玩，也是不能出去的，這是規矩。

  林悅卻是直接對林丙清說：「爸爸，我和小弟弟玩完這一局就回來。」

  父女倆交流了一下眼神，林丙清點了點頭，也沒跟林丙申和林丙敏打招呼，就帶著兩個兒子走了。

  門外，林丙申的六個兒女們和林丙敏的三個女兒都貼著牆根站著讓了一條道出來。

  有人喊二叔，有人喊二伯，只寥寥四聲，林丙清一律都溫和地點頭應了，沒喊他的，他也不在意。

  林悅雖在屋內，卻是豎著耳朵的，聽的出來當先喊人的是個陌生的成年人的聲音，而且聲音靠近門口並有些低啞，便估摸著這個應該就是大伯的大兒子林培志了。

  果然很快地，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就背著一袋米先進來了。

  可能是因為他已成年的關係，和後世的變化也不太大，林悅一眼就認出這是林丙申家那個已經成了家，當水泥工的長子林培志。跟在他身後的是提著一袋麵粉的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平頭小伙，也就是林丙申的二兒子林培成。

  剛才先喊林丙清的應該就是他們倆，而且聽聲音也不乾巴巴或者帶著情緒的，仍如前世一般，是林丙申一家中最通情達理的人。兩兄弟進來後叫完了奶奶叔叔等後，還衝林悅點了點頭，但隨後進來的林培德、林培虎、林巧雲、林巧勤四人卻是齊齊地向林悅扔眼刀子。

  對於前者，林悅也禮貌地點頭回禮，對於後者，卻是也直接地回了個白眼過去，然後又淡淡地瞧向後頭的林丙敏的三個兒女。

  由於林丙敏的約束和刻意迴避，回來數十天了，她居然還是第一回再見三叔家的這幾個堂兄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