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新年

  幾口酸酸的解酒湯下肚，林兆文還真的覺得舒服了很多，再看著一大一小兩個晚輩如此殷勤地侍奉在自己的床前，眼眶不覺地就濕潤了。

  「五爺爺，您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啊？」林悅假裝沒察覺他的情緒。

  「沒有，五爺爺很好，很好。」林兆文迅速地壓下鼻尖的酸意，借著她的話頭順勢笑了笑，「是這解酒湯太酸了。」

  「我要跟爸爸說，下次和五爺爺喝酒要少喝點。」林悅故意人小鬼大地嘟嘴。

  「傻孩子，今天這酒可是五爺爺好幾年來喝的最痛快的一次。」林兆文含笑道，「我剛才恍惚間好像聽到敲鐘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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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悅和林培國相視一笑，齊齊地退開兩步，一起作了個揖：「五爺爺新年好，我們給您拜年啦！」

  「呃……這都過十二點了啊？」林兆文一愣，心中更是動容，這兩個孩子居然就這麼一直守著他，就好像他的孩子根本就不曾……

  意識到自己又想到過往了，林兆文立刻壓下思緒，不動聲色地笑著受了禮：「好，好，新年好，新年好！五爺爺現在舒坦了，酒也醒了，沒事了，你們兩個趕緊回去給爸媽拜年吧，然後好好睡一覺，明兒……哦不，今天是大年初一，五爺爺就放你一天假，你就別早起了，好好地睡上一個懶覺。」

  林悅打量了一下林兆文的氣色，發現他現在的酒勁好像是過了許多：「那我去給五爺爺煮點什麼吃吧？」

  「不用不用，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吃，就算餓了，還有點心呢，你們快回去吧。」

  林悅和林培國見他堅持，只好收拾起作業本跟他告別。

  看著兄妹下樓回家，又給自己帶上了門，林兆文獨自一人坐了半響，才從衣襟中拉出了一個掛墜，掛墜裡頭，是兩張照片，一張是他和妻子的，一張是妻子和兒子的。

  他輕輕地撫摸著妻兒的小像，不覺間眼角又濕潤了，要是他現在也和別人一樣有家有口的那該多好啊！可是，這輩子，他估計都放不下心中的結了。

  「大哥，你剛才聽到五爺爺喊什麼了嗎？」離開林兆文家後，路上林悅小聲地問大哥。

  林培國緊緊地拉著妹妹的手免得她不小心摔跤，有些難過地點點頭：「嗯，聽到了。」

  「五爺爺喊的可能就是五奶奶和他們的孩子。」林悅蹙眉道。

  「嗯，五爺爺既然從來不肯說他以前的事，那肯定就是非常傷心的事，小妹，你以後可別多問。」林培國再點頭，很細緻地提醒。

  「嗯，我知道。」林悅嘆息了一聲，雖然她很希望先生能別再困在心結之中，可這個結到底是怎樣的，先生若不願說，她身為弟子，自然是不好戳先生的傷疤的。

  「好了，到家了，打起精神來，等會還要繼續守歲包粽子呢！」

  「估計姆媽都包好了。」原本的計劃是，大家吃完年夜飯後，一邊慢慢地包粽子一邊守歲的，但因為兩個大男人都喝高了，計劃就趕不上變化了。

  回到家中，果然粽子都包好了，並且已經下了大鍋在煮，不需要他們再忙這個了，便改而把明天要祭拜的錫箔金杯元寶先疊出來。

  昨晚這個後，為了打發漫漫長夜，母女四人便都坐在柜子床上擁著同一床被子，開始打牌。

  朱翠雲還是頭一回玩這個，雖然就幾張牌，可總也記不住大小順序，又老是擔心丈夫也會吐，時不時分心看一眼，牌幾乎打的一塌糊塗，少不得讓三兄妹取笑一番。

  這樣一副牌接一副牌的，漸漸的，朱翠雲才終於有點入門，兄妹三個卻是已困地哈欠連連。

  突然，「砰……啪」兩聲火炮響陡然在隔壁響起，卻是林丙申家在搶天明第一炮。

  這炮一響，酒品極好地睡了一整夜的林丙清立刻醒了，發現架子床只有自己一個人，妻兒們卻都在架子床上東倒西歪地。

  「你們都沒睡啊？」林丙清趕緊套了衣服起來，把林悅抱到了架子床上。

  「爸爸，你有沒有不舒服？」林悅瞌睡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還努力地撐著眼睛想要看清他的臉色。

  「沒有沒有，爸爸好著呢，你們餓不餓，馬上就天亮了，都熬了一夜了，乾脆吃了早飯再睡吧。」

  「有點餓。」林悅的肚子立刻就響了。

  「那我去燒。」朱翠雲忙道。

  「我去我去，你們都坐床上吧，別下來了，省的著涼。」林丙清忙道，又趕緊去擰了一把熱毛巾，給兒女們先擦個臉，讓他們的精神稍微振作一點。

  見丈夫堅持不讓自己下床，朱翠雲就不堅持了，含著笑看著丈夫精神十足地先開門貼了上「開門見喜」的紅紙條，又放了迎新年鞭炮，然後用昨天的一些剩菜親手混煮了一鍋羹，再一人配一個新呼呼的新粽子，分別端到出床上來，叮囑兒女們小心些別掉在被子上。

  吃完了這頓「先耕後種」的新年第一餐，林悅也不管消化不消化，立刻就鑽進被窩裡頭補眠了。

  一覺醒來，只見有金黃色的陽光從通氣孔中透了進來，燦爛的光線中，無數細微的灰塵在上下飛揚。

  啊，今天居然有大太陽，太好了！

  林悅立刻就捨不得再睡了，趕緊起床去叫大哥和二哥。

  林培國一喚就醒了，林培軍卻是將被子一蒙懶著不肯起。

  「咦，這是誰的壓歲錢啊？」林悅故意去摸他的枕頭。

  「我的，不許拿！」林培軍馬上就翻轉了過來用力地壓住了枕頭。

  「大懶蟲，太陽都曬到屁股了，快起床。」林悅哈哈大笑地扯他的被子。

  林培軍氣的要抓她，她便靈活地往後縮，讓他抓不著，他要是又躺回去了，她就繼續搗亂，如此兄妹幾個鬧了一陣，終於都起床了，午飯時間又到了。

  午飯的主食是年糕，寓意「一年更比一年高」，吃完午飯，就得去給奶奶拜年了。

  雖說先前那一場險些釀成大悲劇的禍都是老太太先惹出來的，但林丙清終究是個心善的人，前頭又孝順了四十多年了，心裡就是再有刺，面上的禮節還是要做的周到的，一來自己過得去，二來也免得旁人說三道四。

  於是，除了朱翠雲不肯去，在家守門，父女四人便背了三十斤的大米，二十斤的白面，一瓶高粱酒一盒糕點，再兩斤荔枝幹兩斤桂圓乾以及八盒安神補腦口服液，前去小叔叔家交公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