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何夕（4）

  四目相對，一時之間，竟相顧無言。

  有太多話想說，可又有太多的話……說不出！

  到底，還是何香菱先抹了一把眼淚，而後舒爾就對著柳承修笑了：「真好，承修哥哥沒死，真好！」

  柳承修堂堂一個大男人，卻到底，還是被何香菱這話說的，紅了眼眶！

  他很想要上前去，將何香菱擁在懷中。可他心知肚明，他如今不過就是個輕塵帶進宮的道士，何香菱……卻是宇揚烽的妃嬪。若是現在衝動了，難保這宮裡頭不是人多眼雜。他不怕死，可若是連累了他的菱妹妹，那他恐怕此生難安！

  所以到底，柳承修也是生生地認主了心裡頭想要去抱上何香菱的那種感覺，而後後退了一步，像是小時候那般，對著何香菱做了個鬼臉：「你這個傻丫頭啊，我是柳承修啊，我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死去呢？傻丫頭，你在這宮裡頭，可要照顧好自己啊！」

  不過一個鬼臉，卻讓何香菱的心裡越發酸楚了起來。

  小時候，只要她不開心了，柳承修就會用這種方法來哄她。好像在柳承修的腦子裡，只有這麼一種哄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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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覺得敷衍，可如今……方才知道，這是多麼難得的珍貴！

  他們之間，實際上也不曾說了太多的話。這裡畢竟是宮裡頭，人多眼雜，柳承修就算是為了何香菱著想，也不會說太多。

  離開的時候，何香菱到底還是輕輕地喚了一聲：「承修哥哥，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愣了愣，再一次聽到這務必熟悉的聲音，柳承修的心頭只是感慨萬千。連說話的語氣里，似乎都帶了和平日截然不同的溫和：「自然。你若是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旁的不說，只要是我能力範圍之內的，我定然會幫你。菱妹妹，在這宮裡頭……你一定一定要保重自己！」

  聲聲叮囑，卻讓何香菱的心裡越發地難受了起來。就像是她已經清楚地知道，他們之間不能和從前一樣了，可如今……站在這裡，她連哭，都不能在承修哥哥面前放肆了！

  柳承修離開的時候，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何香菱的臉上帶著淚痕，笑容也越發苦澀了起來：「承修哥哥……你也要保重啊！」

  自那一日之後，何香菱便再也不曾見過柳承修。她心知肚明，其實只要她主動去那道場，就能見到柳承修。她不怕死，卻害怕……連累了柳承修、

  她知道，柳承修之所以會回來，一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如果因為她而讓旁人注意到了的話，她真的是難辭其咎了。與其讓承修哥哥煩憂，還不如安安靜靜地做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這也算是……她還能餵承修哥哥所做的，最後的一些事了吧！

  只是自從見到了柳承修之後的每一夜，竟然都開始輾轉反側了起來。

  一直到……宇揚烽來了。

  算起來，已經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宇揚烽不曾翻了她的牌子了。

  所以宇揚烽再一次想起自己的時候，何香菱真的覺得很意外。

  她想拒絕，可沒有辦法拒絕。

  到底，還是去了龍坤殿。

  龍坤殿中，滿滿都是酒氣。

  宇揚烽喝了不少酒，看樣子也是他一人獨飲。

  瞧著何香菱來了，他也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何香菱坐下：「菱兒，你來了？」

  宇揚烽好像不管對於誰，都是這般親昵地喊著。可何香菱還是覺得，「菱妹妹」要更好聽些。

  溫順地坐了下來，順手給宇揚烽倒滿了酒之後，何香菱什麼都沒有說，

  而宇揚烽似乎也早就習慣了什麼都不說的何香菱，只是將那杯中之酒復又一飲而盡而後嘖嘖讚嘆：「果然……叫翎而來，就是對的！她們那些人啊，總是勸朕，讓朕少喝些少喝些。然後又問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而煩心。朕的心裡啊，真的很煩！朕只想要自己一個人安靜一下！」

  若是真這麼想，恐怕也不會叫自己來了吧！

  對於宇揚烽的說法，何香菱的心裡多少是有些嗤之以鼻的，卻到底沒有表現在臉上。

  宇揚烽自顧自地說著，只是示意何香菱給自己倒酒：「菱兒你可知道，朕這個黃色，當得窩囊啊！」

  他似乎只想要發泄一番，只知道喝酒說話：「想留的留不住，留在了身邊的都是一群廢物！如今啊……連身邊的女人都不聽朕的了！朕這才知道，你說說朕堂堂一個皇帝，可身邊竟然沒有一個真心實意的，是不是很悲哀？唯有菱兒你，不掙也不搶，一直都這麼安安靜靜地陪在朕的身邊，朕真的很歡喜。」

  安安靜靜？

  難道他還不曾感覺到，不爭不搶，安安靜靜，不過是因為不在乎而已！

  何香菱微微一笑，那笑容之中，卻帶著疏離：「皇上喝多了。」

  這是她進屋以來，說的第一句話。

  宇揚烽站起身來，讓何香菱緊張了一下。

  可宇揚烽似乎看出了何香菱的緊張，復又嘲弄一般地笑了笑：「菱兒，朕今兒……不會碰你的。朕知道，從頭到尾，你都沒有愛過朕。或許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朕和你相處起來的時候，才是真的輕鬆啊！雖然朕真的不明白，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子！若不是因為柳琳琅，恐怕……朕也會愛上你吧！」

  柳琳琅？

  洛玉川？

  何香菱的腦海之中，這兩個人重疊在了一起。

  而宇揚烽的語氣里，這兩個人也重疊在了一起：「菱兒你不知道，朕從前啊，狠狠地傷了琳琅的心！現在琳琅成了洛玉川，你說，她會原諒朕嗎？」

  ……

  何香菱無意五探究宇揚烽和柳琳琅的過去，這一晚上，幾乎都在敷衍著。

  而宇揚烽也真的做到心思昂是他所說的那般，並不曾碰一下何香菱。

  那一次，是何香菱最後一次和宇揚烽單獨相處。

  後來的事情，何香菱往後的日子裡只要想起，就覺得有些後怕。

  後來，玉川走了。和宇陽厲一起，被宇揚烽發配去了那在危險之中的田州城。田州城中，疫病橫生，戰事四起。

  家中再一次傳來了信件，讓她和洛玉川不要走得那麼近，讓她在宮裡頭小心保重照顧好自己。若是一旦出事，家裡會派人來宮裡接她。

  彼時的何香菱尚且不知，在這宮防森嚴的九重中之中，會出什麼事呢？

  一直到……洛玉川回來的那一夜！

  雖說洛玉川是被蜜蜜帶回來的，但是何香菱還是知道。而且她還知道，是皇上下令這麼做的，宇揚烽甚至……都不曾讓皇后知道這件事。

  但是她都知道了，柳金玉自然沒有不知道的道理，畢竟她才是這九重宮的女主人！

  其實那一夜，何香菱是為了洛玉川而擔憂，而提心弔膽著的！她知道，宇揚烽對於洛玉川，或者說對於柳琳琅一直都是放不下的。如今她隻身回到了京都，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宇揚烽不會放過她，恐怕……也不會放過遠在田州城的宇陽厲！只要是宇揚烽想得到的，就會不擇手段，這一點，何香菱再清楚不過！

  只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那一夜無眠的，不僅僅是她一個人！

  當她聽到了宮城被攻破的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真的被嚇到了！

  而且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一定和柳承修有關！或許柳承修從那大西北的地方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也不一定呢！畢竟……如今的這個皇上，也算得上是柳承修的敵人了！

  何香菱聽到了外頭嘈雜的軍隊進入宮中的聲音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恐怕是跑不掉了的！

  只是她不曾想到，推門而入的人，竟然會是輕塵！

  顯然，她被嚇到了。

  輕塵進門的時候，她正蜷縮在屋子裡。她身旁的宮女，也做出一副投降的姿勢：「這屋子裡的東西你們若是想要，可以統統拿走！只求你們放我和我家主子一條生路！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那宮女是怕極了的，何香菱的表情，卻在看到輕塵的那一瞬間淡然了起來：「輕塵大師？」

  雖說沒有帶面具，何香菱卻仍舊一眼認出了輕塵。

  臉上帶著刀疤的輕塵，也只是對著何香菱微微一笑，而後上前去將她禮貌地扶了起來：「柳將軍囑咐我了，務必保你周全。這裡不安全，你跟我走，去安全的地方吧！」

  是……承修哥哥啊！

  何香菱站起身來，卻被那宮女一把拉住：「娘娘，他們可是叛軍啊！」

  何香菱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可叛軍又如何？宮裡頭的皇上此時此刻恐怕都岌岌可危了，她便是死，若是還能見到柳承修一面，就算是叛了……又如何？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何香菱就跟著輕塵出了門。

  一路朝著龍坤殿而去，何香菱方才知道發生了什麼：多年前被傳已經死去的太子宇煬弘，他回來了！

  而且他這一次，劍指京都！

  宇揚烽儼然成了瓮中之鱉，這麼多年，他早就將大越朝內耗殆盡了。根本沒有力氣反抗咄咄逼人的宇煬弘，還有他身邊的那包括柳承修在內的一眾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