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簡單粗暴

  現場勘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不止相關檢測設備的科技含量相當高，單是每一名現場勘察員的培訓就非常嚴格，淘汰率甚至超過特警隊的人材選拔，真正能出現場，帶來大家想要的答案的人，就更少了。

  每年江門警局的財政預算至少有百分之三十五都投入了這個擁有獨立辦公大樓，出入者學歷最低也是大學本科的部門。

  時近早上上班時間，四女一男走進現場勘察樓，男的身高一米八左右，體重接近兩百斤，戴眼鏡，很和善，有點戰戰兢兢地把一瓶水遞給身邊正在跟同事說說笑笑的女人，跟他相比，這個女人就嬌小多了，只有他一半高，短髮，薄嘴唇，相貌可以打個八分左右，一看就是很乾練，又有點小辣的都市女性，很自然地把水接過來，瞅都沒瞅一眼那個男的，就像他是一條狗，偏偏這男的還很甘之如飴的模樣，十足的老婆奴。

  「他叫胡稟天，現場勘察員，七年前分配到江門警局的……」

  靠在車邊做閒聊狀的門丁跟熊耀介紹這個人的背景資料，「植物學，昆蟲學，基因檢測，這貨就像一個移動的搜尋引擎，什麼都懂，按理說，江門這座城市根本不足以裝下他這樣的人才，但是他就是來了，聽說是為了愛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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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相信愛情嗎？」熊耀輕描淡寫地反問。

  門丁收起笑容，「這跟案情有關嗎？」

  「純粹是閒聊。」

  「那我拒絕回答。」

  「好吧，那就換個問題，」熊耀歪歪頭，「為什麼是他？」

  「我知道是你下令不准動那裡的物證，但是警局的反應比你們要快一些，」門丁不緊不慢地說，「在你的命令發生作用之前，現場已經被現場勘察小組檢查過了，主管負責人，就是胡稟天。」

  「就因為他檢查了現場？」

  「因為半個指印，」門丁豎起手指，「大概有這麼大，印在床腳跟地毯之間，作為一個偵探，對於現場勘察，我只能算入門級別，可是即便是我，也找到了那個指印，用血印出來的指印，在現場情況調查報告裡，我沒有看到如此重要的證據，外行人能放過的證據，他不該錯過，尤其他還是這一行的老手。」

  「他完全可以否認，這可以算作是工作失誤，我們拿他沒辦法，」熊耀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另外，這不能證明他參與了謀殺。」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門丁豎起另外一根手指，「李念是從江門師範火災現場被邢局臨時叫到泰來酒店的，我當時碰巧就在臨近的樓上打電話，當時離李念和邢海川最近的人里，有他，跟李念做任務交接的，有他，出現在案發現場的，有他，還漏掉了非常重要的現場痕跡——」

  「可他沒有毀掉那枚指印，不是嗎？」熊耀像在故意為難他。

  「要是毀掉了，他就不可能洗脫嫌疑了，」門丁笑道，「現場勘察都是有分工的，還會有專門的執法記錄儀做跟蹤記錄，出了過失，按分工追查，想要脫身基本不可能，他不會犯這種幼稚的錯誤。」

  「那也不能證明他有參與謀殺。」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三點，」門丁指著自己的眼睛，「你跟我說愛情，我就跟你談愛情，當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的時候，你不一定要看他的表現，只需要看著他的眼睛，剛才他陪著自己的女朋友進樓的時候，動作和表情是諂媚的，是處於愛情中，一個男人最卑微的表現，可他的眼睛裡全是冰冷的，也就是說，他來這裡的初始藉口就不成立，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作為一個偵探，我有直覺，就是他。」

  「好吧，你說服我了，」熊耀拿起手機，轉身離開。

  門丁連問都不想問他要給誰打電話，他甚至有種想要開溜的想法。

  警局是個大家庭，在這個大家庭里，有兩種人會變成大家的死敵，第一種是損害大家利益的，第二種就是朝自己人下手的，只要碰到這種事，能躲多遠躲多遠，前段時間劉佳慶那個該死的傢伙藉由他的事在預算上找麻煩，已經讓他飽受敵視，要是再讓人知道他朝自己下手，就算理由非常正當，他的名聲也肯定臭了。

  半個小時以後——

  「案發地點，花園道42號，現場勘察小組B隊胡稟天隊長請帶隊馬上出發，支援小組出動，後勤機動單位待命……」

  胡稟天拎著箱子，從樓內匆匆走出，跟其他的組員一起上車，絲毫不覺得今天有何特別。

  然而今天註定是不平靜的一天，才剛出了警局，前面的十字路口就發生了車禍，交警開始分流車輛，警車就算在執行公務，也不得不跟著車流繞行，走上岔路。

  當面對第二個紅燈時，前後兩輛車包夾而至，先後把這輛警車堵在中間，黑衣人迅速拉開車門，把不明所以的三名現場勘察員拉下來，戴上手腕束縛帶。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這三個可憐的倒霉蛋大驚失色，因為其他黑衣人退進前後兩輛車，剩下的那個居然拔出手槍，對準胡稟天的頭。

  「咔嚓……」

  拉槍機的動靜讓三個人心臟都差點停跳，胡稟天眼中精光一閃，雙手微一掙動，再強壯都沒辦法一瞬間掙脫的束縛帶在他手上還不如一截塑膠袋，發出「嘣」地一聲響，就斷為兩截，與此同時，胡稟天歪頭，後撤，靠山撞，肩背和頭正撞在身後黑衣人的下腹部，借力整個人彈起來後沒有轉身，而是右肘向後，再次施以重擊，這一下更厲害，後面那個黑衣人槍扔掉，人也跟著飛出去，撞在自己下來時的後車廂。

  看著魁梧，實則靈巧的胡稟天另一隻手瀟灑地接住掉落的手槍，正要舉槍射擊這個想要殺死自己的傢伙，冷不丁聽到後面有車窗打開的輕微聲響，不由得轉頭望去，等意識到不妙，對方已經搶先。

  從另外一輛車上，早就準備好的槍口噴出的不是子彈，而是銀色的毫光，沒有震耳欲聾的槍聲，只有「撲撲」的悶響。

  胡稟天怔怔地低頭看自己的胸腹部，上面插滿了銀色的空心針，裡面的透明液體正爭先恐後地注射進他的體內。

  「撲通……」胡稟天倒在地上，很不甘心地看著幾個黑衣人把他拖上車，風一樣開走了，另外兩個現場勘察員也沒有例外，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被扔上車，戴上頭套。

  整個過程連一分鐘都不到，快到一邊等著的車都沒搞明白這裡在幹什麼，一切就都結束了，當綠燈亮起後，已經空蕩蕩的警車被另外一個黑衣人開走。

  「是……演習？」一旁的出租司機自作聰明的猜測。

  「要不要這麼誇張啊？」在車裡全程目擊的門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就是你的辦法？用不了多久，全江門的警察都要來找他們！」

  「他們不會，」熊耀對此十分有把握的樣子，「今天什麼都沒發生，至少24個小時以後，才會有人想起來問他們去哪兒了。」

  「現場勘察小組一共就三支隊伍，少了一支，你覺得還要等一天？」門丁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深深的羞辱。

  「這是我的問題，不用你操心，」熊耀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從現在開始，你還有23個小時零58分鐘，要是什麼都問不出來，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我去，還有這麼甩鍋的？

  門丁想破腦袋都沒有想到，熊耀竟然會採用如此簡單粗暴的辦法收拾胡稟天，從獲知目標，到執行任務，半個小時，就策劃出一起幾近完美的抓捕計劃，警用內部網絡，群眾的反應，胡稟天的反應，全都在掌握之中，沒有意外，這中間的每一個細節都透露出黑衣人異常可怕的執行力。

  要是有一天，我也成了目標，我能比胡稟天強多少？門丁不由得問了自己這樣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