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果然是他

  入夜。

  江門後津街，小吃遍地，環境雖然髒亂，卻異香撲鼻，天南海北的美食在這裡都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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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里飛走在即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抬頭看天時，與不遠處正在建設的摩天大樓工地碰個正著，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結果經過的小青年的褲子遭殃。

  「你￥￥%……」那個小青年張嘴便罵，舉手就打，可是拳頭還沒落下，路邊攤上正坐著的人已經三五成群聚在他身邊，直眉楞眼地瞪著他。

  「小狗子，最近混的越來越囂張了，」沙里飛隨便找了把椅子，朝正發呆的老闆招手，「有什麼好吃的先上一桌，錢少不了你的。」

  「是咧，沙爺，」老闆很快把炒鍋敲的叮噹作響。

  「沙……沙爺？」小狗子看到他奇特的雙眼，膝蓋一軟就跪下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江湖兒女，都是為個利字，我不怪你，」沙里飛瞅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一時間像沉浸在回憶當中，「還是以前好，亂是亂了點，講規矩，懂道理，話一說就透，哪像現在，老大就是用來頂缸的，用來出賣的，跟著劉江混我也沒什麼意見，滿江門找我，要我的命，過分了呀，就憑你這幾兩肉，還動了搶劉江位子的心思，你不死誰死啊。」

  「沙爺，」小狗子嚇的快要尿出來，也不管地上的玻璃渣子，砰砰磕頭，不到片刻地上就弄的自己的臉血肉模糊，「您給指條明路，我也就是聽人吆喝的一條狗，您救我一命啊……」

  「拿著，」沙里飛塞給他一沓錢，「好歹兄弟一場，自己看著辦吧。」

  「沙爺，沙爺……」小狗子還想再說，可是身邊的人已經不容他，拽起來連踢帶打，就把他趕走。

  有人討好地為沙里飛擺上酒，「沙爺仁義，還給他錢買個骨灰盒，依著兄弟們，這種背信棄義的人早扔到江里餵魚了。」

  「哼，」沙里飛的兩隻眼睛裡異芒閃爍，「別跟我打岔，三子，叫你打聽的消息打聽到了嗎？」

  「老大，不是兄弟們不盡力，」三子面現苦色，「孫浩天走的不是咱們這條路，也基本不跟道上的人來往，能找到的線索有限哪。」

  「你要多少錢？」沙里飛盯著角落，手虛空抓了一下，像是有毛病，「當心有命拿，沒命花。」

  「怎麼能呢，給沙爺辦事，不敢提錢，」三子連忙討好地笑，「就是吧，兄弟們最近手頭緊……」

  沙里飛伸巴掌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好說，早點把消息傳過來，我還是老規矩，只問消息，不摻和是非。」

  三子狠狠打了個寒戰，眼中閃過驚疑不定，像失了魂，「是是是，一定，您放心……」

  剛才還挺有氣勢的人，走開的時候失魂落魄的，旁邊的小崽子都不知道怎麼了的時候，菜已經上來了，沙里飛往杯子裡倒酒的當口——

  三子突然抄起街邊麵攤的切面刀，朝自己脖子抹去。

  「撲……」

  血噴出老遠，人也跟著倒在地上，本來就亂的不成樣子的街更加亂成一團。

  沙里飛兩隻眼睛裡的寒芒更甚，卻面不改色，菜上來的時候，大口吃菜，大口喝酒，仿佛血腥的一幕不僅沒有影響食慾，反而讓他胃口大開。

  小弟們三三兩兩的散開，看向這個老爺子的眼神里更多是害怕和敬畏。

  「沙先生還是這麼殺伐果斷，」桌子邊上突然多了個人，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反正就這樣突然出現在沙里飛身邊。

  「我這張桌子，不坐活人，」沙里飛就像沒看見，「小兄弟就算手段通天，最好也不要跟鬼魂搶座位，免得像我一樣，弄的人不人，鬼不鬼。」

  「呵呵，小兄弟，」來人笑起來，摸著自己光滑白嫩的臉，「好久沒人這麼跟我說話了，小兄弟，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沙里飛抬起頭，眼中異色閃過，竟然露出驚恐的目光，剛才的好胃口全都不見，連忙低頭，剛才的霸氣全都不知去哪了，「不知前輩駕到，還請恕罪，有什麼需要儘管說話，小的能辦到的，一定盡力。」

  「你認識我？」來人淡淡地問。

  「不，不認識，」沙里飛恨不得像剛才小狗子那樣跪在地上磕頭，「我只是看出您與眾不同，絕沒有窺探隱私的意思。」

  「早就聽說沙里飛一雙陰陽眼，果然名不虛傳，」來人手指敲動桌子，很容易被市井噪音淹沒的動靜卻清晰無比地傳進沙里飛的耳中，像直接敲在他心頭，「前兩次你給我的消息非常準確，我很滿意，報酬我已經轉進你的帳戶，請注意查收。」

  「不敢，不敢，」沙里飛汗都下來了，「原來您就是買孫浩天消息的人，今天不知何事一定要親自到訪？」

  「有些事，還是親口跟你說來得有把握，或者說，」那人玩味地看著他滿是冷汗的臉，「你有事瞞著我。」

  「這從何說起？」沙里飛好像不安地搓手。

  此人眼中精光大放，「想要試試我的本事？」

  「哪裡的話，」沙里飛被無形的壓力壓的頭都抬不起來，「前輩——」

  「你不是已經知道我叫什麼名字了麼？」

  「駱家山……不，我不知道！」沙里飛馬上就要跳起來，轉身就逃。

  「坐下，」駱家山平靜地說出兩個字，像有無窮的魔力，硬生生把他定在那不堪一擊的塑料凳子上。

  「先前你給我有關孫浩天的情報，我很感激，但是，」駱家山盯著他，「你沒說你跟這事也有關係，想來是我大意了，身為江門地頭蛇，一草一木的動靜都逃不過你沙里飛的陰陽眼，怎麼可能禿鷲傭兵進城這麼大的事，你會一點不知情？想不到啊，以傳小道消息發家的沙里飛，干起隱藏線索，用障眼法擾亂各方勢力視線的活兒來，也是這麼的熟練，說，你收了多少錢？」

  「沒有，」沙里飛試圖解釋，「這事我是沒有參與的，可是聞家的人找上門，要我這樣做，前輩，也請你考慮一下我的處境，如果我拒絕，他們會宰了我。」

  「我理解，」駱家山點頭，「所以當報應來的時候，你也應該理解我。」

  「殺了我，你還怎麼找剩下的線索？」沙里飛為自己的老命做著最後的努力。

  「謝謝，我已經不需要你了，」駱家山大袖一揮，起身離開，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周圍虎視眈眈的人都像完全沒有看到他，只是在奇怪沙里飛為什麼一個人在那裡面目猙獰地自言自語。

  沙里飛僵硬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表情驚恐。

  離此不遠的麵攤，老七把臉從碗裡抽出來，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湯汁，掏出手機，撥出早就準備好的號碼。

  老貓從角落裡轉出來，輕盈地跳上桌，湊近沙里飛聞了聞，又在桌子上來迴轉了兩圈，對滿桌美食視而不見，「喵……」它仰頭髮出叫聲，聽著弱弱的，卻傳出老遠。

  輕飄飄的紙飛機由遠而近，臨近沙里飛的時候展開成一張符紙，正貼在沙里飛的額頭上。

  沙里飛仰面倒在地上，卻保持著剛才的坐姿，僵硬的像個被定住的木偶。

  一邊的小弟大吃一驚，慌忙跑過來。

  「還愣著幹什麼，叫救護車啊！」

  「誰懂急救？」

  「親嘴的那種嗎？」

  「就知道親嘴，滾蛋！」

  「都讓開，我是醫生。」

  「要不要這麼巧啊，醫生來這種鳥地方吃飯？」

  「怎麼你有意見嗎？一邊玩去，一天就知道瞎混，不懂救人就讓一邊去。」

  「說的好像你不是混混似的……」

  門丁和聞璐大搖大擺地走進人堆里，「都讓讓，保持通風，別圍著，一會兒車就到了……」

  也就幾分鐘，就有人提著擔架快速從街口跑來。

  直到把人抬走，還有好些人沒反應過來。

  「今天這救護車怎麼來得這麼快啊？」

  「就是，還有那車——救護車怎麼跟警察用的特勤車似的？」

  「哎呀我去，咱們怎麼也不出個人陪護啊？」

  「你怎麼不去？」

  「我以為你會去？」

  「那去的是哪間醫院啊？」

  眾人在原地吵成一團，混然忘了他們的老大剛被不明車輛帶走，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