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恍然入夢硃砂痣

  或曉玉這個時候是一定不會走的，憑什麼他讓她走她就一定要走？望著北冥漓的身影，或曉玉只是覺得很不甘心。

  她不過就是晚了幾年來找這人，怎麼一切都變了樣子？她要是能快點長大，是否能取代那女子在北冥漓心中的地位呢？

  明明知道這是一場求而不得，或曉玉依然在努力著適應著。她慢慢地習慣北冥漓會離開她很遠，很遠……

  

  可是，只要是想到北冥漓去找那個女子她就很不歡喜。

  或曉玉手中拿著的正是張嫣的一縷青絲，為了得到這東西並不容易。

  她在分別的時候，也曾想過給北冥漓送一抹青絲。可是，他那樣清冷的人是斷然不會接受的。

  或曉玉在朦朧的月色下，放出身體裡的一隻蠱蟲。

  那蟲子順著指引，很快找到了北冥漓的住處。或曉玉不由得想起了那段跟北冥漓的初遇，那時候她不過是個少不經事的小姑娘。

  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之中，或曉玉疼得直打滾。南疆的女子身上都背負著比男子更為重要的責任，或曉玉在出生的時候便被母妃種了一種蠱。

  這個東西，隨著她的長大也在長大。

  少時的或曉玉不明白，母妃為何這樣的殘忍？她疼得直掉眼淚，在白雪之中立著一個少年。

  他看著她，不帶一絲情緒。

  「神仙，你就幫幫我吧！」或曉玉把北冥漓當作神仙。只要身體能不這麼疼，她做什麼都願意。

  或曉玉被自己嚇到，她手上一片溫熱，鮮紅的血液那般的刺眼。北冥漓搖了搖頭，這南疆的女子從小便要用自己的血液餵養身體中的蠱蟲。

  可是，或曉玉的疼痛感已然超過了她承受的極限。

  往常北冥漓是斷然不會停下腳步，可是今日他動了惻隱之心。這女子要是一直這般，恐怕會被凍死在這裡。

  北冥漓順手將或曉玉撈起來，他輕言道：「家在何處？」

  或曉玉原本不想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可這樣白璧無瑕的公子在身邊也是不錯的。或曉玉用手指了指南邊，那座充滿蛇蠍的神殿。

  北冥漓知曉了他懷中抱著的是誰，她斷然是南疆的一位公主。

  除卻公主至尊，試問還有哪個尋常女子要經受這樣的痛苦。北冥漓早就知曉南疆的人，對待女兒萬般寵愛。

  這樣的寵愛在一段時間之後，便會化作她們心頭的利刃，一刀一刀的割掉她們的血肉。

  北冥漓波瀾不驚的臉上閃過一絲同情，或曉玉被他抱在懷中仍還是覺得疼。鮮血染紅了北冥漓的衣角，可是他穿著的是深色的衣裳，要不是那股子掩不住的血腥味兒。

  或曉玉還以為自己生出了錯覺，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這位公子，你的衣裳被我……」

  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其他的緣故，或曉玉說不出其他的話。

  只覺得這樣的事情說出來會生出嫌隙，他一臉不在乎的樣子才真是傷害了或曉玉的心。

  後來，兩個人漸漸的相熟了。

  或曉玉便知曉北冥漓就是這個性子，因為他救了她一命。南疆的小公主便跟母妃說出了心事，這一次她的身子更疼了。

  抬眼之時，眼角的淚水已經不受控制。

  她一向是被人捧在手心上，何曾遭受過這樣的罪呢？或曉玉被關在房中，只要是想起北冥漓便疼得厲害了些。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隱隱覺得她好似是不能跟尋常女子一樣嫁人。北冥漓能被送來這裡，恐怕也是不能娶妻的人。

  想到此處，或曉玉便覺得嫁人也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她大概生了一種心思，只要能陪在北冥漓身邊的心思。可她沒有想到，北冥漓還是要走的。

  他走的時候，或曉玉的爹爹不忍心見女兒受到雙重折磨。

  「給他一個期許吧！」

  北冥漓是不願意輕易許諾的人，更何況那是一個做不到的承諾。北冥漓望著那女子倔強的眉眼，似是想起了什麼。

  他想要開口，卻始終不知應當說些什麼。「你與她都是同樣的人，你在南疆呆了這麼久，一點都不感激曉玉的陪伴嗎？」

  北冥漓是很感激，可他不能耽擱一個女子。

  心中那股子無名的火燒著，或曉玉還是走到了他的身邊。她眼圈微紅，強忍著眼淚道：「北冥漓，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看著她嬌嗔的小女兒姿態，北冥漓只覺得應該給她一個期許。

  「等你長大了，來南陵找我便好！」

  或曉玉問：「南陵是什麼地方？你為何非要走那麼遠？我們這裡的彼岸花多麼漂亮啊！」

  北冥漓只是搖頭，這南疆就算是人間天堂，他也是要走的。

  這裡始終不是歸途！

  「你會帶我看南陵的江山嗎？」

  北冥漓點點頭。

  「你是不是跟我一樣，要守護那片土地和子民？」說到這裡，或曉玉眼中的憂傷並不掩飾。

  北冥漓點點頭，輕笑。

  他道：「你好好守護著這片土地便好。」

  或曉玉記著這句話，她記了很久很久……

  等她長大了，她就立刻來南陵找她。她已經是個疼也不喊出來的姑娘了，那日在陣前，她疼得鑽心蝕骨……

  想到北冥漓身邊的女子，她就很是嫉妒。明明是那般明媚的風光，看在或曉玉的眼中，徒然是一片荒蕪。

  或曉玉發誓，她要在南陵的土地上種滿彼岸花。

  她的幸福從出生起便沒有了。這世間最簡單的情愛，偏偏她就是體會不到，或曉玉如何能夠歡喜？

  她遇到了北冥漓，一個清塵脫俗的人，一個和她一樣的人。或曉玉想著，等夜晚子時他若是沒有來，手中的這個頭髮絲便沒有什麼用處了。

  她看到的一切可能都是錯覺，北冥漓仍還是沒有為任何人動心。

  或曉玉梳妝完畢後，站在帳外，等著那個人來見她。

  分別那日的約定，算是能實現了。這樣的風光，她可算是有幸能瞧見。

  北冥漓正在睡夢中，蠱蟲鑽進了他腦中。

  城門之上，他身側站著張嫣，巧笑倩兮。他臉上露出的笑容，是他這一生都不曾有過的。

  原來得到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這般滋味。

  他從那刻起，無心顧及其他。

  虛無的愛恨之間，北冥漓更加珍惜她還在自己身邊的時刻。兵臨城下算得了什麼？南陵的江山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哈哈，暢快肆意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北冥漓身上的蠱蟲不斷的蠱惑著他的心智，他只能看到身側站著的張嫣。

  其他人完全入不了張嫣的眼，北冥漓正是在這樣的蠱惑之下，才說出了那樣一番話。

  「嫣兒，她是我要守護的女子。」

  或曉玉望著那兩人柔情蜜意，一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的模樣就覺得很是委屈。

  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也嫉妒的有些發瘋。北冥漓望著張嫣的神色，他越發得痴迷。

  或曉玉本來以為她們是一類人，可北冥漓卻沒能等到她長大。

  他的身側有了別的女子，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了何處？張嫣輕聲問：「北冥，你怕嗎？」

  這般境地之下，豈能容兩個人調情？

  北冥漓輕聲地問：「你怕嗎？」

  或曉玉看著這兩個人，宛如一對神仙眷侶。她心中更加嫉妒，對著張嫣說：「你當真那樣在乎她嗎？」

  他在乎張嫣到，連守護的土地和子民都不要了。

  「我若從這城樓之上跳下去，那你可會退兵？」張嫣巧笑倩兮地說。

  語罷！她縱身一躍。

  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夕陽，張嫣身上的紅裙子倒是少了幾分明艷。或曉玉見慣了死亡，只是這般慘烈的她沒有見過。

  北冥漓的眼神中帶著恨意，他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可是，這樣又不能讓張嫣回來。北冥漓跳下城門，周身的殺氣讓或曉玉不由得退後了好幾步。

  他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張嫣在他的懷中，亦如多年前她在他懷中一樣……

  兩個人不再相見的時候，會說些什麼話呢？千言萬語，所謂的愛恨都化作虛無。或曉玉怕的是，北冥漓的記憶中再也沒有她這個人。

  「我並非有意，北冥漓你回頭看我一眼，可好？」

  或曉玉聽到一聲冷哼。

  他沒有走，在城門之上用張嫣的屍身起誓，有朝一日定要用那些人的鮮血來祭奠這個他心尖上的女子。

  北冥漓儼然已經不是南陵的大巫師了，他現在就是一個可怕的魔鬼。北冥漓身上全都是冷汗，可見剛才的夢境多麼真實。

  他慌忙跑出去看了眼，張嫣還安穩地睡在榻上，那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性子清冷的北冥漓，他無欲無求並不曾像今晚這般的做夢。他心裡清楚，那是一場虛無，可他還是有些害怕。

  所以，他去找了張嫣。

  見張嫣安然無恙之後，北冥漓才放心下來。正如北冥漓所擔心的那樣，他是被或曉宇玉用蠱蟲控制了。

  兩個人曾約定過，暫時先相安無事。

  不過現在，看來或曉玉並沒有相安無事地打算，北冥漓稍微有些頭疼。這樣的女子，他要怎麼辦才好？

  踏著月色，北冥漓出了府往城門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