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不辭冰雪為卿熱
2024-09-21 23:30:06
作者: 淑人君子
單單是看著她的樣貌,蕭寒就能感受到歲月靜好的滋味。
他就想陪在這人身邊從年少到往後的歲月,陽光穿過指尖的縫隙,榻上的人尚未醒來。
御醫來看了無數次,眼下都已經小半個月她還不見大好。北冥漓自從那日醒來後,他一直跪在神壇之上,說是要為天下萬民祈福。
這天下萬民之中,蕭寒知曉為了張嫣的緣故多了些。
北冥漓身子本就剛剛才好,幾番折騰下來,人變得憔悴了些。蕭寒看見他又往神壇那邊走,勸著道:「大巫師,你不要自己的性命了!」
太子殿下,你不要張嫣的性命了嗎?
他很想問問蕭寒卻不能問,張嫣能這樣病著都怪他逆天意而行。北冥漓想,他早就不配做大巫師,從對那女子動情之時便不能位居神職。
蕭寒勸不住人,深知北冥漓的性子,可南陵的大巫師不能倒下了。前些日子的傳言,讓人耳朵都起了繭子。
「大巫師定要跪的話,本太子替你去跪滿殿的神明。」
蕭寒不知怎的,冒出這句話。
北冥漓的背影似有片刻動搖,回頭輕聲道:「太子殿下,你好好照顧那女子。」
他對張嫣太過上心了,蕭寒心中只覺得不好。傳言不能完全信,可也不能一點都不信。
北冥漓對張嫣有意,張嫣對北冥漓有情,他又該如何?
神殿上虔誠的背影刺得他眼睛疼,要是張嫣知道北冥漓為了她做到這樣地步。那個時候,她恐怕是真的非張嫣不可了。
蕭寒寸步不離的守著張嫣,希望這女子能早日醒來。可他等了這麼久,她仍還是沒有醒來。
御醫曾說,張嫣這是心病,她是自己不肯醒來。
張嫣是否想要北冥漓陪在身邊呢?那些嫉妒在心中悄然生長,不過,眼下他一點都不在乎了。
蕭寒想要責備北冥漓為何沒有照顧好張嫣,可他又想起來這一次是他逼迫了那女子。
若他非要一個屍體入宮,那還不如瀟灑的將她放在北冥府。蕭寒痴心的想著,也許日子長了,她或許能看清自己的心意。
沒人知曉蕭寒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走出張嫣的房間。
這些天,蕭寒沒有好好的用過飯,早朝更是不會去。人人都說南陵太子被北冥府的小丫鬟迷惑了,可誰又能知道這丫頭心中沒有他半點位置?
張嫣心中要是有他,他做任何事情都願意。
可,張嫣心中要是只有那人,他又能做些什麼呢?初識不知情滋味,再遇之時不料差點成訣別。他可能走得太辛苦了,上天又把那女子送到他身邊,可她根本察覺不到自己。
堂堂南陵太子,他何需去強求一個沒有心的女子?
神殿有九十九級台階,蕭寒滿身大汗,走得步履蹣跚。他年輕的身軀開始衰老,只因那求而不得的女子。
蕭寒每走一步都會暗自留下一個祈願,他願意相信這份祈願能夠實現。
「願她一世無憂!」
語罷!蕭寒已經走完了最後一個台階。這個時候,他仿佛懂了北冥漓站在神壇上的心情。這種事情不是人能左右的,可承擔的那些祈願卻是真實的,純粹的,不沾染半點媚俗。
蕭寒沒有半點猶豫,跪在北冥漓,望著他微閉的眸子。
北冥漓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只剩下無盡的蒼白,搖搖晃晃的身影好似下一刻便能暈倒。
他都這樣了,還在堅持什麼?
北冥漓感受到身側之人的目光,睜開眼晴道:「太子殿下,你終於還是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蕭寒問。
北冥漓搖了搖頭,只覺得身子越發的輕飄飄。
蕭寒不知道北冥漓是怎麼上的這神壇,他身上沾了些灰塵。他的身子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了嗎?
他連輕功都消散了嗎?
以往的時候他都是從天而降帶著天神的旨意,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那個手握法杖,一臉嚴肅,念著咒文揮舞法杖的大巫師。他曾經最討厭他裝神弄鬼的樣子,而今心中堵得慌。
他懶得去猜測,也不願意去想為何北冥漓會為了張嫣到這樣的地步。
在蕭寒入神的時候,北冥漓強撐著最後的力氣,站起來到神殿之下駐足片刻便走了。
他耳邊還有蕭寒的聲音,那般的清冷。
「太子殿下,您願意跪就慢慢跪。微臣願意為了天下蒼生跪拜天地,可若為了一個小小的女子,那便算了。」
蕭寒心中的那點猜想在頃刻之間便煙消雲散,他那樣的男子怎麼可能為了張嫣來他心中最為神聖的地方呢?
他根本就是個沒有心的人,可蕭寒此刻很慶幸張嫣是個沒有心的人。
蕭寒虔誠的跪在那裡,不為天下,不為自己,只為心中那個讓他心動的女子。神明要是真的有半點情誼,他們總該放過張嫣。
他直視著神明的雙眼,並無半分畏懼。
「您若讓那女子醒來,我願意用南陵太子的身份起誓,這輩子都會好好的完成自己的使命。」
頃刻之間,天變得灰濛濛的,蕭寒嘴角一抹不可察覺的微笑。
這便是所謂的考驗吧!他承受的起,雨點打落在他身上的時候蕭寒覺得歡喜。淅淅瀝瀝雨,看上去不會特別殘酷,唯有蕭寒知曉其中的滋味。
蕭寒是晌午的時候上的神壇,那會子的陽光帶著毒辣炙烤著大地。而今,微雨之中,冷熱交替的感覺讓人身處在極寒極北之地。
他只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仍還是那般風雨無阻的模樣跪在那裡。
蕭寒決心要跪到張嫣醒來,她希望能遇見這樣的女子。為了張嫣能醒來,這幅身子不要了又算的了什麼大事。
反倒是,蕭寒身邊的人都要急瘋了。
蘇慕靈聽說這件事情後,只覺得這孩子怕是要傻了。心中更加堅定了那小丫鬟狐媚的想法,回想蘇映畫這些日子說的話,她立刻命人去北冥府將蕭寒抓到宮中。
煙雨濛濛,不知道是誰在哭泣?
蕭寒的一雙眼睛沾染了水氣,對著慕靈皇后派來的人道:「你們回去稟告母后,讓她千萬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太子殿下,您莫要為難我們。」
宮女的哭喊聲,侍衛們低頭竊竊私語,北冥府一時之間熱鬧非凡。這一切,都因那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鬟。
張嫣被人抬出房間的時候,北冥漓狠狠地瞪了蕭寒一眼。
他總是這樣不顧一切的任性,絲毫不在乎別人的想法。蕭寒就知道母后會將張嫣帶走,他記得那丫頭不能走。
更記得,北冥漓說那丫頭現在不能離開北冥府。
蕭寒一個人站在神壇之上,冷眼看著底下的人忙忙碌碌。他跪了太久,身影搖晃,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抵在心口。
眾人嚇得跪在地上,北冥漓低聲道:「胡鬧。」
蕭寒笑得人不寒而立,他這個樣子像極了發怒的野獸。
「神壇之上,南陵太子血濺三尺,這樣的景致想必是極美」,北冥漓看懂了蕭寒眼中的決然,也讀懂了他的唇語。
這樣張揚肆意的寵愛,他當真就不怕毀了張嫣嗎?
他現在只能勉強維持身行,飛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南陵國主的聖旨在,他只能讓人帶張嫣走。
本來以為可以緩一緩,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張嫣和他一場痴心錯負,天理不容更不能被世俗接受。兩個人的情誼總會被這份世俗打敗,張嫣心中的愛慕,總會被消磨的半點不剩。
北冥漓忍著心上的痛,他立於蕭寒身側,只聽他道:「大巫師休要過來,本太子從來不說謊話,這一點你比誰人都清楚。」
語罷,蕭寒的脖子上一道鮮紅的血印。
北冥漓想要說服蕭寒,可沒想到蕭寒是這樣的固執。他眼看著蕭寒將匕首移到心口,而他的眼睛只望著沉睡的女子。
蕭寒心想,她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女子。他都已經做到了這份上,她還捨得睡著折磨他。
兩方僵持不下,誰也不敢用聖旨開玩笑?
另一方面,蕭寒是南陵國未來的君主,他的性命是南陵的未來。眾人齊齊的跪在地上,蕭寒道:「你們把她給本太子送回去,等她醒了,本太子自會向父皇母后請罪。」
「本太子的話,你們聽不懂嗎?」蕭寒厲聲說。
張嫣被重新安置好,北冥漓臉上儘是蒼白之色,看上去比蕭寒還要虛弱幾分。
在這樣的威逼之下,蕭寒終於得償所願。南陵太子這個身份,他還真是投對了胎,生在普通人家,他只怕是守不住那女子。
北冥漓的手在暗中扶著蕭寒,生怕他倒下後張嫣被人帶走。他為了一己私慾,讓蕭寒鬧出這樣大的禍事。
「何故如此執著?」北冥漓輕聲問。
她那樣的女子值得被這樣對待,北冥漓肯定不懂。蕭寒勾起玩世不恭的笑,頓時覺得北冥漓有點人情味兒。
「太子殿下,您為何用性命開玩笑?」
蕭寒認真,一字一句道:「本太子想要用生命守護那女子,這一點大巫師該不會今日才明白吧!」
「當真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