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春風又臨桃花源

  臘月十六。

  寒冬臘月，雪花漫舞，雖然臨近年關，桃源鎮集由鎮東口到西鄉街的整條大道上卻人跡罕至，寂靜至極。

  這時，由遠處忽然隱隱有一個女子走來，身披一件白色毛領袍子，手持長劍，嘴裡呼出白氣，臉頰卻微微發紅，一看就是趕遠路過來的，正是水青怡。

  「付凌」出現在桃源鎮的消息傳開後，水青怡連夜奔馳，只為見他一面。她從幾百里外趕回了這裡，卻發現街上空空如也，整個鎮子好似一個人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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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羽滿地，萬籟無聲，水青怡腳步踏在雪花上的聲音吱吱作響，在寂靜中分外刺耳。

  突然「嘭」的一聲響起，水青怡抓緊了手中的寶劍，緊接著卻聽到街角處傳來一陣歡聲笑語，她鬆了口氣，沿著聲音拐了進去，看到幾個孩子正在放鞭炮。

  「小孩！你們鎮子裡面的人呢？」水青怡沒有逗孩子的經驗，語氣生硬，嚇了幾個孩子一跳。

  「鎮子外面有大妖怪，大人們都在家裡打牌，不敢出門，我們幾個偷偷溜出來的。」一個女孩看了看水青怡，怯生生回道。

  小女孩的臉蛋紅撲撲的，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閃爍著光芒，看的惹人憐愛。

  水青怡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語氣也柔和了許多，「那你們不怕大妖怪嗎？」

  她話音剛落，小女孩立刻回道：「我們才不怕呢，我們有炮仗，可以把妖怪嚇跑，娘說了，炮仗就是專門嚇妖怪的。」

  說著，她晃了晃手中的炮仗，頗有些耀武揚威的架勢。

  「你們這幾天有沒有看到有奇怪的人來啊？」水青怡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名，「就是穿那種白色衣服，帶一把很大的劍的，還會飛！」

  女孩的眼睛轉了轉，「見了見了，前幾天我爹爹說他看到有幾個人從那家客棧里飛出來，還在街口打了起來。」

  「打了起來？」水青怡疑惑地順著孩子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那貼著封條的尚佳客棧，餘光一瞥，又看見好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她的眉頭皺起，眼神漏出了厭惡之色。

  水青怡回過頭來，看到小女孩的眼睛還在直勾勾盯著自己，她有些好奇，「小妹妹，你為什麼看著我啊，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姐姐，你的頭髮好好看啊。」

  付凌一捋長發，才明白原來女孩在盯著自己的頭髮看。

  水青怡淡藍色的長髮沾著幾點寒酥，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小妹妹，等你長大以後頭髮肯定也會這麼好看的。」水青怡捏了捏小女孩的臉。

  「姐姐，你能不能等我一會兒，我要把我扎的彩繩送給你，你帶上肯定特別好看。」小女孩央求道。

  水青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笑著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謝謝你，不過姐姐還要找人，不能在這等你，晚了就找不到了。」

  女孩聽到這，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水青怡心裡有些不忍，正想哄一哄她。突然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她眼神一凝，街角一處擺在屋外的水桶突然自己炸裂，一個黑影像是受了驚嚇，消失不見了。

  幾個大人聞聲從屋內跑了出來，「哪個小兔崽子亂放炮，炸壞了我的桶！」

  看到水青怡後，一時都愣住了。大人把孩子們領進屋內，又低聲教訓道：「不讓你麼亂跑非要亂跑，萬一被妖怪捉走怎麼辦！」

  孩子們嘟囔著：「姐姐那麼漂亮，肯定不是妖怪……」

  水青怡看著幾個孩子進入屋內，身形一閃，進入客棧內。

  尚佳客棧前幾日被封，生意做不成了。老闆娘本想正好關門回老家過個年，可是官府非要她在這等著，再加上小玖還沒回來，把羅書生自己留在這裡也不好，索性就吃住在店裡，消一消囤積的糧菜。

  水青怡來到院內，只見各處房門緊閉，只有廚房裡傳出來一陣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燒發出的聲音，緊接著她就聽到一句有些模糊的「燙燙燙……」。

  老闆娘三人正圍在火鍋旁，眼巴巴看著羊肉在鍋里翻滾。

  桌上擺著肉片，還有白菜、豆腐、蘑菇和一盤晶瑩剔透的蘿蔔片，桌旁架起的細棍上挑著一排細面。

  隨著火鍋里的湯料慢慢沸騰，開始散發出更為濃郁的香氣。老闆娘再也無法抵擋這美味的誘惑，她夾起一片鮮嫩的羊肉，放入滾燙的火鍋里，瞬間香氣四溢。

  「老闆娘，小玖已經去了好幾天了吧，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你說他跟著那些峪靈宮的，不會有什麼事吧？」吳胖子開口說道。

  老闆娘被滾燙的鮮肉燙了一下嘴，疼得捂著嘴說道：「順利的話也就年前吧，只是那幾個峪靈宮的又蠢又壞，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來。希望老天保佑吧。」

  「尤其是那個付凌，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壞種！」羅書生那一劍的怨氣未消，憤憤不平道。

  「放屁！」水青怡一腳踢開房門，猛然間，一襲冷風呼嘯而來，捲起廚房的塵土和氣味。

  「這不是上次那個姑娘嗎？我滴神啊，你是咋進來的？」幾人被嚇了一跳，老闆娘開口問道。

  「你說誰是壞種！」水青怡指著羅書生，厲聲責問。

  羅書生本就膽小，他嚇得臉色蒼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沒有……」

  水青怡怒氣未消，她瞪著羅書生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專門在背後說別人壞話！」

  羅書生被嚇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水青怡看到羅書生支支吾吾的樣子，感到更加憤怒。她揮起劍柄，向羅書生砸去。羅書生不敢閃躲，只能硬抗這一擊。

  正在這時，老闆娘突然一手攔了過去，劍柄隨之砸在老闆娘胳膊上，兩個人都吃了一驚。

  老闆娘冷冷地說道：「你這個樣子，和那個付凌有什麼區別？那個付凌就是這樣打人的，比你更過分，他還拿著劍刺書生！」

  「不可能！他那麼厲害的人，真要動手你們是怎麼活下來的？」

  「要不是小玖攔著，書生就被他刺死了，不信你可以去問他！」

  「任玖兒？他在哪？」水青怡問。

  「被那個付凌綁走，陪著他們捉妖怪去了。」

  「付凌讓一個店小二幫忙找妖怪？」水青怡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老闆娘。

  「不信你去找他們呀？好像是往西邊去了。」

  水青怡轉身離去。

  院裡沒了動靜後，吳大嘴才敢問出聲：「老闆娘，你不怕她去幫那個什麼付凌啊？」

  「你懂什麼？崇拜總歸是精神上的，你沒見他們倆上次在屋裡那個勁，簡直打得火熱。」

  水青怡出院門後，正要向西飛去，卻猛地發覺出了一絲不對——幾根鞭炮零散的掉落在地上、歪歪扭扭還有幾個凌亂的腳印，以及一串彩色的繩子。

  是那個小女孩？

  水青怡皺了皺眉頭，抬腳想走，她一個人自由自在慣了，不想插手管這些閒事，一旦沾上就會有很多麻煩。

  可是她的腦海里又映出了那個孩子的臉，那雙眼睛。

  藍嫣……

  她仿佛看到了一個的影子，她的記憶中又出現了那個孤獨、無助的小女孩，在掙扎著向自己求救，可那時自己卻無能為力地看著她被拖走，甚至一句話都喊不出來。

  「好吧，就這一次！」

  水青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調動全身的精力。她的眼睛中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像兩顆熠熠生輝的星星。

  她所看到的世界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磚舍瓦房統統都從她的視線里消失了，大地的景色瞬間變得更加分明，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入微。她的視界中出現了一股黑色的氣體，在空中漂浮、扭曲、翻滾，最終在遠處變淡。

  水青怡呼出一口氣，看來只是一隻小蠍子精，自己應該有餘力對付。她撿起了地上的彩繩，向遠處追去。

  ……

  付凌四人跟著那粉衣女子到了一處山谷後，發現了這裡面竟然別有洞天，外面已經開始下起了大雪，但谷內卻像春天一樣，甚至連桃李都開的鮮艷。

  幾人商量了一下，已經幾天沒有睡覺了，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這樣折騰。再加上這谷內溫暖舒適，幾人倦意上頭，便找了個地方勉強休息了一晚，付凌這幾天累壞了，躺下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師兄，聽說你已經突破御恆境第八重了，你修到御恆境第十重就可以登仙了嗎？」樂夢璃趴在他的身邊問。

  太陽之神羲和將她的手中的圓盤掛在天空，陽光刺得付凌的眼睛有些生疼。

  付凌在草地上翻了翻身，白了她一眼，「小璃，登仙是死了的意思，你這是讓師兄死嗎？」

  「不不不，我是說師兄可以修成神仙嗎？」樂夢璃趕緊解釋。

  「神是神，仙是仙」付凌糾正道，「這世上只有七個神，我們的祖神是紫晶崇華大帝，是他在護佑著我們，總有一天，中土，甚至這天下，所有的人都會被紫晶崇華大帝庇佑的。」

  說罷，他虔誠地將左手放在心口處。

  「那到底可不可以成仙？成仙后是不是就不在峪靈宮了？」樂夢璃對這些狂熱的事情似乎並不太感興趣，她想如果祖神真能保佑，那就保佑他們都平平安安的，最近世道太過動亂，就連峪靈宮多年都征戰不休。

  「我也不知道。我對成仙沒有興趣，我只想殺妖怪，直至殺得這片土地上再無妖魔。」

  樂夢璃的臉上泛起了喜色，又問：「師兄，北魏只是中土的很小一部分，中土之外有東海，還有西川，還有南疆和北荒，聽說外面還有更大的土地，這世上妖魔那麼多，師兄你能殺得過來嗎？」

  「確實很多！」

  付凌摸了摸樂夢璃的頭，

  「師兄沒有想這麼多，我只想我們腳下這片土地得到安寧就好。」

  「可是師伯戰死了，聽說好多師兄弟都戰死了，為什麼他們不能停下刀劍。大家一起去殺妖怪呢？這樣你就能早點殺完了。」

  付凌的心忽然沉了一下，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人們總是殺來殺去的，死的人比被妖獸襲擊而死的多之又多，他們常說修行修身，可他們卻非要爭個高低貴賤，拼個你死我活。

  付凌呆呆地看向天邊，烈日照射的他仿佛有些恍惚，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身影。

  「喂！醒醒，別殺了。」嘉茅晃了晃付凌，眼神鄙夷地看著他，「睡的這麼死，被妖怪吃了都不知道。」

  付凌伸了個懶腰，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喂，你被妖怪吃掉的話，我會不會也被妖怪吃掉？」旁邊發出一個膽怯地聲音。

  「應該會吧。」付凌回答。

  「什麼？」嘉茅回頭看向他，一臉迷茫。

  「我不是在對你說話。」

  「神經病……」嘉茅看了看四周，嘴裡罵罵咧咧的走了。

  等嘉茅走後，一隻可愛的，圓圓的腦袋鑽了出來。它的整個身體呈現出圓潤的形態，極其可愛的外表，再加上通體散發出了靈力，仿佛是一個精心雕刻的玉雕。

  自從上次與洛莫名其妙的對話後，付凌就發現這個小東西就像一顆種子，不知不覺種進了自己的丹元，這種子將尚智真人那光輪吸收之後，便脹大了不少，然後就開始瘋狂吸收付凌的靈力，把他一路上搞得疲憊不堪。

  最終在付凌的靈力的滋養下，這顆種子僅用了幾天的時間就脹破了皮，漏出一個發著藍色光芒的靈體，最終完全脫殼，一隻帶著尾巴的小靈獸鑽了出來。

  這隻小靈獸一出世，就展現出自己無可比擬的吞噬能力，付凌一度懷疑洛是不是送給了自己一隻餓死鬼，要不是這可愛的外表怎麼都和餓死鬼聯繫不起來，付凌簡直就想把它扼殺在搖籃里。

  每當這個小傢伙吃飽喝足後，便會鑽進自己的身體裡。付凌就會感受到一股微妙的暖流在他的周身緩緩流淌，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他的身體，甚至他的丹元也開始了一陣輕快的收縮。

  他隱約察覺到自己好像能夠施展法力了，雖然只有那麼一次，他挑動手指，一抹藍光從上面盪起，又噗的一下滅了，僅僅那麼一瞬，但這熟悉而又奇妙的感覺，讓付凌覺得自己仿佛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付凌心中暗喜，他隱約記得自己好像和洛做了一筆交易，又記不清交易的具體是什麼，甚至連自己同沒同意都記不得了。

  但這朵小小的藍色火焰，意味著他的身體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