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通車

  孫霖爽快地說：「行。說了都聽你的！家喬同志，剛才幹得很漂亮啊！怎麼樣，歇一歇，接下來枕木鐵軌，就看咱們一排二排同志們的了？」

  朱家喬也確實需要停一下子，她扶著拐棍，在橋頭一屁股坐下來，總把大關。

  凌晨五點半，最後一顆道釘砸了下來，所有的施工官兵們，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大家解下了帽子，朝著天空扔過去，又接回來，用這種方式宣洩著自己的喜悅之情！！

  這天一大早，下起了瓢潑大雨。天地間昏沉沉的，電閃雷鳴，雨下得跟水簾洞似的。用當地朝鮮老人的話來說，就是今年的雨水，又大又多，極是邪門。

  然而此時此刻，下大雨反而是一件美事，意味著飛機不會來了，而試車，可以按時進行。

  朱家喬站在橋南的屋子裡，守在電話機旁邊，緊張地對著時間。她的身邊，朱家棟朱家樑兩個，一個躺在行軍床上，一個席地而臥，睡得呼嚕聲整天響。伍帥和唐小鵬，睜著兩雙熬得紅紅的、大白兔似的眼睛，披著雨衣，在橋頭上肅立，他們還要觀察火車經過的動靜。

  電話響了，才響一下，朱家喬就接了起來：「我是朱家喬！」

  林朗清說：「家喬同志，火車十五分鐘之後到達。」

  從貼肉的地方拿出自己的「上海牌」手錶看了一眼，朱家喬說：「是。」

  

  火車來了，不是像國內那樣，過橋進洞之前先鳴笛。它是悄悄地來的，呼呼地冒著黑煙，就像一條巨龍。火車頭通過橋南的時候，伍帥和唐小鵬兩個，對著火車站的筆直地敬禮！

  朱家喬瞪大眼睛，直不愣瞪地，盯著火車。

  是幻覺嗎？

  似乎司機室前面的貨車司機，也在對著她敬禮？

  似乎燃料室里那兩個光著上半身，掄圓了膀子給爐子裡加燃料的戰士，也在百忙中直起腰來，給了她一個微笑？！

  朱家喬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扭過臉去，想要追逐火車的影子，火車去遠了，原本睡得豬一樣的兩個弟弟，卻不知什麼時候爬了起來，對著火車的方向敬禮。

  橋南，工程技術排的駐紮點上，所有人都在對著火車敬禮！！

  朱家喬眼眶一熱，落下淚來。她低著頭，揉了揉眼睛，說：「走。你們兩個醒了就好。跟我去林子裡，找馬尾松針！」

  伍帥和唐小鵬，自動自覺地去檢查橋面的狀態了。現在他們已經獨立成長了起來，可以獨擋一面了。

  「姐，為什麼你邊摘松針邊哭啊？」

  「沒什麼。」

  朱家樑說：「我知道，姐是激動的。咱們啊……也能造火車跑的橋了。姐，你說要是爹看到了，該多高興啊。整個朱家村，是不是咱們這一房人第一個修成跑火車橋？」

  聽到朱家樑提起朱有道，朱家棟輕輕按住了他，但沒用，朱家樑嘴巴快，叭叭的就說出來了。還好朱家喬這次沒有掉眼淚了，她發自內心地吁了口氣，說：「家樑你又胡來了，我們只是搶修而已，離開能建整個橋，還差遠呢。」

  朱家樑倒也沒有慚愧，挺直了腰板，說：「嗐！都能修那大豁口了，能吊裝能補上能鋪鐵軌，最重要的是能順利通車！那麼，離能掌建還遠麼？營長就有那本事啊！聽說叫……叫總工？神氣！」

  把一大把松針塞進朱家樑口袋裡，朱家喬莞爾：「神氣吧，營長幹活，可不像某些人，總打馬虎眼。想要像營長那樣神氣，就先把自己身上那看字跳行，認帳糊弄，搬磚手痛的小毛病給改了。」

  朱家樑笑了笑，不作聲了。看到他沒有像從前那樣，要不忙不迭反駁自己，要麼左耳進右耳出，朱家喬還驚訝了一下子。

  姐弟幾個，又忙了一氣。

  「姐，你記不記得，西尾村尾的那個陳姑婆啊？」

  「記得，怎麼不記得。她老死了，大家都嫌她，連她侄子都躲得遠遠地，還是娘和我去給她收拾擦洗換衣服的。」

  「陳姑婆還在的時候，經常去採藥煲涼茶賣涼茶。那時候我會跟著她幫忙，她跟我說過，車前草是利尿的，夏枯草是利眼的。馬尾松針治發雞盲啊。」

  朱家喬停下了伸向一棵肥大車前草的動作，站起身來：「家樑，你怎麼不早跟我說？」

  朱家樑撓了撓頭髮，說：「原來你不知道？你之前煮水給大家喝，不是對症了麼？」

  朱家喬氣笑了，說：「我是病急了亂醫，看著山里林子裡有什麼認識的就摘什麼。反正這些東西都是確認是涼茶方子裡的！行吧，既然已經知道清楚了，就別尋摸別的了，趕緊回去，我去跟孫指導員說一下！發雞盲可不是開玩笑的，昨天夜裡，我算是看出來了，好些人一直在幹活，看起來沒事人似的，實際上那腳步趔趄著，肯定就是發雞盲的患者！」

  她帶著一大袋新鮮拾的馬尾松，趕過橋去找孫霖報喜。

  「孫指導，我找到了真正有效的方子了，就是這個馬尾松針！」朱家喬手裡抓著一大把馬尾松針，很是開心，「用來熬水喝，喝個五六天，就好了！」

  孫霖也很高興，不光孫霖高興，正在孫霖處商量事情的林朗清也高興，他說：「那就立刻煮了。我也在申請一些黃豆粉和雞蛋粉，這些食物裡面都含有維生素，可以幫助治療夜盲症。夜晚作戰能力極端重要，咱們一定要重視起來。」

  他又對朱家喬說：「家喬同志。咱們這次禮江河的任務，總算是順利完成了。特別高興的是，我們上了強度的水泥頂住了火車整列開過……那證明我們工兵營是能夠勝任大任務的。今天一天，明天一天，要密切觀察橋面狀況。還有就是，家樑的表彰下來了，這是他的獎狀！你帶回去給他吧！」

  接過了寫著朱家樑名字的獎狀，朱家喬舉在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笑得合不攏嘴！看到她樂開了花的樣子，孫霖也不禁被感染得笑了起來，說：「朱家班真的是各有各的厲害，確實是——家學淵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