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連夜合龍

  「真的有好多戰士，晚上看不到東西了嗎？」

  朱家喬問。

  在老家，這是一種病，叫做「發雞盲」。

  雞到了晚上，是看不見東西的，這時候就是各種偷雞賊大展身手的時候，所以養了雞的人家，都得在日落時分把雞關好。得了發雞盲的人，晚上就是看不到東西，是一種死不了人，卻十分不方便的病。

  但，在農村鄉下，得了發雞盲，最多不過是生活不方便而已。

  在朝鮮這兒得了這個病，卻是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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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魏看到了朱家喬臉色凝重，也止住了笑意，說：「是啊。前陣子還只有兩三個，最近發展到一個班裡有六七個。對於展開作戰，卻是很不方便！」

  朱家喬思忖著說：「奇怪啊，我們工程技術排，就在河對岸，吃的也是一樣的東西，怎麼我們就沒有出問題呢？」

  孫霖說：「你們是廣東人，聽說個個會煲涼茶的。是不是有什麼秘方啊？」

  「沒有吧……」朱家喬想了想，說，「說起涼茶，還真的有。前陣子好幾個人尿血了，我覺得是上火，就搞了些車前草、松針葉、淡竹葉，煲了些水給他們喝。」

  孫霖一聽，頓時思忖開了，追問：「那應該就是這三種草里的一種有效果了？回頭咱們試試看。家喬，等今晚的任務完成了，你來幫我們這個小忙？」

  朱家喬一口答應：「沒問題！小事一樁！」

  ……

  好的不靈丑的靈，烏鴉嘴，開口中。

  這天晚上，天黑了沒多久，飛機還真的來了。先是扔下了幾顆照明彈，頓時把整個營地還有熱火朝天的工地，給照得白天似的雪亮。飛機肚子打開，裡面的炸彈傾瀉而下，帶著難聽的尖刺動靜，狠命地炸。

  一時之間，工地上炸得濃煙滾滾。高射班朝著飛機掠過的方向，射出兩條長長的交叉火力，就跟驅趕蒼蠅似的。飛機迅速拉起了高度，繞個不停。

  高射班見狀，又發了兩排炮過去……

  飛機這才走掉了。

  幾乎可以想像得到，孟山峰有多光火！

  大豁口上，躲在橋面下面躲過了轟炸的工兵戰士們，全都湧出來。他們腰間都繫著麻搓的安全繩，就像一隻只壁虎，扒拉在橋側面，底下是滾滾波濤，頭上是兀自燃點著的大大小小火頭。率先爬回橋面的戰士們，隨手抄起什麼算什麼，掃帚、木材、工兵鏟……把各處火頭打滅。

  撤掉了遮蔽用的樹枝樹葉，把吊機露出來，兩個班的戰士分站兩邊，在揮旗子的指揮下，喊著整齊劃一的勞動號子，把吊機的大鉤子吊起來。朱家喬和伍帥，站在最高處，一等鉤子接近，立刻伸長胳膊，撈過來固定兩邊，給鉤子固定上螺絲。

  裝好了土吊機，遠處，「刷」的，火花點亮，在橋面上揮舞了幾下，又滅掉了。

  朱家喬的眼睛，倏爾變亮，「好了！減震器也裝好了！！上橋面！！！」

  這時候，她身子輕盈的優勢就發揮出來了，扭身一躍，直接跳到了大鉤子上。另一個戰士爬到了吊臂上，頂替了她的位置，絞鏈放下，到了橋板上方，在底下系好了橋板的工兵戰士們從橋板的四個角躍上來，把手裡的繩頭拋給朱家喬。

  朱家喬接過了四個繩頭，全都掛在了鉤子上，用力敲打傳訊。吊臂上的伍帥立刻絞動絞盤，把朱家喬連同澆鑄定型好的橋面，緩慢而平穩地，吊了起來。

  用自己的身子重量，在運送過程中調整穩固著不住輕微搖晃的吊機吊鉤，總算是把橋面吊到了大豁口上方。已經拆掉了充當便橋的長木板，只剩下四個橋樁，上面架著「口」字形的橋樑，呲著夜空。

  朱家喬身子緊緊地貼著鉤身，雙手展開，穩固著自己的身子，向下看去，黢黑的禮江河水就在腳下，陣陣帶著水腥氣的涼風，撲面而來。橋樁旁加裝的減震器，微微顫動著，她知道，自己這個角度看過去還是微微顫動的話，實際上已經顫動得很厲害了。

  ——減震器動得越厲害，意味著風力越大！

  她猛地騰出右手，在腰間拔出了卷著的小紅旗，迎風一甩。

  夜空中，紅旗格外顯眼，於是吊臂停止了伸展。

  顧忌著承重，另一個戰士已退了下去，只留下伍帥在吊臂上，但離朱家喬也已經有一段距離了，他臉朝下的趴在吊臂上，堪堪伸長自己的腿，用腳尖勾著絞盤扳手。看到了紅旗信號，伍帥用盡力氣勾起腳尖，又踩了下去……

  就跟踩自行車一般勾——踩幾輪，絞盤鬆了，橋面和朱家喬一起朝下沉降。

  朱家喬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盯著橋面和橋墩之間，三尺、二尺、一尺……她又在心裡默數：「30、29、28、27……5、4、3、2、1！停！」

  很是毅然決然地，高高舉起了手裡的紅旗，巋然不動！

  早就做好了準備的伍帥，猛地一勾腳尖，扳手和腳板之間強大的應力，叫他忍不住齜牙咧嘴的！

  慣性，讓橋面仍舊往下！

  輕微而細長的重物碰觸的聲音，伴隨著腳底下傳來的微弱震動，那震動也就跟有經驗的跌大師傅來敲背捶肩相仿佛。

  橋面就再也沒有動了。

  朱家喬閉上眼睛，長長地舒了口氣。耳中，卻是一點不漏地聽到了凜冽江風中吹來的歡呼聲！她迅速從鉤子上跳下來，氣運丹田，衝著沿著兩邊一起往自己身邊衝過來的戰士們揚聲高喊：「別叫！嘚瑟什麼，快，麻溜利索的鋪枕木！！」

  工兵戰士們，早就混在一起，不分哪個排哪個班的了，齊聲大吼：「是！！」

  很快，這些混在一起的戰士們，又忙而不亂地按組分好，流水一般扛著枕木，一根一根朝前鋪……朱家喬來到了橋面邊上，戰士們正在上護欄欄杆，她往下面看去，旁邊經過的小戰士貼心地留下一句：「朱排長，小心點，欄杆還沒裝上……」

  朱家喬看過了橋面下的情況，就去找孫霖，說：「指導員，調整一下計劃，那幾個減震器留著吧。興許火車過的時候，還能發揮一點兒用處？到時候如果真沒有用處，再拆掉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