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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文人的氣節

2024-05-05 02:05:19 作者: 笑醉飲

  「書生,快走,聖公說了,只要你能勸降樓老,今後你的地位就可以和尚書大人們一樣!」方臘體系中的南離大將軍元帥石寶,扛著一口寶刀,名為劈風刀,大大咧咧的說道。

  此刻的凌風被他督促著去勸降東南大儒樓老先生,本來按照方臘的打算,這些名門望族應該是統統殺光的,但是寶光如來國師鄧元覺卻阻止了他,國師曾說過,如果聖公你只想打打殺殺那倒是可以直接殺了這些大儒,但是如果你想要當皇帝,想要更多的讀書人支持,還必須依靠這些大儒。

  

  按照國師鄧元覺的話,只要這個樓儒振臂一呼,支持方臘的話,那麼方臘在東南的統治將要穩固的多,所以方臘決定了要派一個人去說服樓老,但是找了好幾個人都被打出門來了,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人手,最後在當地民眾的口中得知,聖女身邊這個書生,就是杭城第一才子,於是這個重任就落在了凌風的頭上。

  「書生,你別不高興,這個機會好多人想要都沒有機會,你要想想,只要說服了那老頭子,你的地位就可以跟我一樣,老子可是一打一槍打出來的,而你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就可以了,多好啊!」石寶揮舞著大刀兇悍的說道。

  凌風知道,對方一定是知曉自己有個杭城第一才子的名頭,有句話叫做文人惺惺相惜,所以才叫自己去說服樓老,但是凌風知道,應該是不可能成功的,按照樓老的個性,那怕是刀架在他脖子上面,他也不一定會屈服。

  這幾日凌風已經看見了方臘體系的殘暴,杭城的大戶人家房子全部被燒了,由於冬天乾燥,寒風蕭瑟,大火在密集的杭州城不斷蔓延,大概三分之一的杭城都被燒成了灰燼,老百姓被打死的,餓死的,凍死的不在少數。所以凌風對方臘政權也沒什麼好感。

  「我只能說盡力而為,有些人心中的氣節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撼動的!」凌風平淡的說道。

  石寶吐了一口痰,大罵說道:

  「我呸,還氣節,什麼狗屁氣節,你看這兩天杭城之中大多數都投降我們了,只要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還說什麼狗屁氣節!」

  「呵呵!既然你這麼厲害,你拿著刀架在樓老先生的脖子上去試試不就好了!」凌風笑著說道。

  「你!你再說一遍!你是不是我們只是區區反賊而已,對我們很不屑是嗎,信不信老子一刀殺了你,不要以為有聖女給你撐腰,老子就不敢殺你!」石寶憤怒的說道,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前幾日他就是拿著刀架在了樓老的脖子上,但這老頭子眉頭都不皺一下,偏偏他又不能殺他,這讓暴戾的石寶很是憤怒,覺得太憋屈了。

  凌風笑笑,然後說道:

  「這你錯了,我並沒有看不起你們,相反你們為了反抗壓迫而揭竿起義的舉動,在我看來是可歌可泣的。」

  「在我眼中,你們和朝廷並沒有什麼區別!」

  其實凌風想說,你們比朝廷更殘暴,這幾日凌風親眼看見了方臘政權的殘暴,其實,如果方臘政權真的是一個老百姓歡迎的政權,凌風不介意去幫他們,在凌風的眼中,大宋朝已經爛入骨髓,就算方臘不終結他,不久的將來金國的鐵蹄就會踏破汴梁城,所以,凌風覺得幫助方臘實現大一統,也未嘗不可。

  但是,事實遠比想像殘酷,尤其是這幾日看到了方臘政權的暴行,凌風嘆了一口氣。

  「哼!算你識相,快走,招降那個老頭子要緊!」石寶揮舞著大刀,不斷吹促著。

  「爺爺,爺爺我們投降吧!麓山書院的師生基本都投降了啊!」樓子義急著說道。

  正廳之中,樓老先生,危坐高堂,端著一壺茶輕輕的喝著,但是聽到自己親孫子說出這樣的額話,他還是不忍不住暴怒:

  「混帳!混帳!你個不肖子孫,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你怎可以說出投降反賊的話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矣,愛之仁,正之義,君之禮,哲思智,情同信,春生化萬物而成仁,秋剛正利收而為義,禮是形式,智為思想,信是保證,你怎可說出投降反賊的話來!」

  「爺爺,嗚嗚!不是孫兒願意投降反賊啊,只是反賊勢大,我們何不暫且投降,只要投降我們就能保全一家性命,你沒看到麓山書院中有些人呢沒有投降,但是都被那些紅巾軍砍了腦袋啊!爺爺啊!我不想死!孫兒不想死啊!」

  樓子義嚎啕大哭,他已經被方臘體系殺人的場面嚇破了膽,此刻他只想活命,顧不得那麼多了,對方說了,只要自己的爺爺投降,他就可以活命,所以他必須想辦法讓自己的爺爺投降。

  「你給我滾!給我滾,我不想看見你,不肖子孫啊!」樓老不停罵道。

  樓子義哭哭啼啼的被罵了出來,但他已經明白,自己的爺爺是絕不可能投降的,自己的父母此刻又不在杭城,自己想要活命,就只有靠自己。

  「這是你們逼我的!」樓府外的樓子義停止了哭泣,面色發狠的說道。

  「爺爺,既然你不顧孫兒的死活,那我就自己去投降!哼!」樓子義想的是,自己好歹也是樓老的孫子,自己的爺爺不投降,到時候只有死,爺爺如果死了,自己對方臘體系來說還是有一點利用價值,比如樓老的孫子號召讀書人歸順方臘,想到這裡,樓子義不僅加快了腳步。

  樓子義前腳剛走,後腳凌風等人已經到了樓府。看著樓府,凌風談了嘆口氣,叫石寶等人在外面等候即可,自己前去說服樓老。

  「我是凌風,前來探望樓老,麻煩通報一聲!」凌風對門房輕聲說道。

  門房看了一眼凌風,自然認的這就是凌雲樓的老闆,也是杭城的第一才子,於是乎就進去通報。

  過了片刻,門房示意凌風進去。

  凌風輕輕走進正廳,此刻的樓府大不如從前,就在前幾日,樓府還是高朋滿座,丫鬟奴僕一大堆,而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客人願意來府中做客,因為大家都知道,樓老先生和方臘政權對上了,大罵其是亂臣賊子。或許是出於沒有臉來,因為這些人都投降了,或許是怕引火燒身,所以這兩日,已經沒有一個人來樓府拜訪;丫鬟奴僕也跑了一大堆,此刻的樓府還剩下十幾個老弱病殘的奴僕,這些都是樓府的老人了,自然是與樓老共同進退。

  「世事如棋啊!呵呵!」樓老喝著茶,淡淡的笑著。

  「世事如棋,笑盡英雄啊!樓老先生!」

  凌風走進客廳,看見正廳之中的白髮老者,雖然年邁,但是依然目光有神,精神抖擻,凌風行了一禮。

  「小友,你來了,坐吧!」樓老笑著說道。

  凌風微微坐下,恐怕樓老已經知道他來所為何事了,不等他開口,樓老笑著就說道:

  「小友,你與那石寶一同到來,恐怕也是來勸降我的吧!」

  凌風輕嘆了一口氣,微微說道:

  「我知道我這一趟是白來,以樓老的氣節,讀聖賢之書,心中自有浩然之氣,天地君親師,仁義禮智信,忠孝廉恥勇,這些樓老都是分的清楚的,你是絕對不會投降的!所以我這趟你可以看成我是來勸降的,也可以看成我是來看望你老人家的!」

  樓老聞言,臉上露出些許笑容:

  「小友,還真是懂我,但我有一事不明!」

  「哦?樓老請講!」

  「你也是讀聖賢之書,乃我杭城第一才子,為什麼要投靠方臘那亂臣賊子?」樓老放下手中茶杯,悄然問道。

  凌風苦笑,自己哪裡想投靠什麼方臘,自己只不過想先保住命而已。

  「唉!我不想投靠方臘,說實話我很反感方臘政權,這幾日,我也看到了,方臘之行為,跟土匪響馬沒有什麼兩樣,我今天之所以前來,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

  「哼!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難道性命比「孝悌忠信禮義廉「」還重要嗎?僅僅是為了活命就投降反賊,那你心中還有君父可言嗎?」樓老冷哼一聲,不滿的說道。

  凌風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在呢麼給樓老解釋,因為凌風是一個穿越而來的人,在凌風的眼中,所謂的趙佶與方臘並沒有什麼區別,目前看只是兩個政權而已,打來打去不都是自己人。

  「呵呵,樓老,你飽讀聖賢之書,可是那又怎麼樣,就算方臘沒有造反,之前東南百姓生活如何,我想你是看到的吧,朝廷每年索取花石綱,凡民家有一木一石﹑一花一草可供玩賞的,應奉局立即派人以黃紙封之,稱為供奉皇帝之物,強迫居民看守,稍有不慎,則獲「大不恭」之罪,搬運時,破牆拆屋而去。凡是應奉局看中的石塊,不管大小,或在高山絕壑,或在深水激流,都不計民力千方百計搬運出來,多少人被逼得家破人亡!」

  「樓老你是大儒,你是思想家,你也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樣的朝廷,就算今天沒有方臘,明天也會有千千萬萬個方臘!」

  聽了凌風的一席話,樓老一時間愕然,其實他知道凌風說的一點不錯,對於已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大宋王朝來說,遲早會出現很多個方臘的,但是樓老飽讀聖賢之書,深受皇恩,自然不會這麼屈服,又厲聲說道:

  「那你就能投降方臘嗎,方臘的所作所為,就值得你去投降嗎!」

  「我並不是投降方臘,我只不是想活一條命罷了,我是一個升斗小民,我每天考慮的就是如何活下去,因為我知道,只有活下去才會有機會!才有機會改變這一切!」凌風堅定回答道。

  「哦?改變,你想改變什麼!你想幫助方臘,或者說你想幫助朝廷!」

  凌風想想,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呼!或許都不是吧!」

  樓老沉默了,兩人都沒說話,又過了一會,樓老輕聲問道:

  「小友,你的理想生活是什麼樣的!」

  凌風想了想,隨後說道:

  「樓老你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如果有可能,我覺得簡單來說: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重其能,講信修睦,人得其所,人人為公的社會道德,各盡其力的勞動態度,老有所依,幼有所養,總之,社會之人人人都應有所保障。」

  聽完凌風的話,樓老心中震驚,因為他無法想像,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思想境界已經超出了現有階級範圍。

  樓老心中明白,凌風所說的理想社會又何嘗不是諸子先賢所追求的理想社會,聖賢們一生追求的理想社會,那就是儒家的大同,樓老身為東南大儒,在思想方面,自認為全國沒有幾人能跟他坐而論道,凌風口中的理想社會,就算當代有名的大儒都不敢輕易說出,不是不能輕易說出,而是根本不敢去想,或者想不到這個層面,但是今天他在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的身上聽到了,聽到了那諸子先賢所追求的境界。

  樓老笑了,他認為今天是這段時間最開心的日子,樓老笑著對凌風說道:

  「你要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樓老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向了後院。

  凌風知道,這恐怕是他能看見樓老的最後一面了,樓老或許欣賞凌風,認為凌風有能力改變這個社會,但是他自己卻不會去見證了,文人有文人的氣節,他的思想高度只能保持在他自己的心裡,況且樓老覺自己也是一把年紀,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樓老,走好!」

  凌風含著淚水,大聲的對著後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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