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

  林簡早上醒的很早，天還未亮，可是因為要編寫教材，她基本上都是起早貪黑的。

  心裡覺得沈哲救了她和秦著，而現在秦著的病又拖累的什麼事情都不能幹，她自然要多承擔一些。

  並且這是她最擅長的專業，她也是打心裡喜歡的，自然願意為之努力。

  「怎麼這麼早啊？」

  

  還在床上的秦著迷迷糊糊中就看到了林簡已經伏案寫字的背影，消瘦且孤寂，但是那種拼盡全力的感覺，讓人總能感受到一種力量。

  「你醒了？想吃點什麼？是不是餓了？」

  林簡詢問秦著的時候頭也不回，筆也未停，她專心致志的時候最是動人，爭分奪秒絲毫不敢懈怠。

  「沒有，你先忙。我再睡會兒。」

  秦著揉了一下眼睛，然後翻了個身。

  林簡身手就把檯燈往下按了按頭，她覺得應該是自己耽誤到了他的睡眠。

  「好，你徹底醒了，就趕緊叫我，想吃什麼我讓秋嬸去準備。」

  林簡隨口的給秦著交代。

  秦著這邊就沒有再回應任何話語，他確實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自打針灸和重新服用了配藥之後，他的大煙基本上已經控制住了，而且人入睡也快，甚至一夜無夢。

  林簡想著他能這樣已經是慢慢轉好的跡象了，自然也就可以放心了。

  可是後來秦著的反應，就讓林簡越來越擔心了，他總是忘事，甚至有的時候手裡攥著的東西還要到處去找。

  「我的鑰匙呢？」

  「我的資治通鑑呢？」

  「我的手帕呢？」

  「我父親留下的鼻煙壺呢？」

  「東西都去哪裡了？」

  「我找不到……」

  秦著那種焦灼而又慌張無措的樣子，讓林簡越來越害怕。

  「恐怕咱們要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可能正在逐漸失憶。」

  章大夫皺著眉頭，也是無計可施。

  「已經第三次施針了，還有兩次就能結束這個療程了，會不會以後什麼都記不住了？」

  林簡這話說的喃喃自語，她也是不肯相信秦著到底還是有了後遺症。

  慢慢的這樣下去，他會不會連自己也忘了？

  她真的不敢再想去下，到底該怎麼辦？

  心底里一片茫然……

  「林簡，你沒事吧？」

  方瓊輕輕的扶著她的後背，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才合適。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事，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會不會真的就這麼忘了我？我該怎麼辦？小瓊……以後我和呈書會變成陌生人了……我該怎麼辦？」

  林簡不想再隱瞞自己的情緒，她把自己所有的擔心都一一說了出來，這種心底里的害怕是難以言喻的。

  「不會的，你們朝夕相處，每天都會看到對方的，你們彼此相愛啊，他不可能看著你卻不知道你是誰啊！你不要多想，可能這只是暫時的，過幾天就好了呢。」

  話雖然是這樣說，可是方瓊看著秦著在涼亭里木木呆呆坐著的樣子，她自己明白，這些話早晚會成為謊言。

  壓根就是自我安慰的謊言！

  那種莫名的不安與忐忑，沒有一種不是悲情的預測。

  「再想想辦法，應該會有辦法的啊，失憶……這樣的事情……其實也是會有轉圜的餘地。」

  華軒被兩個女人的眼淚弄的也是無計可施，但是心裡總要有些希望的，

  「就像阿瓊說的，每天都在一起，他不可能會忘得這麼幹淨。」

  華軒的話還沒有說完，秦著就轉過頭，可是他的目光卻沒有停留在他們幾個人的身上，而是投向遠方，木訥的說道：「是啊，如果我忘了，你們就趕緊提醒我，我會很努力的想起來。筱筱，你說好不好？」

  「好，我一定不離開，我一定提醒你，你也要努力……」

  林簡這話還沒有說完就泣不成聲。

  何以他們之間要有如此波折？

  「要不然就停下施針，看看是不是還有好轉？」

  章大夫也是心疼這些年輕人的坎坷。

  「不用停，要不然他的頭疼病可能會再發作，好不容易戒掉了大煙，我寧願他忘了我，也不要他再為了制止頭疼而去抽大煙……」

  林簡這麼堅決給章大夫說著自己的決定，兩行清淚還亮亮的掛在雙頰上。

  可是她就這麼努力讓自己承擔一切，為了他好，她什麼都能去做。

  「我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我天天在你眼前晃悠，晃悠到你看著我都覺得心煩，我會把我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說給你聽，天天講，天天說，就怕你會聽的耳朵起繭。」

  林簡慢慢的走到秦著面前，就這麼坐在他身邊，給他開玩笑一般的聊著天，悠悠然的話語把秦著說的不由的微笑起來。

  他們已然是老夫老妻的感覺，相互扶持，親密無間。

  「好，那就看是我會聽煩，還是你會說煩。」

  秦著也同她玩笑一般。

  「把你的病治好，然後我們再去跨越其他的，只要你身體好了，我們就沒有什麼阻礙是跨越不了的。你說對不對？」

  「對，一定能跨越過去。」

  他們把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篤定了心思再也不能分開。

  可是終於是有些造化弄人，秦著的健忘是越來越嚴重，他找不到懷表，會覺得這裡陌生，忐忑不安，對每天給送飯菜的秋嬸和香椿問道，她們是誰？

  甚至有的時候覺得華軒也很陌生，愣愣的看著他很久，然後努力的回想一下，才皺著眉頭不好意思的問：「我想不起來你是誰了……抱歉……」

  「沒關係，我是華軒，咱們是同學。」

  華軒微笑著耐心回答，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問了。

  「每次我給他說話之前，都會說我是林簡。」

  林簡在一旁補充了一句話。

  「苦了你了。」

  方瓊嘆息。

  「沒關係，就是多說幾句話而已。」

  林簡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她自然對於秦著所有的反應都有一個應對措施。

  「可是現在有意見是比較棘手。」

  華軒其實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火上澆油，可是佐藤竟然追到了陝西來，而且就是奔著秦著來的，他就不能不提這件事了。

  「佐藤來了？」

  「是，他這回是秘密到達的，我們的眼線已經看到了他，他的身份其實就是鬼子的特務。」

  「那麼需要我們做什麼？」

  「當然是想暗殺了他，可是沈伯父說佐藤特別的警覺，幾次下手都沒有成功……」

  「是想讓秦著做誘餌嗎？」

  林簡的通透，一點就明，她的目光不由得往秦著身上投去。

  他都已經這個樣子了，怎麼就還是有人不願意放過他呢？

  「秦著把一大筆錢給捐贈到了前線，我想這也是佐藤又盯住了他的原因。昨天因為河南大旱和蝗災，秦著又讓我給設立了粥廠，供給災民，我看也只有讓秦著出馬才能捉到佐藤了。」

  華軒也不是不心疼秦著，可是現在的情況是如果放過佐藤，那麼不僅僅是縱虎歸山，還是養虎為患。

  他們不殺佐藤，早晚佐藤就要對秦著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