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方威看著妹妹風塵的樣子，能想像的到她這一路的疲憊，卻還不改這大大咧咧的性格。

  他也忘了招呼傭人幫忙，自己就這麼慌張的跑下樓來，差點將腳上的拖鞋都跑掉。

  緊接著夏琬也跟著從房間裡面出來，她顧及著自己懷孕，雖然也著急，但是終歸還是放慢了腳步，慢慢的扶著樓梯扶手就這麼下了樓。

  「怎麼竟然早了一天，我跟你哥剛剛還念叨著你呢。真是不禁念叨啊！」

  話是這麼說的，可是夏琬完全掩飾不住自己的那種欣喜，故友重逢，這是何等叫人欣喜若狂。

  「我是換了船票的，哥哥說你懷孕了，我想著他一個人又要顧著工廠，又要照顧你，我就怕他忙不過來，歸心似箭，就提前了一天呢。其實要不是因為中間船隻補給，應該還會早兩天呢！」

  方瓊一邊如牛飲般的喝著水，一邊還得滔滔不絕的講述著自己的經歷。

  夏琬給交到傭人遞來毛巾給方瓊擦臉，一邊饒有興趣的聽著她的講述。

  「累了吧？先去洗洗澡，休息一下，我讓秋嬸給準備飯菜，你想吃什麼給我說就行了。」

  「什麼都行，我現在就想好好睡一覺，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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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瓊終於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要結束她的話題了。

  「那就多準備些好吃的，你睡醒好多吃些。」

  夏琬這個嫂嫂比方威這個當哥哥的對方瓊都要周到。

  「你的房間早就已經收拾妥當了，全部被褥都是乾淨的，你上樓去睡吧。好好休息一下。」

  方威終於可以在這兩個女人的中間插了一句話。

  「現在就等著林簡和秦著回來了，以後咱們都可以在這裡相聚了。到底是自己的國家，看著人都是一樣顏色的皮膚，說話也都是中國話，聽著舒服多了。」

  方瓊臨上樓前感慨頗多的說了這一番話。

  無獨有偶，五天後林簡與秦著一起下船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的感慨大致也是這樣的意思。

  「終於回來了，還是自己的國家好。」

  「是啊，到底是自己的國家，怎麼樣都覺得是親切的，故土，鄉音，這一切都無法改變。」

  這些年遠在海外的漂泊，林簡深感回歸的迫切。

  她沒有近鄉情怯，只有近鄉情切。

  青島縱然是她初次到來，並不熟悉，她不知道這裡的所有生活習慣，但是她知道這裡的人都是黃皮膚，黑眼仁，那一個「俺」字，樸實又親切。

  今後這裡就是她的故鄉了。

  她有這麼多的故鄉，天津衛，上海灘，而今是青島……

  只要是中國的地方，就都是自己的故鄉。

  「可算是把你們給盼到了。」

  錯過了接方瓊，可不能再錯過接秦著，他提前就在碼頭等著了。

  「是啊，我們也是很著急呢。要不是事出突然，其實早就回來了。」秦著隨口解釋了幾句，他所指的就是管齊的事情。

  車上，方威與秦著一直都在談論著工廠的問題，方瓊也時不時的參與著其中關於財務的問題。

  夏琬沒有來，就在家中操持著晚上聚會時候飯菜的準備。

  林簡這一路都沒有說什麼，她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車窗外的景色中，雖然車輛行駛會將所有的景致改變，但是她絲毫不介意。

  黃包車夫拉著車子在日頭下拼命的奔跑，吹糖人的因為一兩毛的錢的事情與顧客爭執的不可開交，吆喝著賣大饅頭的人將挑著擔子放在樹下歇息中還不忘招招呼客人……

  灰色青石板路上還有騎自行車的人拼命的打著鈴鐺，那刺耳的鈴聲叫人聽著心慌不已，可是他卻自得其樂，顯然是在炫耀自己能買的起德國進口來的洋車子了。

  林簡就像是幼年的時候看西洋片兒一樣的看著這一切，一去經年，這裡其實改變很大，她再次歸來，覺得改變了，卻又覺得時間也停住了鐘擺一樣，這一切似乎又沒有改變。

  到底還是熟悉，故土的滋味，永遠比異國他鄉要親切的多。

  一切不需要複習，她就很自然的適應了。

  夏琬站在門口一直在張望著，香椿扶著她一起在門口迎接，忍不住說：「少奶奶，您累不累，我給拿個椅子吧。要是累著您，少爺回來責罵了怎麼辦？」

  「不用了，哪裡就這麼嬌貴呢。」夏琬隨口應付。

  眼看著一輛汽車慢慢開近了，夏琬的臉上笑開了花，「來了，人來了。」

  「夏琬，想死我了。」林簡下車就一下子擁住了夏琬。

  「慢點，慢點……」方威生怕夏琬和林簡沒個輕重，忍不住一旁微笑提醒。

  秦著忍不住問方威：「這即將當父親的感覺如何啊？」

  「還好，還好。」方威回應。

  「你這般的小心翼翼，我感覺，懷孕的人是你一般。」秦著逮住機會就這麼調侃方威。

  「咱們當醫生的都是醫者父母心，對待自己的孩子那更是謹慎小心，我這個是一種對於職業的尊重感。」方威對於自己的過分謹慎振振有詞。

  「你當父親，你有理，甘拜下風。」秦著仍舊開著玩笑。

  「少來笑話我，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恐怕你會比更為嚴重。」方威一擊命中。

  秦著思量了一下，應該會被方威說中的，他就默認的點了點頭。

  「嫂嫂等累了吧，趕緊進屋裡歇著，你現在可是頂要緊的。」

  就這麼大家一起進屋，又閒話了一會兒， 這才各自散去。

  林簡和秦著回房間收拾修整，等著傍晚開餐。

  方威這個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眉頭就皺到了一起。

  這個時候大家剛剛聚到一起，他不想就此提出掃興的話題——雲珈也到了青島。

  而且要求秦著和他一起去廠里開會。

  方威忍不住想罵一句：「shit！」

  這個女人還真是陰魂不散，秦著剛剛回國，她就嗅道氣味，立馬也到了青島。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天色暗了下來，對面海港上的燈塔已經亮了起來，雲珈搖晃著她的紅酒杯，正面無表情的看著風景。

  「已經給方威打過電話了嗎？」雲珈問傭人。

  「是的，大小姐。那邊說，有時間就約見一下。」傭人原原本本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