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寧城看守所，位於寧城郊區，離市中心很遠。

  接見室里，齊珞非已經等了有一會兒，她一副懨懨欲睡的模樣靠在椅背，仰著頭，試圖讓自己變得清醒。

  「啪嗒！」是對面門開的聲音，許奈奈的手被拷住了，身上穿著看守所統一的服飾，她歪著腦袋，顯然有些不解和困惑。

  齊珞非原以為會看見許奈奈憤怒且猙獰的模樣，如今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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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之間隔著一堵玻璃牆，許奈奈緩緩地在齊珞非的注視下落座，她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落魄了而感到自卑，反倒是一股坦然。

  齊珞非頗為疑惑，她看著許奈奈，試圖尋找一點點記憶，最終還是無果。

  她記不得眼前的人跟她有多少的深仇大恨，她只知道她必須來見這個人。

  齊珞非遲遲沒有拿起放在桌上的電話，許奈奈亦是。

  時間漫長，她們卻不覺得難熬，難得一場安靜。

  齊珞非慵懶地動了動手指，隨後跟著輕笑了一聲，她一開始也不明白為什麼來這兒，但她現在她好像能夠知道些原因了。

  一個眼神，不需多說，她們就能知道彼此要的是什麼。

  恍惚了會兒，齊珞非漫不經心地接起了電話，話筒正對她嘴唇的下方，閒著的左手指了指電話，示意許奈奈接聽。

  許奈奈並不矯情，她握起電話，貼近耳朵。

  「想出來嗎？」沒有多餘的問候，直入主題。

  許奈奈愕然，而後是不解。

  好不容易把她送進這裡，為什麼還要放了她？

  帶著困惑，她問：「理由。」

  「沒有理由。」

  許奈奈微微地勾起嘴角，保持著該有的沉穩。

  她說：「不想。」

  「理由。」這回，是齊珞非的不解。

  「我以為，你知道。」許奈奈的話有些耐人尋味，齊珞非還未完全理解，又聽她說：「你有點變化。」

  「你很了解我。」一句肯定句，齊珞非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敲打著桌面，臉色淡然。

  許奈奈回答：「也不是很了解，但你一個眼神，一個表情，我就知道，你想做什麼了。」

  「嗯。那我很需要你。」齊珞非莫名說道。

  許奈奈登時無言。

  「我知道你是無辜的。」

  「我不是，我罪有應得。」

  「不至於。」齊珞非否定道。

  許奈奈嗤笑一聲，「你到底想做什麼？」

  「沒什麼。」說著，齊珞非從包里掏出了手機，她點開了被她放在顯眼位置的備忘錄。

  備忘錄里記著很多條消息。

  例如，司清言是我愛人。

  不能忘記司清言，不能傷害司清言。

  林未澤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

  顧清杉是小綿羊，不能忘。

  ……等等。

  直直翻到最後一行，齊珞非把手機屏幕放給了許奈奈看，上面的那行字徹底讓許奈奈失了魂魄，她的瞳孔縮了縮，手指無力地動了動，唇輕微張合著。

  ——許奈奈，是無辜的，我們可以做朋友。

  「我不是好人。你應該知道的。」齊珞非邊說著邊把手機平放在了桌上。

  「你……」

  齊珞非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從頭到尾，連說話的語氣都近乎平淡，與冷冰冰的機器人，別無二致。

  許奈奈的喉嚨里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音，她木訥地說：「我……殺了齊珞羊。」

  「齊珞羊？」齊珞非低語，試圖從腦海里搜尋關於這個人的消息，然而半點全無。

  「我殺了人，這是事實。」

  齊珞非恍惚了一下，她半信半疑地抓起手機，重新點開了備忘錄，齊珞羊的名字，熟悉又陌生。

  她記不起來了……

  「那人是誰？」近乎冰冷的語氣，許奈奈愣在了原地，她注視著齊珞非的雙眸，卻只能從齊珞非的眼裡讀出困惑。

  那個人可是她最愛的妹妹啊。

  「你失憶了？」許奈奈問得小心翼翼。

  齊珞非淡然地點了點頭。

  「齊珞羊，你的妹妹，記起來了嗎？」許奈奈追問。

  齊珞非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不可能！」許奈奈怒吼，聲音刺耳。

  齊珞非的眉頭皺成了一團，臉色平靜。

  隨著時間的流動，她忘了很多的事情，也忘記了對朋友又或是仇人那些強烈的情感。

  她就像個新生的嬰兒，把所有能表達情緒的方式都寫在了臉上。

  「你在騙我！你為什麼要騙我？你為什麼……啊！」許奈奈無力地嘶吼，最終流下了眼淚。

  齊珞非茫然地看著許奈奈崩潰的樣子，她說：「為什麼那麼難過？」

  「因為……」因為什麼呢？許奈奈答不上話，她只覺得無奈和心疼。

  對於齊珞非而言，她好不容易熬過了一段痛苦的日子，明明未來已經離她很近了，老天卻給她開了這樣的玩笑。

  她是壞人，她作惡多端，可她還留著一點點的良心。

  「你願意和我做朋友嗎？」許奈奈抽了抽鼻子，認真地問道。她捧著一顆真心，想要交給齊珞非，交給她所認為最值得成為朋友的人。

  「不然，你以為我來做什麼？」齊珞非歪著腦袋，反問道。

  許奈奈輕笑一聲，命運再不公，也沒法兒打倒那個敢於與天對抗的女人，她被逗笑了，興奮的眼淚划過她的臉頰，滴落在了另外一隻藏在桌下的手背上。

  「出來之後，來這兒找我。」說著，齊珞非打開了備忘錄，手指在鍵盤上飛躍地寫上幾個字後，轉而把手機湊近玻璃。

  許奈奈專注地把地址記在了心裡，然後點了點頭。

  上面的地址，是她在法國曾經待過的地方，也算是一個可以落腳的家了。

  「你要走了？」

  「嗯。和人有個約定。」

  「司清言跟你一起嗎？」

  「沒有，我一個人。」齊珞非翕動著唇，然後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你。」

  許奈奈由心地第一次感到真誠的感覺，她隨意地將五指揉進頭髮，哭笑不得，她真的沒有想到，她所期待的一天，真的會來。

  「奈奈，希望以後我們能成為最好的朋友。」齊珞非在腦子裡醞釀了很久的話，最終還是脫口而出。

  許奈奈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登時忘了如何呼吸，她緊緊地盯著齊珞非的眼睛，似乎從中找尋到一些什麼。

  可是，無論她怎麼仔細去尋找，透在齊珞非身上的仍是一種茫然的、困惑的冷意。

  「走了。」齊珞非又說，然後放下了電話，她站起了身子，最終走出了接見室。

  若是曾經，許奈奈可能會感到特別的愉悅，可是如今，她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興許是因為被齊珞非的情緒給帶動了吧。

  齊珞非走到了看守所的大門，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停在了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遲久，車裡的人都沒有下來的意思，齊珞非沒有任何反應，就那樣站著等待。

  失憶的她，變得格外的耐心。

  她慵懶地垂下眸，似乎藉機小憩一會兒，夏日的風很是燥熱，即便下過了一場大雨，也沒能讓熱氣全部散去，儘管如此，齊珞非並沒有感到一點熱氣。

  陽光炙熱地烤著大地，他們倆彼此都不曾退讓，仿佛是在賭氣？

  「砰！」後排座的人下了車，猛地摔上了車門，司機不由地倒吸了口氣，默默地在心裡祈禱。

  林未澤面對面地直視齊珞非，從上到下無一放過，他打量著。

  「躲誰？要走？去哪？」他帶著怒氣，質問。

  齊珞非淡淡地抬起腦袋，對上了林未澤受傷且憤怒的眼睛，顯然，這一次他真的生氣了。

  一直以來，林未澤都是以一種溫柔的目光去注視她，去包容她的所有，但今天，不一樣。

  可這又如何？

  齊珞非記不得了，曾經林未澤的深情。

  「林總？我去哪要向你報備嗎？」陌生的稱呼，近乎冷漠的語氣，即便齊珞非的內心是不願意去排斥林未澤的。

  但突然的怒氣，讓齊珞非無所適從。

  林未澤冷笑，「好一聲林總。」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齊珞非輕啟薄唇，皺著眉問道。

  她明明已經很小心了，怎麼還會暴露行蹤？莫不是王辛？

  被問題困惑片刻的齊珞非完全忘了，在她的身邊一直以來都守著保鏢，那是林未澤派著的人。

  林未澤沒有回答。

  「行吧。」齊珞非退了一步，林未澤不說，那她也懶得再追問。

  「要離開，我可以幫你，但你不能躲我。」

  林未澤突然說道，他認真且嚴肅地看著齊珞非。

  林未澤不是省油的燈，齊珞非若是真想躲他，倒真的得費一點力氣。

  如今，林未澤提出幫忙，她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畢竟她要躲的只有一個人。

  其他人，都只是順帶避開而已。

  她不想，每一天醒來，忘了身邊哪個誰，當那人問她一聲，我是誰的時候，她給予的，只有冷冰冰的一句，我不記得了。

  她太害怕這種過程了，所以她寧願一個人背井離鄉，寧願一個人承受無際的孤獨，也不願意拉著別人跟她一起承擔痛苦。

  「八點的飛機，現在過去。」她回答。

  「好，我送你過去。」

  「許奈奈，你多看著點。她沒做錯什麼，視頻我發給你。」齊珞非邊說邊走近車子旁。

  林未澤一震，許奈奈沒做錯什麼？這是他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吧？

  他推了推眼鏡，「哪來的視頻？」

  「不記得了，昨天無意間翻到的，最近下載的。」齊珞非回應道。

  「哦……」林未澤的臉色沉了下去，這件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他總感覺有一個更大的陰謀在等著他們。

  可，還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