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拜見鄭氏二老
2024-09-21 04:52:02
作者: 夜有所夢
天將亮,一行人收拾細軟便往鄭府去了,臨近傍晚,將近鄭家了,林綺突然叫停,又令秋水攙扶著下了轎子。
「怎麼了?」山月下馬小跑著走進,才見到林綺頭上已經別上了玉簪,那玉簪如粼粼波光閃爍著,襯的人華光溢彩。
「就要到了。」林綺露出毫無破綻的微笑,舉止端莊,儀態大方,她知道山月聰明,如今彼此都透了底兒,她連藉口都懶得找了。
山月卻被林綺如今的真實驚的一愣,瞬間又想明白了,待會兒進屋,林綺不想鄭家只顧著張羅鄭直後事,也想鄭家人看到她,好生安頓她。
林綺自顧著走到棺材邊,從下人手裡接過紙線,攥在手裡一一攤開,見山月遲遲未動,她轉身回望向山月道:「走嗎?天就要黑了。」
「嗯。」山月點點頭走上前,臨近了她也不想騎馬了,拽著韁繩走在最前頭開路,聽著林綺在身後喊著:「鄭直!咱們回家了!莫被風景晃了眼!回家啦!」
鄭直,我送你回京啦。山月在心裡默默說著,抬眼望向頭頂昏黃的天空,這次送回京了,便真的再無法有糾纏了。
一隊人經過鄭府掛滿白幃的外圍牆,越靠近見鄭家等候的人便越清晰,臨近了,只見鄭家下人紛紛有序跪地,開始嚎喪起來。
鄭父鄭尚,鄭母魏詩菀眼含淚花,卻穩端著禮儀姿態,凝望山月良久。山月望著二老眼裡的慈愛與疼惜,再兜不住淚,只能粗糙而又笨拙地擦拭。
「二老還請節哀順變。」 山月覺得自己這樣只是徒招傷心,便努力抽泣道。
守在棺材邊的林綺見山月與二老說話,心裡有些急了,便讓秋水攙扶著,半遮著淚眼踉蹌向前。
「鄭大人,鄭夫人,這廂有禮了。」林綺委屈說著,兩行淚真情實意流下,似是驚覺自己的失態,林綺又低下頭擦淚,顯露頭上髮簪。
鄭尚鄭母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眼神短暫相碰確認了彼此的心思,兩人心裡一沉,又望著林綺,淡淡微笑沒有說話。
山月能感受到林綺的緊張,見她手腳微顫,山月又心生惻隱,深吸一口氣,山月放下韁繩側身去扶林綺。
「夫人不可過於傷心,仔細肚子裡的孩子。」山月用不大不小的聲量說著,便是向鄭氏二老承認了林綺的身份。
林綺感激的握住山月的手,才發現山月的手與自己的手同樣冰涼,林綺驚詫抬頭望了她一眼,卻見山月不自然的別開目光。
「誰的夫人?誰的孩子?」 魏詩菀聲音有些僵硬,似有漿糊灌注了喉嚨,字字艱難。
「自然是鄭家的,鄭直的。」林綺捂著自己的肚子輕輕點頭認下,見二老願意理會自己,林綺心裡又有了希望。
「鄭直,便交給我們吧!辛苦諸位送鄭直回家!勞頓辛苦,屋裡已備好食宿,請各位進屋!」 鄭尚說著,朝眾人鞠躬行禮。
跪地的下人們頓時盡然有序起身迎上來,一伙人接手葬事,另一伙人則招待眾人領著入府。
「山月?裡邊請。」 鄭尚微彎身子擺手示意,誠摯邀請山月入內。
「嗯?奧好,謝謝伯父!」山月驚訝於鄭尚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趕緊拱手道謝,跟著上前了。
山月從未做為主客,身為晚輩不敢與鄭尚並肩,見魏詩菀低著頭眼含悲愴跟在身後,臨跨門檻了,山月乾脆晚一步臨到鄭母身旁,攙扶鄭母進去了。
「鄭夫人小心。」山月聲音溫柔,攙扶魏詩菀進去,見鄭氏二老都詫異望向自己,山月不好意思扭捏起來。
「鄭大人見諒,我是晚輩,不敢與您並肩,您二老便饒了我這小氣又無禮的舉動吧!」山月兩眼如月,透著和善美好,也以一場純粹的坦白,攪翻了一池悲愴。
「好,你自在就好。」 魏詩菀眼含笑意望著山月,一抬手便撫在山月手上,拉著她進府了。
跟在魏詩菀身後謹守禮儀的林綺瞪著山月的背影,見鄭氏二老獨對她友善看重,林綺忍不住怨恨山月,又怕山月留了心機,有未與她講的事。
以後又不在這宅子裡住著,何必要保留?又何必要特意討人喜歡?林綺心裡不爽,又由著嫉妒心放肆猜忌山月。
眾人被領到院裡吃宴,鄭氏二老領著山月與林綺二人,去了鄭直的書房。
四人進屋後,便有丫頭們關好門窗,守在外頭。
這是早有準備啊!是要問我什麼?關於鄭直的死?山月見屋裡只剩4人,不由得緊張起來,林綺卻是低眉順目懂事與鄭氏二老端茶倒水。
「路上可順利?」 鄭尚望著山月的嫩臉瘦身,就是這麼一個少女,從火海里將鄭直搶救出來,又一路冒險護送。
「順利的,順利的!您二老也別太難過,至少,至少還有孩子,還有希望。」山月兩隻手緊攥著,神態窘迫,不知如何應對。
魏詩菀心疼望著山月,即想謝謝她的成全,又心疼她不顧一切,到最後卻一無所獲。
「怎麼敢往火里撲呢。」 魏詩菀望著山月,心疼的感嘆道。
「就是覺得奇怪,怎麼就那間屋子,火勢格外的旺,總得去看一眼,不然心慌…..反正我身手好,能躥!」山月說著不敢再看魏詩菀,低下頭望著自己的手指。
「是我來晚了,對不起。」山月說著眼淚又開始往外騰,抬手糊塗猛擦,山月一再忍著,不敢哽咽。
「不。」 魏詩菀也忍著淚向山月走了幾步,想到山月的胸襟氣度,與行事顧大局又無怨無悔,鄭母心裡即愧疚又感激,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鄭夫人!不敢當!使不得!」山月嚇了一跳,趕忙也跪下扶鄭夫人。
「該是我們謝你!」 魏詩菀望見山月淚眼婆娑,抬手給山月擦了擦淚。
「起來吧!」 鄭尚上前扶起魏詩菀,被驚愣的林綺這才在驚訝中醒神,走上前扶起山月。
「山月,一路辛苦了,你先去吃點東西好好休息吧。」 鄭尚面含微笑安撫山月。
「是是是!瞧你瘦的,快去吃些東西,別餓著了。」 魏詩菀也摟著山月點頭道是,送山月出去後,又派了貼身丫鬟跟著伺候。
倒是我像外人了?林綺望著三人的相敬如賓,又低著眼侯在一旁,如今縱使有再多不滿,她都不得不「聰明點兒」。
能培養出鄭直這樣的人,就該想到二老是個珍惜情份的人。
珍惜有情人,更見慣了人精,見林綺處處利用情誼不知感激,二老如芒刺背,可如今事已至此。
房門再次從外頭關上,燭光隨風輕閃了身子,剎那的昏暗後,轉身的鄭氏二老滿臉的慈祥不再,神情嚴肅冰涼,默默走到廳中二位坐下。
只一剎那的功夫啊!林綺沒想到二老翻臉比翻書還快,心裡一驚,趕忙上前給二老倒好茶水伺候,又站與廳中聽候二老發落。
「玉簪是山月給你的?」 魏詩菀睨著林綺頭上的玉簪冷聲道,還未等林綺開口,她抬手提醒:「誠實些,山月心地善願意讓著你,我們這兒,可容不得髒的。」
「是,是山捕快給我的。」林綺只覺得委屈,為什麼您二老就偏心山月呢?什麼叫山月心地善?將我置於如此地步,我看是不善的很!
人的眼界,真是決定了她能看到什麼。鄭尚將林綺的神情盡收眼底,猜到了她在想什麼,再與山月的所作所為兩相對比,只覺得她自私自利為人小氣。
「鄭直曾與我們書信,告訴了我們許多事,也叮囑了我們許多事,只因尚未過三書六禮,所以有些事山月並不知道。」 魏詩菀輕嘆著,取出鄭直的畫作小心展開。
本是想留給山月的,可如今多了個林綺,倒是不適合了。魏詩菀回想起鄭直在書信裡面誇讚山月,如今見著真人了,的確是個有情有義的妙人。
怪不得認出了山月,怪不得……林綺望著畫上惟妙惟肖的少女,想到鄭直竟然給山月畫了這幅畫,又費心寄回來,不由地心裡悲涼。
「那都是以前!山月跟我說,鄭直臨死前念的也是我的名字。」林綺低聲喃喃著,只覺得腿有些軟,怕摔跤傷了孩子,林綺後退到身後的椅子上緩緩坐下。
能想到這裡,做足這些事,山月真的有心了!二老聽了這話,不信是真,只當是山月的善念,心裡對山月又多了份疼惜與惻隱。
二老伸手握了握彼此的手,一轉身望見林綺目光里的絕望與悲傷,總算有些信了她對鄭直的一份情。
對善人用妙法護著,對待多心自私的,又得另行敲打,始終得在一個屋檐下生活,規矩得立。魏詩菀拿眼神詢問鄭尚,見他無奈點點頭,這才冷臉開唱。
「林綺,我們未曾聽說過你,如今也不準備再追究你的身世過去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懷上的,那些下作手段,不追究也罷。」 魏詩菀坐在位子上淡淡說道。
昨夜裡編的謊都用不上了?林綺抬眼望向二人,眼裡閃過驚詫,又趕緊低下眼藏實在。還是得過啊!林綺深吸口氣,又一次站起身,走到二老跟前候著。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若是日後難產,保大還是保小?」 魏詩菀看穿了林綺的變化,猜中了她果然準備騙自己,魏詩菀神情冷峻,坐在位上微眯眼睛睨著林綺。
這話即像是要逼林綺表明心意,又像是威脅。林綺如遭雷劈抬眼望向魏詩菀,卻見她眼神精明從容望著自己,林綺心冷嘴苦,直覺得魏詩菀是在替山月報復自己。
「保小!」林綺沒法說出別的話,她甚至沒想到魏詩菀的手段這麼狠。她還在為活命算計未來的過法,鄭母卻突然握住她的手。
「林綺,心思不要太多,我們也懶得與你斗,你終究是孩子的母親,我們也不想孩子難過,以後咱們過日子,都乾淨簡單些吧。」 魏詩菀面含微笑和藹望著林綺。
一時冷,一時暖,一時狠,一時親,到此時林綺才覺出恐怖,鄭氏二老的城府沉不見底,她辨不出真假,更不敢再擺門弄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