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林綺懷孕了

  林綺眼皮微動，睫毛顫了顫，慢慢睜開眼，偏過頭望向床邊，只見山月腰間繫著麻繩，頭頂喪披，目光空洞望著前方發呆。

  鄭直真的去了。林綺不得不信，淚落下，便忍不住抽泣，又趕忙側過頭，側過身遮掩，不肯將脆弱示人。

  山月聽聞抽泣，如碰到烙鐵般，慌忙低頭看向林綺，見她難過哭泣，搜腸刮肚又想安慰她。

  「大夫說了，娘親哭多了對孩子不好。」山月相信為母則剛，顫著一雙手為林綺掖了掖被角，想到大夫說懷胎半個月了，山月想知道：是不是鄭直的。

  林綺也想起自己有喜了，又趕忙擦淚，瞪著一雙眼平復心情竭力堅強，一隻手輕放在肚子上。

  見山月守在自己床邊，林綺隱隱猜到了她想問什麼，林綺乃罪臣後人，行事深思熟慮謹慎縝密，鄭直死後諸事沒了依靠，為了孩子，她又不得不盤算未來。

  「我自是知道成了，才敢在那夜放手一搏。」林綺嬌柔說著，語含哭腔。

  

  林綺知道山月為人，向她坦白了這是鄭直的孩子，林綺相信山月定會竭盡全力護她兩周全。

  啊！原來早就……所以鄭直半月前便開始冷落我，是從那時開始的嗎？山月也不知這算是背叛，還是被捷足先登，一時欲哭無淚，不知做何表情。

  她倒是全然忘了一切是在林叔來過後才發生的，也忘了鄭直向來不許別人解他衣服，更忘了是她後來開始半夜偶爾爬鄭直的床，與鄭直耳鬢廝磨。

  有些事，一旦有了嫌隙，怎麼猜都可以。

  若鄭直真願顧及起自己死後，他不在乎山月怎麼想她，也只在乎她能好好生活，重新開始。

  「奧，奧。」山月久久才落魄地點頭應是。

  不對，鄭直已被殺了，若知道我懷孕了，兇手會不會……林綺驚恐抬眼，忙著起身望向廳內眾人，還好不過四五個丫鬟，又都是與她相親的。

  「有誰知道我懷了身孕？」林綺陰冷問道，緩緩從床上站起身，走近幾人。

  「就，就我們幾人……還有山捕快。」秋水被嚇的瑟縮了肩膀，畏首畏尾道。

  林綺轉身望向山月，便見她神情緊張，急忙解釋道：「兇手還沒找到，此事還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我誰都沒告訴，也讓林大夫別說出去。」

  如今林琦肚裡懷的是鄭家唯一的骨肉，林琦聽到她如今說話清晰眼神清明，還能有這份細心思，不由得鬆了口氣。

  「你們可知道我在這院子裡收買了多少人？」林琦冷冷望向幾個丫鬟，聲輕森冷道：「若讓我知道誰將此事說出去了，我保管連著你們家，都不得好死。」

  「姑娘饒命！」一眾都是見過林綺手段的，聽了這話連忙跪地求饒道。

  山月是個慈善人，未曾見過這些陰狠的內宅手段，只望的目瞪口呆。可仔細一想，又不得不承認：人是最複雜的，對她好她不一定記得，可若要讓她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她反而更聽話。

  許多事不該問對錯，更得看初衷。山月望著林綺堅毅的背影，她知道：所有的陰悍都是不得已，林綺只是希望孩子平安。

  想到鄭直跟她說過，他是家裡的三代單傳，山月悲喜交加，不知這算不算上天的仁慈。又覺得自己不配多想，山月忙收拾回憶，心裡替林琦仔細打算起來。

  「秋水，去給我端些湯水來喝，由你親自挑選食材煨著，不得漏看一眼！」林琦見壓制足量了，又鬆軟了語氣，輕聲說完便轉身優雅走向床邊。

  越是亂越得淡定從容，林綺掐著手心不斷提醒自己，如今不是傷心的時候。

  「林琦，有件事我想與你商量。」山月見林琦走回來，緊張攪著手指小聲道：「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這段日子只怕得得委屈你呆在屋裡，凡事讓衙門來。」

  「哦？這些日子？那之後呢？我該怎麼辦？躲一輩子嗎？」林綺聽了這話，眼含探究唇銜笑意，直望向山月，將她剖個明白。

  山月望著林綺，回憶突然一擁而上，幾乎要將她淹沒，只覺得臉頰一陣冰涼，山月發現自己不慎落下淚，似被抓包的小孩，尷尬的笑了笑，趕緊擦乾。

  「鄭直的…..」林綺也哽咽了，不忍說出那兩字，只別過頭算計道：「總是要送回京的，我也得跟著回京，孩子得回鄭家。」

  「嗯。」山月用力點點頭，怕影響林綺，不敢露出對鄭直的留戀與不舍。

  曾經鄭直要將她調回京州時，她躺在床上不肯答應，勸自己留在江城的原因也是：鄭直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是他真在江城出事了，她便送他回家。

  她萬萬沒想到，這一天真的來了，她沒救下他，明明就差那麼一點。她也沒想到，她會這麼愛他，即使她不是他最愛的人。

  「我送你們回京。」山月望著林綺，眼神誠摯，堅如磐石，如許下誓言般。

  如今兇手不明，唯獨山月是林綺敢信任的，她就想著算計山月護送她們，山月武功高強，且責任感使命感重，只要她答應了，定願用命相護。

  明明是情敵啊，見山月真痛快答應了，林綺卻高興不起來。接受不了山月這麼真誠這麼好，也不明白為什麼鄭直走了，山月倒開始一股腦包攬鄭直的責任。

  「為什麼？」林琦不信山月沒察覺出她的算計，滿眼懷疑睨著山月，不由地顰眉問道：「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我……」山月被問的一愣，細想自己似乎沒做什麼值得讓林琦有此感悟的，又怕她是在諷刺自己懷疑自己的主意，只緊張的撓了撓頭。

  真正善良的人其實看不到自己的善良，她們能諒解別人的不易，也很感激人與人之間的相互照應，她們以為這世界都是這樣。林琦後來才覺悟，也明白了鄭直喜歡山月的原因：她的溫暖是真的。

  「算了，你出去吧！」林琦別過頭不想再見到山月，她總忍不住將兩人放在一起對比，可在某些方面，只讓她相形見拙。

  「好。」山月如今一心想護著林琦平心靜氣養胎，林琦說什麼是什麼，她察覺到林琦不喜歡自己，趕緊別過身出去了。

  今日是個好天氣，陽光明媚，照進寸寸陰暗，山月走出房門沒多遠，卻見一群白蝶翩翩飛來，將她包圍。

  山月抬手，一隻飛蝶落在她手上。鄭直，是你嗎？我知道你牽掛林琦，你知道嗎？她有身孕了，你做爹了。你別擔心，我一定替你照顧好她們。

  林琦不能再江城呆太久，多呆一天便多一天危險，山月下了決定：她要送他們回京州。

  府里皆掛好了喪事，江城醒來後，百姓們看到縣衙口掛喪，又望見一旁訃告，具陷入了震驚中。

  「案子剛破，怎麼人就…..」一切盡在不言中，幾人話說了一半，目光相觸紛紛心有忌憚，心照不宣忙擺擺手，各自走了。

  林雲深背著醫箱從縣令府出來，低頭望路，面色如常，一路連拐了幾個巷子，見沒人瞧著，雲深這才抬頭望向屋頂上穿著黑衣的探子。

  「今日大亂，那人要截趙越也定會選在此時，且派些人去跟緊了，若見到趙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便劫回來，切莫讓人帶走了。」雲深滿臉深沉低聲道。

  「可是這樣…..」那人也皺緊了眉頭，本是想行些苦肉計，若是劫回來，那豈不是平白認罪，心思也都白費了？

  雲深閉著眼深吸了口氣，趙越既然暴露了身份，那人想知道他們的底細，必然會留趙越一命，可瞧見鄭直死去的慘象，他又怕此計有異。

  「得劫回來，那人心狠手辣，若真落入他手，只怕有去無回。」雲深抬眼望向暗探，神堅志明肯定道。

  連殺兩任縣令，若栽贓殺害鄭直的兇手，真是暗地裡血洗碼頭的人，只怕其背後真實勢力與他們以往算計的大相逕庭。

  即使跟隨趙越挖出了背後面目，鬥起來卻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擔心的是，本就有世仇，這次的相互試探會不會暴露了自己的底細，反遭他們徹底反殺。

  敢殺一任，也許是仗著朝廷鞭長莫及，可敢殺兩任，他們就這麼不怕朝廷嗎？還是說，朝廷中有袒護他們的人？

  林雲深細思極恐，他甚至懷疑起這兩任縣令的死，是不是也是那些人早盤算好的？七年前他們族為什麼被滅？兩年前朝廷為什麼開始覬覦江城？

  「那要不要先發制人，直接劫回來？」那暗探想到家族原則，不由得提議。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最怕萬一，還是晚點出手的好。」雲深謹慎叮囑道，都是族裡親信，涉及家族原則，身為當家人，他得以德以理待人。

  「是！」那暗探想的淺，雖覺得雲深的這個決定可惜，但對於全局而言也算穩妥，求得了進退方法，他應聲後轉身潛去。

  戰鬥一觸即發，暗探又找來一群弓箭手，偷偷包圍衙門。決定了要戰鬥，他們就絕對不肯輸，更不願意輸給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