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鄭直之死
2024-09-21 04:51:45
作者: 夜有所夢
鄭直怕傷及無辜特意找了間空店,加上店裡的掌柜夥計,這場火災足足共燒死了4個人。
火是顧家來的人幫著熄滅的,幾具屍體救助不及時都已燒成焦炭,散發著濃濃酒香,顧留望著一地殘骸,他知道:這絕對是蓄意縱火了。
上任兩個月,第二任縣令也被謀害了,顧留不得不重視起,江城有人在謀害縣令。可為何要謀害縣令呢?江城人爭的從來只有錢,最最想貪下的,也只有碼頭……想到如今形勢,顧留心生懷疑:難道是碼頭後人想惹怒朝廷,將此事嫁禍給我們?
茲事體大,山雨欲來。只怕下一次官家將派更多人來,既查案又收商,是否會暴制?誰又會成了利益下的替罪羊?顧留深嘆了口氣,只能嚴正以待。
顧家快馬報了案,縣衙里的捕快們也都紛紛趕來,眾捕快看到縣令遺像,心裡驚撼之餘,只剩心痛酸澀,紛紛轉身將驛站包圍,掩飾自己要落的淚。
孫管癱坐在山月一旁嚎啕大哭,錢多抹了抹臉上的淚水,面色凝重,尚在努力重拾堅強主持局面,叫來擔架鋪在身前,錢多要從山月手裡搶過鄭直。
「鬆手!」錢多掰不開山月的手,見陷入痴傻的山月呆呆望向她,他又朝著山月大喊了聲:「鬆手!」
「孫管,來幫忙。」錢多見山月似聽不懂似的,朝著孫管喊道,一雙紅眼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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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孫管抽泣著,趕緊抹了抹淚跪上前,也幫著掰開山月的手。
「啪!」錢多見山月不肯鬆手,一巴掌狠狠摑到她臉上,破口大罵道:「手給我鬆開,緊攥著不放,是要爛在你手裡不成?人都走了,入土為安!」
錢多見山月神情恍惚,一張臉悲喪茫茫,不忍去看,只能邊掰邊勸。
「給我清醒點,既然是你發現的縣令大人,還得由你來做口供!縣令大人……臨死前可說了什麼留了什麼證據?你可別瘋魔忘了!」錢多語言哽咽而堅定。
山月痴痴望著,又似懂非懂,回憶痛楚,便想起:鄭直死前惦記是林綺啊,他撫摸我的臉,是把我當成林綺了嗎?
錢多見山月的恍惚目光中漸漸有了心神,手勁兒也軟了下來,趕緊將鄭直從山月懷裡搶過來,輕放到架子上,與孫管搭夥趕忙將鄭直抬到了後頭。
「山捕快保重!」見山月抬了抬手,一旁的顧留生怕山月撲上去,趕緊上前抱住她安慰道。
「嗯?嗯?」山月嚶嚀著,低著頭失魂落魄望了望自己的一雙空蕩烏手,又抬頭無助地望著顧留,眼神哀求,似是被遺棄的貓兒。
明明是未見過幾面的人,顧留卻不由得心疼起來,一時亂了分寸,將山月的頭抵在自己胸前,他撫了撫山月的頭髮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想哭就哭吧。」
留了大半的人在驛站搜證,錢多帶著山月、孫管等與縣令相親的人,在顧家護衛的幫護下,抬鄭直回城。
因山月神志不清,行動踉蹌,遍纏著眾人尋問鄭直,問過的說過的反反覆覆,只剩些糊話,錢多隻好麻煩顧留,將山月安置於顧留的馬車裡。
林綺,林綺,林綺。山月滿腦子都是鄭直臨死前努力喊出林綺名字的模樣,回想起這些日子鄭直不著痕跡與她拉開距離,她曾經不敢問出的:你愛她嗎?
雖不敢面對,如今也已有了答案。山月抽泣著,又想不通為什麼鄭直在夢裡還念著她的名字呢?是想道歉嗎?
「山捕快,喝點水。」顧留望著對面楚楚流淚的山月,舉著茶杯遞到她唇邊。
我不喝,等我體內的水流幹了,我便不會哭了,山月啊山月,有什麼好哭的,他在意的又不是你。要哭也不該是你哭!山月心裡瞎想著,啟唇便要拒絕。
顧留眼尖,見她鬆了口,趕緊抬杯順勢灌下肚,見山月瞪著哭腫的雙眼望自己,顧留純善一笑,乘機又倒了一杯,餵她喝下。
好像我娘親啊!山月見顧留細心照顧自己的樣子,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時生病,娘親在枕邊溫柔照顧自己。
娘?娘!我是不是天煞孤星啊!怎麼我愛的人都死了!山月又糊塗想起自己死去的爹娘,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哭著哭著,又覺得一切似真似幻,不知自己在哭什麼,無數回憶亂躥,山月神智不清,恍惚間覺得鄭直其實沒死。
「咱們回去給鄭直找個大夫看看好不好?」 山月抽泣著祈求,心想著:總不能因為鄭直不要我了,我便咒他不管他了,他不愛我便算了,我偷偷愛他、護他。
「好。」顧留見山月哭地像個孩子,沾了菸灰的烏手和著淚抹了一臉,如今在車棚內,只剩他與勝意,他才敢掏出手帕,仔細用車上泉水打濕。
「幹什麼?」山月見顧留拿著手帕靠近自己,她向後一縮緊靠在車背上警惕道。
「擦擦,若灰塵進了眼睛,又要生疼了。」顧留說著抬手先替山月擦乾淨眼周,見她一雙明眸似月似星,睫毛無辜撲閃,仙靈傳神。
顧留不敢再看她眼睛,只挪開目光,仔細輕擦山月的眉臉。
「外面在說什麼?」山月聽見外頭孫管的喊喪聲,抽泣著呆望向顧留。
「怕縣令大人神魂飄散,叫大人跟著回家。」顧留耐心解釋著,見山月一直糊塗,顧留心念著:非常時刻,事大於禮,便能踏實照顧山月,又給她仔細擦拭雙手。
「少爺,我來吧!」一旁的勝意卻是越看越心慌,怕顧留再愛上山月,又擔心山月得了失心瘋自此痴傻,只恨不能立即將她從顧留身邊趕離。
「擦好了。」顧留將髒手帕遞給勝意,又大著膽子仔細打量山月燒壞的衣服,怕燒到了裡頭,只是她如今亂了,不知。
未察覺勝意一臉的糾結猶豫,顧留又開口吩咐道:「派人快馬先行,去江城醫館找林大夫前往衙門等候。」
顧留最近本就在不停尋醫打探,想找回記憶,勝意擔心自己越阻撓顧留越疑心,只能低頭應「是」,深深望了山月一眼,才鑽出車廂外忙碌。
「鄭直呢?我做了噩夢,夢見他……」山月呆愣著,伸手扯了扯顧留的衣服,楚楚可憐問道:「他現在可好?他在哪兒?他是在林綺那兒嗎?」
獨活著的每一天,該有多煎熬啊。顧留滿眼心疼望著山月,摸了摸她頭髮,卻不知能怎麼回答,雖不曾了解,他也能感受到山月對鄭直的愛,一往情深。
「你帶我去看他一眼吧!遠遠看一眼就好了,我保證不纏著他了。」山月哽咽著伸出兩隻手拽著他的衣角,滿眼的討好祈求。
「好。」顧留只能騙她,見她兩眼一彎,笑容純粹乾淨,顧留不忍再看,只能別過頭給她倒了杯水,餵她喝下。
一夜忙碌,整隊人趕回縣令府時,天已露白。
顧留扶著山月下車,見錢多下馬後望過來,顧留只能鬆開手,候在山月左右朝錢多行禮。
「多謝顧少爺幫忙!今日府里不便,來日款待。」錢多深深朝顧留回回禮止客。
「孫管,要送縣令進府了,去看著山月,莫出事了。」錢多心細眼尖,遣孫管前來扶著山月,一行人自動站整齊後便要進去了。
「鄭直呢?他是不是還在躲著我?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纏著他了……」山月拽著孫管,眼裡蒙惑喃喃自語道。
孫管一聽這話,淚跟著往外淌,趕忙抬手去擦後,只把頭低到地里,一步步走的仔細,誰都不敢看。
越往裡走,便聽見一個女人悽厲喊道:「誰都不許掛!誰要是敢掛,我便重重鞭死!丟到荒郊野外餵狗!」
是林綺!山月唯獨對林綺心心念念,尚有一絲心智。聞聲後山月驚抬眼,便見林綺一身艷麗紅妝站在堂中,執著根鞭子一邊喝令眾人,一邊抽打堂內要掛的喪具。
被鞭壞的白紙燈籠白花球屑頓時飛撒滿堂,烏蒙蒙的衣著里,唯獨林綺像只掙扎的彩色的蝴蝶,竭力飛過茫茫冬雪。
「縣令大人!回家啦!」錢多忍著淚喊著,將手裡的紙錢拋灑而出,身後跟著的捕快們也開始拋灑起來。
林綺聽到錢多的聲音,一轉身,滿眼驚恐忘了呼吸,她看到哭成淚人的山月,看到滿眼悲痛朝自己點頭的錢多,看到低著頭抬棺抹淚的捕快們。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你們騙我,仗著我有罪,便使計不讓我與他在一起。」林綺喃喃著,腳下似有千斤重般,在飄白的天地間,艱難小步挪動,走近棺材。
「落棺!跪!哭!」錢多一字一步,眾捕快們整齊動作,聽著號令放下棺材,又紛紛跪伏在棺材周圍,開始哭喪。
「縣令大人啊!」府里的下人們也開始伏地痛哭起來,秋水望見林綺與山月向彼此走近,她不忍再看,又張羅幾人去後院再拿些新的喪具,張羅著懸掛起來。
「你哭什麼哭?!」林綺仍是不信,滿臉倔強兇狠,責罵完山月,又繼續堅持挪到棺材邊,山月要與她搶鄭直,山月的話她不信,她不信。
山月神智不清,不知道眾人在做什麼,也聽不見眾人的哭嚎聲,一雙眼裡只有林綺,她掐著一雙手呆呆跟著她,望著她,她只記得「林綺」二字。
鄭直的一雙眼已被錢多合上,如今換上了乾淨的喪服,也看不見被燒毀的身子。
林綺見到鄭直含笑的睡顏,見到順著鄭直脖子燒到耳後的燒傷,她深吸了口氣,一行淚還來不及落,人已癱倒了下去。
見林綺倒下,山月趕忙撲上前抱住林綺,任她倒在自己懷裡,見她閉著眼毫無反應,山月驚慌地掐著她的人中大喊道:「林綺!林綺!」
山月曾經恨過林綺,她曾問鄭直「她愛你嗎?」,鄭直很肯定的說「愛」,她曾經偷偷地懷疑過,可現在她確信了。
林綺愛鄭直,不比山月少。她的卑鄙,她的算計,她的跋扈,她的不可理喻,她狠狠朝山月摑下掌,從來都不是為了求一份安穩,而是因為愛。
「林綺!林綺!」山月清醒了,緊緊抱著林綺竭力喊她,她原諒林綺了,她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