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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鄭直的囑託

2024-09-21 04:51:30 作者: 夜有所夢

  鄭直仍然是每日閉關書房,翻看書籍,更加沉默寡言,獨來獨往,底下人瞧著氣氛不對,也無人敢來打擾。

  日落西山,孫管守在門邊,見鄭直面無表情關上書房門,乾脆灑脫離府,不由地瞎想起來。

  縣令大人天天待在屋裡幹什麼呢?即不破案,也不管這一院子的人證,甚至不關心我們這些踏實勤懇的下屬,不是他作風啊!孫管眯著眼踱到錢多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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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在故弄玄虛,思考著如何請教,孫管見錢多一直不拿正眼瞧自己,憋不了多久,是在忍不住了。

  「錢主簿,山月已經兩日沒來衙門了,這樣不好吧?」孫管坐在錢多的桌子旁,語重心長詢問道。

  「縣令大人可有詢問什麼?」錢多語氣寡淡,不甚在意,舉杯小心飲茶,一雙眼盯著桌上的口錄,還在一一核對檢查。

  「沒有啊!」孫管一攤手,聳聳肩十分無奈,還以為是縣令心大,見錢多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聯想起鄭直與山月近日的關係,孫管一拍腦袋,瞭然了。

  這小兩口莫不是鬧翻了吧?哎!山月啊山月,讓你沒事勾搭上級,這下吃癟了?!孫管邊感慨邊搖頭嘆息。

  又覺得山月人美心不壞,孫管一挺身,忍不住想去與鄭直說道說道。想著替小兩口來回說情,勸和一番。

  孫管趕出門,一路尋覓沒瞧見縣令,趕到縣令府,門房遣了句「山捕快早不住府里,縣令未歸」,又吃了個閉門羹。

  乖乖?都哪兒去了?孫管摸了摸腦門,只能轉道回家了。

  山月會去哪?鄭直日夜裡猜測,若只是拿銀子來去,天大地廣,處處美妙。可他知道她放不下他,必定只是在江城裡冷靜兩日。

  山月心裡有事,若無人叮囑飲食,只怕也熬不下去。鄭直心憂,早盤算各人。

  顧留回城多日未曾找過山月,他便猜出有變,後聽聞顧留失憶,雖不信因病,料想到顧夫人不喜山月,難保不會尋個林綺這種擅於迷惑心神的人做了手腳。

  三思後不敢寄希望於顧留,左右回憶,如今真正在意山月的,也就只有山暖了。——無論是否真心,還是為了銀子。

  到今日已是第三天,鄭直本想找人私下打探確認一番,未料半路被一男子冷眉冷眼攔下了。

  「縣令大人好生風光,我姐姐出走兩日,倒是一點不惦記了?」山暖隔著三人的距離,跟到縣令左側,冷冷嘲諷道。

  鄭直狀似不經意偷偷打量,見他嫩臉瘦肩,穿著一身銀邊雲景鑲的白緞衣,戴一塊剔透翡玉,雖衣衫富貴倜儻風流,一雙手卻攏在兩袖裡,做派頗為小氣。

  姐姐……便該是山暖了?鄭直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下,知道自己行事有許多人盯著,鄭直望了望前路,朝著小巷裡去了。

  山暖也勘察了周圍,在街頭小鋪隨手買了把匕首,跟著進了小巷。

  山暖慢了一步,沒見找鄭直躲進了一處敞門的住戶里,皺緊眉頭握了握匕首邊探邊追,還是鄭直手快,一個提溜將他捉了進來。

  山暖驚詫,牟足了勁兒反手要刺,被鄭直雲手轉腕,柔中帶剛推開了,山暖踉蹌兩步,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冷哼一聲,只上下打量他。

  「山月可好?」鄭直輕聲問著,轉身去關好院門。

  「倒是會假惺惺!」山暖狠狠颳了鄭直一眼,好?哪裡好了,山月這幾日被他逼著吃了許多東西,奈何吃了便吐,吐了又吃,整個人已瘦了一圈。

  「多想想辦法,熬些湯水補品吊命也好,就算是看著銀子的份兒上,你都得照顧好她!」鄭直的手顫了顫,笑容落魄而勉強。

  「呵!」當我是貪財之人了?山暖聽了更是氣怒,只嘆山月的眼光有問題,怎麼喜歡上這鳥人?

  「便算我們錯看了人。」山暖再待不下去,轉身便要出去。

  山暖年少熱血,心裡為山月忿忿不平,見鄭直伸手拽自己,也顧不上實力懸殊,操著匕首胡亂猛刺起來。

  「我去你娘的!」山暖邊罵邊殺,連刺的精疲力竭,被狠踹了幾腳,砸到頭暈,直到扶著膝蓋直不起腰了,還喘著粗氣揮著匕首威脅鄭直。

  山暖的拳腳功夫,不足以為難鄭直,鄭直輕鬆躲防了,見了山暖的這番莽撞與不自量力,鄭直不由得心安,一咧嘴真心笑了。

  這番試探,非真心相護不能,處在弱勢還能如此賣狠,至少證明:山暖對山月的情感,絕非銀子可以收買撼動的。

  山月善良,也許曾遇到過許多利用善良的人,但也一定能遇到珍惜善良的人,他很慶幸山暖是,也很慶幸如今有他在她身邊。

  「山暖,許多事,我還不能與你們講。」鄭直再三思量,緩緩鬆了口。

  「屁!男人總有諸多藉口,什麼迫不得已?根本是口是心非!」山暖顧不上疼,挺直了腰杆狠狠懟回去。心道:要不是打不過,早干倒你丫的了!

  鄭直尷尬地笑了笑,卻是無心開脫。是否要交代山暖,他也掙扎,在衣袖上擦了擦手心的汗,鄭直還是決定以一場坦白換的山暖的信任。

  未來何其兇險,在他不能再左右時局,保護山月之前,他必須一一安置妥當,即使山暖人單力薄,只能做護城河中的一塊墊腳石,他也得撿起好好搭建。

  「山暖,若我死了,你記得照顧好山月,若有辦法帶她走,便帶著她離開江城,她錢多,你倆四處雲遊也好,莫再回來江城。」鄭直只是認真叮囑山暖。

  死?不會有人平白無故這麼詛咒自己吧?山暖皺著眉沉思。鄭直的叮囑的確是在為山月考慮,兩人只是分開山月便已如此,若是死了,只怕…….

  「你得病了?」山暖的語氣也軟了許多,似關懷似懷疑反問道。

  鄭直心裡難安,竭力挑揀自己可以坦白的內容,更無心應對山暖無中生有的揣測,卻盼著這個半大的孩子能更認真些、專注些、記牢自己的叮囑。

  「我與你說的,你可記住了?定要照顧好她!她是因為我才要留在江城的,所以我死了,她便有理由離開了。」鄭直叮囑強調,揉了揉有些酸澀的鼻子。

  是他自私也罷,說他大義也罷,鄭直是鐵了心要搏得真相,生死不能屈。

  萬事都有了安排,唯獨擔心山月,他深知山月的性子,他不敢想陰陽兩隔,怕山月不死心,憂山月還想守著他,他不能。

  「天下大夫可多著呢,這個大夫不行,咱就去找別的……」山暖以為自己猜對了,一雙汗手在身上擦了又擦,察覺自己錯怪鄭直,他不知道怎麼安慰。

  「山暖!」鄭直嚴厲呵止山暖,見山暖瞪圓了眼望著自己,復開始仔細交代:「若我死後,山月執意要送我回京……」

  山暖聽出了鄭直聲音里的顫抖,他隱隱察覺此事非同小可,心裡不由得一沉,只敢認真聆聽,細緻牢記。

  鄭直平復哽咽道:「山月若要送我回京,你便不要跟去了,守在江城!即使她日後回來了,也不要現身幫忙,藏在暗處即可。」

  「什麼意思?」為什麼能帶著她雲遊四海,卻不能護她回京?山暖不明白鄭直的安排,不由得反問。

  「送我回京,林綺必定會派人明暗裡重重護送。山月怕我不能安然回京,必定也能重振精神,以她的武功,你派人去了也無用。」鄭直三兩句輕描淡寫。

  「我算是聽明白了。」就是看不起我的武功唄!說的還挺委婉。山暖心虛低下頭,深深嘆了口氣,卻又不得承認。

  「所以你要努力培養自己的勢力!找到忠心且武功高強之人!」鄭直強調著,按著山暖的雙肩鼓勵他,滿眼信任看著他的雙眼。

  「聽聽你說的這叫什麼話!」山暖雖沒聽明白,卻找到了矛盾之處,皺緊眉反問道:「既然是為你留在江城,那麼山月送你回京州了,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為了找到殺我的兇手。」鄭直自嘲地笑了笑,他曾為找到殺害張敬的兇手而來江城,最後又不得不豁去性命換這個真相。

  只是沒想到最後的最後,山月也會步入這場輪迴。鄭直心裡祈禱但願不要,可又深知依著山月的性子,在劫難逃。

  「誰要殺你?」山暖聽著後背一涼,這才清醒過來。鄭直不是因病要死的,而是有人要殺他!殺縣令?山暖瞬間想到前任縣令也是死的突然。

  誰?鄭直也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他!而豁出這條命,便是他換取真相的代價。

  「你且記住,若山月回了江城,非絕境之時,你不能出現,藏深點,藏緊點,能不能救出她,全靠你了?」鄭直望著山暖的眼睛叮囑。

  「救山月?」山暖徹底被嚇住了,他不知道為什麼鄭直知道自己要死卻不逃,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未來也有人要殺山月。

  「是!如果你不能將山月帶去雲遊,阻止她進京。」鄭直語言肯定。

  「要殺山月的,可是殺你的人?要殺你的人,可是殺了前任縣令的人?」山暖根據局勢猜測,忍不住心涼,怎樣的勢力啊?可以隻手遮天殺了兩任縣令?

  茲事體大,鄭直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眼神不自覺躲閃著,他後退了一步。

  「山月能不能活,便看你的了。」鄭直怕山暖人小沒分寸,輕舉妄動,便強調道:「記住,一出手,便定了你二人的生死,沒有第二次機會。萬萬慎重。」

  山暖未曾承擔過如此大任,握緊拳頭,只覺得滿頭大汗,心裡忐忑難安。

  「今日種種,不可告訴山月,若她問起,便說我鐵了心腸,求她莫再糾纏,乾淨走遠更好。」鄭直眼紅鼻酸,輕拍拍了山暖的肩膀,站起身坦蕩走了。

  山暖望著鄭直鑲著金邊的堅毅背影,如山般偉岸,他突然見識到了什麼才是男人的擔當,也看清了什麼是愛。

  鄭直很愛山月。山暖深深感受到了,所以不忍告訴鄭直:山月連滅族之仇都不曾報,又怎願意報一個負心人的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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