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像被踢來踢去的球
2024-09-21 04:51:20
作者: 夜有所夢
林叔與鄭直在書房裡徹夜長談,山月守在門口,扒著門逢卻聽不見一點聲音,不知不覺睡著了。
「吱。」門從裡面打開,靠著門邊熟睡的山月劃著名手臂向里倒去。
鄭直了解她的性子,開門便準備好了,展臂在裡頭接住了她。
「哎呀。」山月倒在鄭直清冷的胸膛里,望見鄭直眼底的烏青與憔悴的臉龐,山月知道,這一夜絕對不好受。
「你們說什麼了?」山月抬頭追問林叔,語冷神利,倒是護犢子的緊。
「山月!」鄭直立即呵責山月,又滿含歉意望向林叔道:「是她急了,林叔莫怪。」
「我得回京了。」林叔淡淡望了山月一眼,微皺著眉看向鄭直,語重心長道:「你,若有什麼想交代二老的,也得儘早了。」
「交代什麼?」山月只覺得這表達太過不祥,拽著林重的衣角反問道。
鄭直愣了愣,一邊扶起山月,竭力微笑道:「晚輩明白。」
山月望著鄭直笑容淒涼,更覺得這對話頗似交代遺言,剛這麼一想,兩行淚就開始往外冒,山月嚇得趕緊去擦。
「你可要跟我回京?」林叔看到山月哭泣,心中不忍,卻又無可奈何,雖不抱希望,也賭氣般問了一句。
「不回。」山月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只緊著把淚擦乾。「倒是你,萬事注意安全!」
「走了。」林叔也受不得山月說此話,趕忙轉身,幾步輕功飛了出去。
這場相聚也是匆忙,山月望著林叔離去,忍不住跟了兩步。
「我這是捨不得林叔才哭的!」山月轉身盯著鄭直一字一頓道,她也不想落下不詳。
「我知道。」鄭直也點點頭,頓了一會兒又微笑補充道:「你也別多想了,來江城前,我便做足了準備,無論林叔與我說什麼,去留都不是因為你。」
山月雖早已深知,可聽到鄭直字字坦白,還是覺得殘忍,輕扯了扯嘴角企圖以微笑掩飾自己的尷尬,山月只覺得自己的手腳也不知該往哪放了。
有些話,總得早早說出來,免得日後真錯了事,還落得山月自責難安。鄭直心裡想清楚了,也沒再安撫山月。
「衙門事忙,還得早點回去。」鄭直強調著,便開始令下人們前來伺候了。
山月突然被晾到一旁,她隱約感受到她與鄭直之間多出的疏離,可是太薄了,薄的幾乎看不見,薄的像錯覺。
她看著鄭直在換衣與洗漱間回頭望著她微笑,吃早飯時朝她招手,仿佛還是那麼親密無間,卻又像是在不同的世界。
山月沒想到的是,他們會一直這麼平靜相處,相敬如賓,一眨眼半個月過去。
半月里,她的腿傷完全好了,衙門裡的所有口供也已核查完了,找出有交集的地點與人選也已列了幾冊。
鄭直翻完了書柜上的所有書,又開始翻閱第二遍。
十大掌柜里外里經常來衙門走動,劉小刀也跟著上躥下跳東西奔跑,糾纏鄭直。
坊間裡對抗貴族、惡勢的傳聞每日漸漲,百姓們似乎也想搏一搏,衣食住行有了偏好,連帶著照顧,與官家合租的店鋪生意也都興隆起來。
更多店鋪掌柜開始頻繁往來府里,與鄭直長談,成功的便官民合作。
伴隨著鄭直的日夜忙碌,事情的發展漸漸步入正軌。山月時常錯以為:林叔的到來什麼也未改變,可面對她與鄭直的相處,她知道不好了。
是因為忙嗎?既然咱們的關係不會左右你的選擇,那也不至於影響你我親近吧?怕紅顏禍水?可統共也就你喜歡我!山月望著書房胡思亂想。
孫管剛巡邏回來,眼見山月遠遠望著書房裡,一副想要靠近又不敢的模樣,不由得猜測:山月這是失寵了?哎!女人以色示人,終歸不是長道!
「哎!」孫管得意長嘆一聲,做人做事,還得靠真本事!
「山月,但凡做點實事,你至於呆在門外嗎?」孫管雙手背在身後,抬頭挺胸,晃到山月跟前。
你個臭屁,若是因正事,我何至於不敢進門?定然是因為想風花雪月談私情,才不敢入內啦?山月一聽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哼!」孫管見山月不服氣,輕哼一聲,擺著兩隻手沖了進去。臭山月還不服氣?我便給你展示看看,什麼叫「縣令眼前的紅人」!
「大人!我巡邏回來啦!」孫管一邊嚷嚷著,一邊衝進去。
鄭直的兩旁具是書堆,他端坐於其中正提筆寫字,見孫管跑進來,一抬眼凌厲望向孫管,嚇得孫管頓住了腳步。
餘光瞟見山月在外頭捂著嘴偷笑,孫管臉一紅,又試著向前兩步,剛走一步,鄭直手裡的毛筆便向他摔了過來。
「哦喲!」孫管嚇了一跳,抹了抹自己被砸中的臉,只見一手墨漬。
又怎麼惹到這個祖宗了?最近不都好好的嗎?孫管一頭霧水,也不敢靠近了,只遠遠卑微睨著鄭直,緩緩蹲下撿起筆,一副委屈樣。
「明晚在縣令府設宴,宴請這些日子裡來與官府合作的掌柜們,約有8桌,你去安排吧。」鄭直也知道自己過激了,只給了孫管新差事轉移注意。
「是!」孫管應道,拿著筆也不敢靠近了,只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縮著肩膀無辜出門了。
孫管瞬間也不待見屋外的山月了,只白了她一眼,輕哼了一聲便回後院洗臉了。
這是怎麼了?不讓孫管靠近,是在寫什麼重要的東西,怕被看到嗎?山月心裡猜測望著書房門口,卻意外見到鄭直走上前拿筆。
鄭直撿回筆,似是察覺了門外有人望著自己,一轉頭,便見山月站在樹下,一襲白襯紅衫,細腰闊擺,碎發隨風輕擺,欲拒還迎。
山月見到鄭直,緊張捏拳,一張瓷臉透著兩朵紅霞。
她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距離本就似有若無,也不是她拉開的。
鄭直遙望著山月,久久才說道:「記得換官服,若無事,便去看著孫管吧。」
特意打扮的,竟這樣?就這樣?山月見鄭直淡然離開她的視野,不由得心裡一沉,自嘲地笑了笑,山月手足無措扶了扶額,匆忙收拾落魄向休息處去了。
山月心不在焉換完捕快服,又靠著牆靜呆了一會兒,收拾好心情,這才去尋孫管。
一進後院,便聽見孫管邊擦臉邊往外走,嘴裡大咧咧嚷嚷著:「明兒個你們便去縣令府上幫忙吧!總得找些事兒做,免得閒呆著,心慌!」
「誒誒誒!大人說的是!」山月遠遠聽見留在衙門裡的人證們熱情應是。
孫管朝眾人擺擺手,一轉頭,與山月撞個正著。
「哼。」孫管還以為山月是來瞧他熱鬧的,眯著眼冷哼一聲,蠻橫問道:「做什麼?一天天來去閒逛?腿好了心裡激動?」
「哪敢哪敢?我是來向你學習的!好好執勤,聽你指揮!」山月最聽鄭直的,打定了跟著孫管,到此刻也能訕訕陪笑,抖著機靈。
孫管這人簡單,給了他好臉色,他心裡舒坦了,便什麼都好說,一聽山月吹捧,孫管的嘴不由得蹺上了天。
「早該這樣了!」孫管撅著嘴仰著頭得意說道:「多做點實事,比什麼都強!」
孫管一直覺得山月有武功又不好好使,成天只知道纏著鄭直聊些兒女情長,如今這樣,也是活該!可他義氣,便拽著山月大搖大擺出府了。
兩人一路邊走邊挑,討論著明日的菜品,孫管沒個正形,大咧咧胡思亂想,惹得山月想笑,兩人說笑間一路遛彎到了第一酒樓。
見兩頂轎子在跟前停下,轎幕一掀,江思淺拿著一把扇子翩翩而出。
「喲!這小子!」還能到處得瑟呢?孫管側過臉,低聲與山月嚼耳根。
畢竟縣衙里的物資都還是江思淺管著呢,再大的少爺在孫管眼裡,也只是給衙門備菜的,他心裡覺得自己高他一等。
江思淺瀟灑展扇,見著山月,兩眼一亮,三兩步走進來。
「山月!」江思淺輕喊著山月名字,行為熱情。
「江少爺!」山月抱拳行禮,越過江思淺身後,見到一位磊落少年,正下了轎停在酒樓門口等待,側著張臉,卻見皎臉星目,眉淡神清。
江思淺似也察覺了山月的目光,一轉頭,朝那少年喊道:「顧留!過來啊!」
少年這才望向這邊,禮貌輕笑著,如春風送暖,抬步緩緩走來。
娘咧,真跟畫上的人似的!孫管頭一次見到此等溫柔風采,不由得心生感慨。
有些壓箱底的回憶,山月從不面對,時隔多日未見,山月都快要忘了那份複雜心情,如今見顧留朝自己走來,卻不知如何自處了。
「二位捕快辛苦了!」鄭直抬手行禮道。
二位捕快,多好啊,在顧留的世界裡,我已不再特別。山月自我安慰著,也能咧嘴一笑。
「啥?顧少爺,這可是山月!」孫管一聽這話,第一個不同意。
山月這條腿還是因為你這孫子留下傷疤的,如今山月腿傷剛好,你便能不認救命恩人了?果然!有錢人都沒有良心的!孫管指著山月,瞪向顧留。
「山捕快好。」顧留一聽,便乖巧抱拳朝山月行禮,舉止禮貌疏遠。
「山月莫怪!」江思淺嬉笑著湊到山月身前,悄聲解釋道:「顧少爺前些日子去夏州,路上不慎染了風寒,也不知是否是因為持續高燒,有些記憶都不清晰了。」
此事山月再清楚不過,她記得勝意在甲板上對她說的每一個字,勝意的眼神,顧家的態度,見顧留如今不認識自己了,她都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福分?
「沒有。」山月僵硬地搖搖頭,不敢看顧留,只望著江思淺的滿臉媚笑,又覺得這像是命運對自己的嘲笑。
「哼!有些事,自是燒壞了腦子,也不該忘!」孫管到底護短,山月如今雖不爭氣,到了外頭也是官家的人,他不能由旁人占了便宜。
再說了,那日與縣令衝去救人之時,他望著山月搖搖欲墜,卻死不放手的模樣,他心裡也曾敬佩過。
顧留是不記得山月的了,更不知道與她發生過何事,聽孫管如此擲地有聲,不免為之一震,顧留驚愕抬眼望向孫管。
「你…..「
「二位少爺,聽這動靜,裡頭說書只怕要開始了,還是趕緊進去吧,錯過了開場可就可惜了!」山月打斷孫管,靜靜提醒二人。
顧留只覺得山月氣場安靜又強大,頗能鎮人,不由得多望了她一眼,睫毛如蝶翼掩蓋到睛底,黛眉小嘴,容顏俏麗,如日下粉蕊。
「對對對!」江思淺靜聽了樓裡頭的叫好聲響,用扇子敲了敲腦袋,朝二人行禮道:」便不打擾二人巡查了!」
話音剛落,江思淺拽著顧留往第一酒樓里奔了,見二人走了,山月這才敢抬起頭,望向二人奔離的背影。
「慢點,慢點!當心!」顧留小聲提醒江思淺。
「有錢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孫管氣憤的冷哼著。
「本就是我該做的!再說了,又不是圖人惦記。」山月輕捶了孫管一下,帶頭往另一條路走了。
「山月!等我!」孫管見山月走了,也匆忙跟上。
兩人皆未察覺,顧留臨進門前,忍不住回頭望了山月一眼。——雖對她毫無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