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夏至的話

  劉子鶴這番話聽在夏至耳中是一個意思，而聽在海藍藍耳中卻是另一番光景。她只當劉子鶴是在暗示夏至說謊，因此心中更是安穩。海藍藍就一派鎮定自若的模樣，溫聲對夏至道：「夏至，這夢離非說是我殺了夢長老，你說可笑不可笑？他非要請你出來對質，那你就把夢長老離世那日的情形說一說吧，也省得他不死心。」

  夏至聽見海藍藍的話，便轉身對她福了一禮，也輕聲答了一個「是」。之後，夏至卻是低著頭，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海藍藍就不耐煩起來，催促她道：「快些說呀。」

  夏至聽見海藍藍這一聲催促，卻是極為明顯的渾身一顫，又抬起頭來、滿懷恐懼的望了海藍藍一眼，顯見得是對海藍藍懼怕到了極點。海藍藍望著夏至這和往日大不相同的表現，心頭就有一絲不妙的預感浮現了上來。

  卻聽夏至顫抖著聲音開了口：「那日……那日夢長老和往常一樣，在巳時去了海藍殿。然後……然後夢長老突然就不動了，我……我上前一看，原來夢長老已經離世了！」夏至先是說的結結巴巴的、最後鼓足勁一口氣把後面幾個字說完之後，就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渾身也跟著垮了下去，似是說這幾句話已經把她全身的力氣都用完了一般。

  海藍藍原本以為夏至要出什麼么蛾子，此時聽見她這番話雖是說的磕磕絆絆的，卻是讓眾人都聽清楚了，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朝著夢離得意的道：「如何，你說要夏至出來對質，夏至出來了。如今你又有何話說？」夢離原本對夏至寄予厚望，卻不意夏至竟是這等反應，一時之間只覺得心灰意冷，垂著頭一聲不吭。

  海藍藍又得意的環視眾人道：「我都說那夢長老是無疾而終了，你們偏要信那鬼話。如今又如何？……」可當海藍藍的目光落到眾人的臉上、看到他們深深的懷疑和恐懼時，聲音立刻就戛然而止了。

  原來之前夏至的那一番明顯是怕海藍藍怕到極點的表現，離得遠些的人雖是未能看見，站在前面的人卻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們見夏至對海藍藍如此懼怕，之後的話又說得吞吞吐吐、不詳不盡的，心中對海藍藍的懷疑不但沒有稍減，反而更是加深了。

  海藍藍望著眾人這懷疑的目光，感覺到頭皮都要炸了，她厲聲問道：「怎麼？你們不信我？」人群中的江浪就接口道：「咱們可都是長眼睛的，方才夏至姑娘見到海殿主時候的懼怕咱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如此情形下，夏至姑娘又如何敢說海殿主的不是？」

  姚黃原本被魏紫等人拉來看夏至成親，只當是來湊熱鬧的。直到夢離出來鬧場，她才敏感的意識到此事只怕是和魏紫等人也脫不了關係，她心中就暗暗憤恨魏紫等人的隱瞞。可是即便魏紫等人不是友、海藍藍此時卻是實打實的敵人的。因此姚黃也不肯就這麼放過海藍藍，就接著江浪的話幫腔道：「夏至姑娘，你方才說得太簡單了，你且詳細說說，咱們才好信呀！」

  姚黃話音一落，就有人附和起來，讓夏至把當日的情形說得詳細些。可是夏至迎著海藍藍希冀的目光，卻是渾身顫抖的更為厲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眾人見了這情形，更是覺得夏至是受了海藍藍的脅迫才會如此。他們對於海藍藍雖是不敢明著指責，那含沙射影的話卻是紛紛向她而來。

  海藍藍見此情形，心中不妙的情緒越來越膨脹。她此時已是分寸大亂，渾然沒意識到夏至這舉動背後的意義，只急急的提醒夏至到：「夏至，你想想我以前是怎麼對你的？你如今可不能這樣忘恩負義啊！」

  海藍藍不提以前還好，一提到以前，夏至心中騰的就升起了一把火來。她死死的咬住牙齒，不讓自己心中的仇恨噴薄而出，只「噗通」一聲跪在海藍藍面前，顫抖著手緊緊抓住海藍藍的裙角，一面不停的磕頭，一面淒聲道：「殿主、殿主，我都是按你的吩咐說的。你……你不要打我娘……」一面說著，就泣不成聲。

  海藍藍聽見夏至這話，雖然不明白她突然提起她娘是怎麼一回事兒，可自然也明白夏至這話是把一個教唆她說謊的罪名牢牢的安在了自己的頭上了。海藍藍直氣得七竅生煙，一面狠狠的把自己的裙角從夏至手中抽出來，一面厲聲道：「什麼我吩咐的？我吩咐你說什麼了？你娘又是誰？我如何識得！」

  海藍藍這一下頗為使勁，夏至又抓她裙角抓得緊，就被拽得朝前一傾，頭重重的磕到了地上。夏至卻是不管不顧的，只爬起身來又去抓海藍藍的衣角，一面哭道：「殿主，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你說只要我按你的吩咐說了，就放了我娘的。我都一個月沒見過我娘親了，求求你讓我見她一面吧……」夏至這番作態一半是假、一半卻是真真切切的想起了自己慘死的娘親。她心中哀痛，那哭聲也就分外的淒涼真實。

  這一番情形落在圍觀的眾人眼中，他們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夢落就大聲道：「這海藍藍定是抓了夏至姑娘的娘親來威脅她的，因此夏至姑娘才不敢說實話。」魏紫便接口道：「怪不得夏至姑娘這般怕她呢，拿人家的親人做威脅，這手段也太下作了些……」

  一人呼百人應，就有人紛紛譴責起海藍藍的不擇手段來。

  海藍藍見此情形，已是氣得失了理智，只使勁的搖晃著夏至，厲聲道：「我沒抓你娘，你和他們說，我沒抓你娘、我沒讓你撒謊！」夏至此時已是哭得渾身脫力、兩眼無神，卻還是順從的依著海藍藍的話說道：「是……殿主……殿主沒抓我娘……也沒讓我說謊……」她被海藍藍這樣死命搖晃著，說出口的話也是斷斷續續的，可卻是一個字兒也不差的。

  可是如此情景下，夏至越是為海藍藍開脫，眾人的懷疑卻是越會加深。一直冷眼旁觀的劉子鶴見眾人的情緒已是醞釀的差不多了，這才走過來，從海藍藍手中輕輕搶過夏至摟在懷中，一面對海藍藍冷聲道：「海殿主，夏至以前雖然是殿主的侍女，如今卻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妾侍。殿主如此逼迫，豈非不將我劉某人放在眼中？」

  海藍藍縱然癲狂，心中對劉子鶴的懼怕到底是還在的，劉子鶴一開口，她就清醒了幾分。她見劉子鶴此時卻是一意的維護夏至，心中就是一涼。她心中懼怕，連以往為拉近關係喊的「劉師兄」都不敢再喊了，只忙忙的開口道：「仙尊，我不是……我只是……」卻是覺得口舌生澀，說不出一句整句來。

  劉子鶴就冷冷的看著她，冷聲問：「你是什麼？不是什麼？我且問你，你把夏至的娘親如何了？」海藍藍不意劉子鶴也會提起這莫名其妙的夏至的娘親來，忙解釋道：「我不知道什么娘親……」

  卻是一直雙目無神靠在劉子鶴懷中的夏至，聽見他提起自己的娘親，就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急的抓住劉子鶴的衣襟，抬起頭來哀肯的望著他，淒聲道：「仙尊、仙尊救救我的娘親……求求你……求求你……」

  劉子鶴望著夏至這一番情真意切的模樣，心中不是不疑惑的。他原本只是讓夏至想個法子順理成章的說出海藍藍的罪行來就算完成任務了，之後的一切自然有他搞定。可是夏至出來之後的這一番欲揚先抑、挑動的人心沸騰的做法卻是大大的出乎了劉子鶴的意料之外，讓他既是懷疑又是欣賞。

  此時劉子鶴雖然疑惑，可是卻明白夏至定然不會無的放矢，就順著她的話柔聲問道：「你莫急，你且把事情告訴我，我定然會為你做主。」夏至聽了劉子鶴的話，面上就露出一絲期盼來。她正欲張口說些什麼，可是看了海藍藍一眼後，卻仍是怯弱而恐懼的低下了希冀的頭顱，囁喏道：「沒……沒什麼，是……是仙尊聽錯了。」

  劉子鶴看著夏至這一番細緻入微的表演，心中直是讚嘆不已，暗道以前自己可真沒看出來，這夏至倒是個人才。他就故意冷冷的盯了海藍藍一眼，然後輕輕拍哄著顫抖不已的夏至道：「夏至，你莫怕，我如今已是你的夫君了，你的娘親也是我的親人。她海藍殿再有權有勢，我名劍山莊也不需懼她。你且將實情告訴我，我定然會替你救你的娘親出來，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