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密室

  許是劉子鶴的這一番話給了夏至足夠的勇氣，夏至終於哭出了聲來。她一面哭一面斷斷續續道：「六年前，我娘走丟了，我……我怎麼也找不到她。後來……後來我沒有辦法，就去求殿主，殿主可憐我，收留我當了侍女……我就盡心盡力的做事，後來殿主見我勤快，就讓我去伺候她……我是一心一意要報答殿主的大恩的……」

  海藍藍見夏至這一番話里話外說得全是她的好，不禁疑惑起來，暗道這夏至今日裡如此顛三倒四的，難道是瘋了？

  卻不想下一刻夏至的話風就是一轉：「誰知道……誰知道……有一日我竟然無意中發現，我娘是被殿主抓去了……殿主說她皮膚好，要把她養的更水靈些，然後……然後……」說到這裡，夏至恐懼的抬頭看了海藍藍一眼，就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卻留給人們無窮無盡的聯想……

  夏至把前面的話囫圇了過去，又接著道：「我去求殿主放了我娘，可是殿主卻反過來以我娘為條件，讓我為她辦事。我不敢不聽的……開始的時候，我還能見到我娘，可是自從一個月前，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我娘了……」說到這裡，夏至哭得愈發淒涼：「我求殿主讓我見見我娘，殿主就說，只要我告訴大家，夢長老是無疾而終的，就會放了我娘和我團聚……」

  夏至這一番話雖然夾雜著哭聲、還說得斷斷續續的，卻是一個字都不含糊，讓前面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的。而後面聽不清楚的人自然也有人一一轉達，不一會兒，夏至的話就由內而外、由前向後擴散開來了。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中頓時一片譁然，落在海藍藍身上的目光連一絲一毫的善意都沒有了。

  劉子鶴聽了夏至這番話，心中暗贊高明的同時又疑惑起來：「我只是臨時讓她出來，怎的她倒似是安排好了一般？」就忍不住懷疑的看了懷中的夏至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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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至見劉子鶴對自己生了懷疑，就手指略動，在自己身形的掩護下在劉子鶴的胸口迅速劃了幾個字：「一條船，信我。」劉子鶴縱然還不能對夏至釋疑，可是想到如今夏至的所作所為皆是與自己的籌謀一個方向的。即便她還有什么小算盤，在自己的手掌心裡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也就暫時不糾結這件事情了。

  劉子鶴就冷聲對海藍藍道：「既是如此，還請海殿主賣劉某人一個面子，放了夏至的娘親。」海藍藍見劉子鶴連「本仙尊」都不說了，只自稱「劉某人」，心下就發虛了。她對那劉子鶴有些了解，知道他若是端著跟你說話，那反倒沒事；可若是像如今這樣用謙辭，那顯見得是心中已氣得很了。

  海藍藍心中驚慌，可她又實在不知道夏至的娘親是怎麼一回事兒。她思來想去也不知道夏至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得強打起精神道：「仙尊，我實在不知道什麼夏至的娘親的事情……」

  之前在劉子鶴的示意下，前來劉家做客的海城四大家族的家主都被劉家僕人好好的留在了屋中，並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此時卻是外面鬧騰的太厲害了、而劉子鶴又遲遲不歸，四大家族的人覺得不對才強行出來了，這就見到了外面這一幕。

  海藍藍看見四大家族的人，立時就多了些底氣。她忙忙的迎了上去，一把抓住海家家主海山的胳膊，嘴一癟就似要哭出來了：「爹爹、夢叔叔、龍叔叔、沙哥哥，你們可算出來了，他們……他們冤枉藍藍……」說著手朝著夢離一指。海藍藍本還想指夏至，看見劉子鶴冷冷的目光後，到底是沒敢把手指移過去。

  海山就沉聲道：「莫哭，你如今是海藍殿殿主了，動不動就哭像什麼話？」他話雖像是教訓，卻在「海藍殿殿主」五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顯見得是為了提醒眾人海藍藍的身份絕非等閒。

  海藍藍聽了父親的話就更為鎮靜了。她就收起了撒嬌的神色，面容平靜的道：「爹爹，那夢長老是壽數盡了、無疾而終的，這件事情我們都是知道的。可是那夢離卻說是我殺了夢長老，還有夏至也不知為何要和他沆瀣一氣，說我抓了她娘親逼她說謊。劉仙尊、劉仙尊聽了他們的話，也不信我。」

  海山不意今日鬧起來的竟是這件事情。他先是目光嚴厲的望了海藍藍一眼，之後才沉聲向劉子鶴道：「無垠無疾而終，我們都十分惋惜。可是他的壽數如此，只得嘆一聲天意弄人了。」

  沙家家主正是年輕一輩的沙非辰。他方才看見海藍藍委屈的神色，已是心急如焚了，只是長輩在旁，他到底不敢造次，只得強行忍耐住了。此時見海山開了口，才連忙道：「是了，藍藍最是善良了，和無垠又如兄妹一般，她如何會做這樣的事情？」他一時口不擇言，連「藍藍」都喊出來了，海山聽見便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夢連城和龍家家主龍硯自然也是意見統一的說夢無垠是自然隕落的。

  其實除了沙非辰是愣頭愣腦一無所知外，海山和龍硯對夢無垠的死因都是或多或少的心知肚明的。這些人畢竟是縱橫海城數百年的人物，海城裡也不知道有他們多少耳目。只是海藍藍和劉子鶴之前的商議太過機密，因此等到他們知道時，海藍藍已是殺了夢無垠了。

  彼時已是塵埃落定，四大家族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因此他們再如何責怪海藍藍不知輕重，卻是除了暗地裡幫海藍藍善後外別無他法，更不能容許這件事情鬧將開來。

  而夢無垠的父親夢連城，卻不如海山和龍硯兩人只是知情不報，而是實實在在的參與了此事的。他因著一些特殊的原因，一心想要將夢無垠拉下長老的寶座，推自己的幼子夢無際上去，海藍藍對此事也是早有了解的。因此當海藍藍決意答應劉子鶴殺死夢無垠時，第一個去找來商量的就是夢連城。夢連城早有此意，和海藍藍自然是一拍即合，就連海藍藍那時身上擦的玉白繡球露都是他讓海如意尋了來送去的。因此他更不會願意別人知道夢無垠的真實死因。

  劉子鶴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此時見四大家族齊聚於此，卻也是絲毫不慌亂的。他正在心中暗暗的盤算對策，卻是夏至見劉子鶴沉默不語，有心推他一把，就哭道：「海家主，夏至不敢說謊，殿主她的確是抓了我的娘親。我最後一次見她時，她就被關在海藍殿西邊一叢月光草下面的一處密室中。那密室中還關有數十個女子，都是被殿主抓來的。夏至絕不敢說謊的……」

  海藍藍一聽見夏至說起西邊地下的密室，心中就有些慌了。她自然知道，夏至所說的位置的的確確是有一處密室的；而那密室中雖不知道是不是有夏至所謂的娘親，卻也真真切切是關著數十個風姿各異的女子的……

  若是……若是那處密室被人發現了……海藍藍不敢再想下去，就厲聲道：「胡說，那裡何曾有過密室了？我怎麼不知道？」海山見方才還鎮靜自若的海藍藍如今卻是失態至此，顯見得那夏至說得竟是真的，他心中不禁又是失望又是嘆息：「這個女兒以往看著頗為機靈，手段也是極高明的。今日裡怎的被一個小小的侍女逼迫至此？」

  海山失望歸失望，在這個情形下卻是必定要保住海藍藍的。因此他只得長嘆了一聲，向夏至言辭懇切道：「夏至，我知道我這個女兒性子有些急，許是你在伺候她的過程中，她無意間開罪了你。可是即便如此，你也不該這樣信口開河、指鹿為馬，這卻讓藍藍如何自處？又讓我們四大家族如何自處？」他特特的提出了四大家族來，就是為了警告劉子鶴，這海藍藍背後站著的是什麼人。

  可是海山卻是想得太簡單了。放在以前夢無垠還在的時候，劉子鶴恐怕還會對海城有幾分忌憚。可如今夢無垠已死、而連秋水卻是活生生的還在的，名劍山莊再加上水城、山城和沙城的勢力，又豈會懼他這海城的四大家族？更何況，如今還有這麼多虎視眈眈等著要分一杯羹的小門派在這裡。

  若是以往還沒撕破臉的時候，劉子鶴說不定會使些緩兵之計徐徐圖之。可是如今已到了這個地步，劉子鶴若是再推讓的話，又怎麼對得起夏至之前的這一番作態？又怎麼對得起他為了維護夏至下的這一番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