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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路

2024-09-21 00:52:57 作者: 宛若清蘺

  過了好一陣子,才聽那轟鳴聲停息了下來。

  魏紫想起夢落已經背了自己好久了,心中頗為過意不去,對他道:「大叔,如今沒有雪崩了,你放我下來吧。」夢落本想一直背著她的,見她如此說,又不能說不放她下來,只得輕輕的把她放在地上。

  魏紫腳一落地,就試出來這裡的雪比之前淺了許多,還不到腿肚處,納悶的問夢落:「大叔,這裡是哪了?」夢落道:「到春水橋了。」魏紫奇道:「這裡離西雪嶺不算很遠,雪竟這麼淺?」夢落便解釋道:「這裡的氣候十分古怪,只有雪城一線到西雪嶺一帶雪下得極大,春水橋這一線卻是只下些小雪,因此積雪也不深。等過了前面那條河,南邊更是溫暖。」

  魏紫聽了,方知道面前有條河。她側耳仔細聽了聽,果然聽見了淙淙的流水聲。她納悶道:「這裡這麼冷,這河水竟不結冰麼?」夢落年輕時候是來過這裡的,對這裡頗有些了解,便道:「這河水是從來不結冰的。無論多寒冷的天氣都在流。」魏紫感嘆道:「果然是十分奇特。」說完,又往前摸索著走了幾步,仔細聽著那流水聲。

  魏紫如今眼前一片漆黑。方才在西雪嶺,可以說是萬籟俱寂,魏紫對於外界的所有感知,只有夢落趕路的腳步聲和後來的雪崩聲。如今她聽見這汩汩的流水聲,便覺得有說不出的動聽。

  夢落見魏紫雙眼微閉,只偏著頭安靜的聽著,帶了面具也遮不住臉上的天真無辜,他也不知為何,就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如今河的南邊已有許多綠樹了,還有一些大刀和截拳道,還有許多的花。」

  夢落一向沉默寡言,當初跟在夢無垠身邊時,有時候一日裡也說不上一句話出來。今日裡他見了魏紫,說的話比他往日一個月加起來都多。只是因為他向來說話少,所以頗不善言辭,平常說話還行,如今描繪起景色來,就有些力不從心。原本十分優美的景色,被他乾巴巴的描述出來,毫無趣致可言。

  魏紫聽了夢落的話,卻是一臉憧憬道:「好久沒見綠色了,那景色一定很美。」她聽見夢落說得毫無滋味,心中頗有些好笑,覺得這大叔一定是沒讀過書。卻又想起若是此時江浪在身邊,定會繪聲繪色的和她描述到:「那春水橋的南邊,是一片蔥翠,綠樹成蔭、繁花似錦。又有活潑可愛的靈寵悠然漫步。那大刀威武雄壯,截拳道則是憨直可愛……」說不定,還會給她講上一段這春水橋的來歷。

  魏紫想到這裡,微微露出笑來,心中對江浪的思念更是無法抑制,忍不住喃喃出聲:「江浪,你在哪裡?」

  夢落見魏紫一臉微笑的念著江浪,不知為何,心中一陣鬱悶,一句話脫口而出:「你還走不走?」魏紫被他這一聲叫得回過了神,心中覺得很是不好意思,抱歉道:「對不住,一時走神了。」她又想起了什麼,便問夢落:「大叔,你不是說你住在這附近?你怎地不回家?剛不是還說要回家?」

  

  夢落一噎。只得悶聲道:「我去獨木原有事。」魏紫聽了,心中歡喜,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夢落:「大叔可能和我一路?」又急急補充道:「我不用大叔背我了。只是我還有些認不准方向,想請大叔給我指下路。我不會走得太慢的,定不會耽誤了大叔的事情。」

  魏紫此時心中其實是極度惶恐無助的。試想想,一個原本目力上佳的修道者,突然間再看不到一絲光亮,又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無親無故,心中如何能不驚慌失措。若是心智脆弱一些的人,只怕是瘋了。

  魏紫並沒有瘋,卻不是因為她有多堅強,只不過是被她將滿心的不安無助都強自壓抑住了。就如當日連霓裳死後,再沒有人能聽她哭,在她哭的時候安慰她,所以她只能忍住眼淚。就如今日,再沒人能帶她走路,所以她只能自己摸索著走。

  可是,夢落卻向她伸出了手,給她指明了方向。她本想靠著自己的力量走去獨木原,可是,方才第二次雪崩之後她明白了,如今她還沒有能力自己走。所以在她聽說夢落也是去獨木原時,雖有些難為情,卻仍是厚著臉皮請求和夢落一起走。

  魏紫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在自己還很弱小的時候,一味的逞強是沒有用的。只有自己足夠強的時候,才有資本逞強。

  夢落看魏紫一臉不自覺的小心翼翼,心下又是無奈又是嘆息,輕聲道:「我跟你一起走就是了。我沒有什麼急事,可以慢慢走。」魏紫聽聞,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多謝大叔了。」她又對夢落道:「既是這裡有樹,肯定是有樹枝的。就勞煩大叔幫我折一根粗些的,我拄著走路,想來能快些。」

  若是以前的魏紫,只會自己摸索著去折樹枝,如今她卻是學會了在該示弱的時候示弱。

  夢落想說「還是我背你走吧」,卻還是咽了回去。他尋了顆大樹,折了根筆直的粗壯的樹枝來,把上面的枝丫都削乾淨了,又在手上灌注了靈力,將那樹枝從上到下都捋了一遍。手過之處,木粉簌簌而下,那樹枝上便一絲毛刺結疤都沒有了。

  夢落方把樹枝遞到魏紫手跟前,道:「好了,拿著。」魏紫雖是看不見,聽力卻還是極好的。她立在一旁聽著夢落窸窸窣窣,此時摸著這樹枝又十分光滑,便知道夢落是下了工夫的,感激的向他道:「有勞大叔費心了。」

  夢落也不接話,只道:「走吧。」說著,也不給魏紫指方向,只拿起樹枝的另一頭拽在手裡,緩步朝前走去。

  魏紫感覺手裡的樹枝一輕,又有一股拉力順著樹枝傳來,愣了一下方猜到緣由。她心裡覺得這法子不錯,比自己摸索著走要穩當許多,也就順從的跟在夢落後面,由得他牽著自己走了。

  兩人走了幾米遠,夢落說了一聲:「要上橋了,有台階。」魏紫便知道這大概是一座拱橋。她伸出腳尖去,小心的試探著踩到了一階台階,又換一隻腳去試。這樣速度自然是慢的,夢落卻也不催她,只牽著樹枝慢慢的走。魏紫數了四階台階,之後就再沒有台階了。她聽見那流水聲比之前清晰許多,便問夢落:「這便是方才那條河了?」夢落「嗯」了一聲,道:「這河就叫做 春水河。河不寬,只是長。貫穿整個春水橋地帶。」魏紫聽夢落說這條河是穿過了整片地區的,便想起了棲月谷那條橫穿整片山谷的小溪,對這河也多了幾分親切之感。

  她聽夢落說這河叫做春水河,便問他:「那這橋便叫做春水橋了?」夢落點點頭,想起魏紫看不見,又「嗯」了一聲。

  魏紫恍然道:「想來正是因為這水從不結冰,才叫做春水河吧。」她又輕聲念道:「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便偏頭問夢落:「這水是不是碧青色的?」夢落卻說:「不是,是透明無色的。」魏紫「啊」了一聲,道:「我還以為是碧青碧青如碧玉一般呢。」

  其實魏紫以往並沒有這樣多的話。她和江浪在一起的時候,往往都是江浪說,她聽。她雖不如夢落那樣沉默寡言,可也並不是個話簍子。

  可是如今她看不見了。眼睛看不見之後,魏紫便期盼著耳朵里能多聽見些聲音,好顯得周遭不那麼淒清。可是夢落是個寡言的,除了初時和她搭訕時多說了幾句話之外,後面的話都是極少也極簡潔的。這春水橋又無人居住,連鳥也少得很。魏紫聽不見聲音,心中便覺得不安。只得努力尋了許多話來說,好聽起來熱鬧一些。

  就這樣,夢落牽著樹枝,帶著魏紫一路向獨木原而去。魏紫一路上都在不住口的說話,夢落開始只是簡單的答應,經不住魏紫的喋喋不休,到了後面,話也能多說幾句了。

  那獨木原離春水橋尚有些距離,一時半會並走不到。夜裡,夢落便支了自己的帳篷給魏紫睡,自己則睡在外面。好在此時的氣候雖不比南方溫暖,卻也不如之前那樣苦寒了,否則魏紫是無論如何不會同意夢落把帳篷讓給自己的。

  魏紫心中對夢落感激不已,只當是自己運氣好,遇見了好心人。這個時候的她尚且不明白,這個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壞;沒有無緣無故的機遇,更沒有無緣無故的磨難。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根源的,只是有些人懵懂無知、有些人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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