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魚公主

  魏紫聽鮫綃的大名聽了許久，卻一直搞不清楚鮫人是什麼樣的，就問江浪：「聽說這鮫人是一種靈寵？卻又為何叫個『人』字？」

  江浪細細和她解釋道：「這鮫人其實確是一種生活在海底的靈寵，只是智商極高，並不比人差多少。鮫人上半身和人類長的十分相似，下半身卻是一條魚尾，因此才有鮫人一說。也有通俗些的說法便叫他們『人魚』。這鮫人一族極擅紡織，因此向來是養來專門織鮫綃的，並不用他們做隨身靈寵。」

  魏紫一聽，便想起那人魚遺蹟，又問道：「聽說有一次景觀叫做『人魚遺蹟』，可是和鮫人有些關係？」

  江浪點點頭：「那裡正是有一具人魚公主的屍身，已經有數千年之久。」

  魏紫忍不住瞪圓了眼睛：「那鮫人的身體竟真能不朽不腐？」

  江浪又點點頭，道：「鮫人的身體十分奇特，死後確實能不腐不朽。在鮫人聚居之處有一塊鮫人之墓，死去鮫人的屍身皆是要回到該處安放的。」

  魏紫心中納悶：「那這人魚公主的屍身為何流落在外？」江浪難得的正了臉上的神色，道：「她卻不是流落在外，而是自願守護在那裡的。」

  魏紫見江浪還有下文的樣子，便聚精會神的聽著。

  江浪臉上神色頗有些凝重，頓了片刻方道：「在許多許多年前，那時海底還未有人類的存在。那個時候的鮫人一族是自成一國的。這位人魚公主，便是鮫人一族中最勇敢的戰士。後來，海城建成後，當時的海藍殿殿主看上了鮫人一手織鮫綃的手藝，便率領了許多修道者去攻打鮫人的王國。這位人魚公主帶領族人拼死力戰，然而鮫人一族雖是十分勇猛，卻生性單純，如何是狡詐的人類的對手。這位公主最後中了人類的奸計，身負重傷，奄奄一息之際留下遺言，要族人把自己的屍身放在戰場之側，她的在天之靈要守護著自己的族人，看著自己的族人趕走這些入侵者。」

  說著，江浪便指了指西邊：「如今那人魚公主所在之地，正是當年的戰場之處。」魏紫聽聞這位堅韌的人魚公主的事跡，心中亦是大感欽佩，追問道：「那後來如何？」江浪長長的嘆了一聲，臉上頗有些惋惜鄙夷之色：「可惜當時鮫人的國王生性軟弱，看自己最心愛的女兒戰死，更是大受打擊。後來為了避免族人更多的死傷，竟向海藍殿投誠了。」魏紫「啊」了一聲，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江浪又嗤笑了一聲，語帶嫌棄：「當時的海藍殿殿主為了讓鮫人一族死心塌地為自己賣命，便說自己也十分欽佩這位人魚公主的勇敢。為了遵循她的遺願，便將她長長久久的留在了最後的地方，讓她能永生永世看著自己心愛的海域。」說著撇了撇嘴：「這懷柔政策如此低劣不看，可笑那糊塗的老國王居然還感激涕零，覺得人類十分尊重他們，便又交出了鮫人一族至關緊要的一個秘密。」

  說到這裡，江浪便停住了嘴，帶著一副「你快來問我啊」的表情，望著魏紫但笑不語。

  魏紫果然急急地問他：「是什麼秘密？」江浪這才慢條斯理道：「正是這人魚之淚的秘密呀。」魏紫「噢」了一聲，問道：「聽說將這人魚之淚融入身體，便可自由在海底呼吸，也不怕水壓？」

  江浪點點頭：「正是如此。這和海城的建立也有莫大的關係。」

  江浪想了想，便又給魏紫講起了深藍海城的來歷：「在最早最早的上古時期，這海底是沒有人的。後來天地遭逢了一場大變，上古神魔紛紛隕落，幻靈境大陸上處處災禍不斷、民不聊生。有一位魔神境界的修道者，平日裡的修煉之處離大海極近，差不多就在如今的晚楓林附近。他見陸地上一片慘況，有一日異想天開，便打起了海里的主意。這人在陸地上頗有些勢力，便集結了一批散仙以上的修士，用避水咒給頭上罩了個能隔水卻不阻擋空氣的罩子，方下水一探究竟。」

  江浪不停點兒的說了許多的話，只覺得嗓子頗為干癢，再吸了咸腥的海水進去，更是十分難受，忍不住連連咳嗽。

  魏紫聽故事正聽到興頭處，見他停下了，急得抓耳撓腮。想了想，只得頗為不舍的摸了顆瓊露丹出來遞給江浪：「你吃了這個，嗓子就舒服了。」江浪接了過去，竟連問也不問，就直接丟進嘴裡了。

  過了片刻，魏紫見江浪面上的露出了十分舒服愜意的神色來，才追問道：「後來如何了？」

  江浪先嘆了一聲：「真是好東西。」才繼續往下講：「這些人下到海底之後，只見這裡靈氣充沛，又有各色奇珍異寶，亦無戰亂威脅，十足十的是個世外桃源，心中十分滿意。他們便用海底的礁石搭了幾座簡易的屋子，用避水訣把水擋在外面，自在裡面修煉。這也是如今海城的雛形了。」

  江浪清了清嗓子，又接著說：「在這裡修煉倒是極好，可是用飯如廁之類卻十分不方便。經常需要回到陸地上去，一來一去耗費時間甚長。即使帶了乾糧下來，也吃不了幾日，而且也不是長久之計。這位領頭的修道者便起了意，要在這海底建一座可供人永久生活的城池，讓他們可以長長久久地在海里待著。」

  「可是修建一座城池，所需人力物力甚巨，更何況是在海底修建。物力就暫且不說了，人手就是個極大的問題。畢竟修道之人數量有限，如此龐大的工程，少不了凡人的參與。可別說凡人根本下不到這海底來了，就算能下來，身體也承受不了海底的壓力。」

  「正在無可奈何之時，他們之中有人偶然發現了鮫人的蹤跡，又發現鮫人所織的鮫綃遇水不濕，十分適合做些在海底穿的衣服。這位領頭人便想著，既然建城的事情一時半會解決不了，先解決衣服的問題也不錯，就興沖沖地領了人去攻打鮫人。誰知道正是這一趟，竟讓他發現了人魚之淚這個巨大的驚喜。這正是瞌睡便有人送了枕頭來，有了這樣的寶貝，運送再多的凡人下水也不是問題了。後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才建成了如今的海城。」

  「只是那鮫人一族，便世世代代成了海藍殿的奴隸，一邊流淚、一邊織綃。」江浪嘆了口氣：「也不知那人魚公主看到自己的族人成了如今這個模樣，心裡是何感受。」

  魏紫聽了，心裡也頗不是滋味兒。

  江浪感懷了一番往事之後，方回過神來。他拍了下腦門，笑道：「本該給你講這海藍殿的，怎地講到人魚公主了。」又有些懊惱：「我還想著萬一你要去看人魚公主，我才給你講這段典故呢，誰知道一不留神現在就給講出來了。這可怎生是好，萬一帶你去看人魚公主，我可再講些什麼好呢？」

  江浪這一番話，不知不覺就把魏紫繞進去了。她心思單純，如何想得明白自己原本並未打算請江浪再帶她去看人魚公主的。

  魏紫和江浪說了這半日話，只覺得他說話有趣、人又親切，不知不覺間便把他當半個朋友了。如今見他這懊惱的樣子，忍不住便出聲安慰他：「沒事的，你可以給我講講別的典故啊。譬如……」她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方道：「譬如你可以給我講鮫綃是如何織的。」她雖聰明，與人打交道的心眼兒卻沒那麼活，想了半天也只乾巴巴地憋出這麼一句。說出口後，心裡只覺得這句話傻透了。

  江浪卻是高興起來，連連點頭：「好啊好啊，那明日我便帶你去看人魚公主吧？」魏紫本想說明日她要去沉船賭場，想了想早一些晚一些也沒什麼關係，自己後日再去也是一樣的。她看江浪興高采烈的樣子，自己心中也覺得十分高興，點頭答應了。

  江浪便一邊領著魏紫繞著海藍殿遊走，一邊給她講了許多有關海藍殿的典故秘事。

  魏紫雖然也聽小藍講過一些典故，但大都是些民間流傳的故事，結構粗糙、邏輯也不嚴謹，聽上去就有些不盡不實。

  江浪卻是講的詳細生動、有理有據，還給魏紫普及了許多八卦狗血的秘事。

  譬如如今的海藍殿殿主海藍藍與三大長老之一的龍至荒之間的愛恨情仇啊、另一位長老夢無垠年近兩百歲高齡還不娶妻據說是因為他有斷袖之癖深深地愛著沙長老啊、而沙長老卻是與夢無垠的侄女兒有一腿啦……還有些什麼侍衛偷了夜明珠給自己相好的窯姐兒誰知道這窯姐兒竟和他的上司也有一腿，結果被他上司在窯姐兒處發現了夜明珠抓了這侍衛去做采貝殼的苦力……種種秘事，江浪講得繪聲繪色、幾如親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哪裡打聽出來的。

  魏紫自小跟連霓裳學的端莊持禮，就算看了些話本子，其中也斷不會有這些市井俚語風月情事出現的。如今聽江浪講的活色生香，連嘴都快合不攏了，只覺得似認識了一個新世界一般。

  魏紫聽江浪說到夜明珠，忙問他：「我聽人說那海藍殿裡面掛滿了夜明珠，可是真的？」江浪忍不住捂了捂腦門：「那海藍殿還不至於沒品味到這個地步。」

  接著又細細講給魏紫聽：「那海藍殿雖有窗戶，卻是封死了的，許是為了保持神秘的緣故吧，因此是借不著外面的光的。海藍殿內部是用油燈的，只這油燈卻不是普通的油燈，所用之油是自深海蛟龍身上提煉出來的油。這蛟龍之油所點燃的油燈十分明亮、卻經年不滅，還帶有異香。那燈身更是蛟龍之骨所制，不朽不碎。用起來又高貴、又不落俗套。」又撇了嘴道：「若是全掛滿夜明珠，就真真是個暴發戶了。」

  若是有些見識的人，見江浪這樣低微的身份，說起海藍殿的內部卻如此頭頭是道，即使不生疑雲，也會覺得他是在胡說八道了。魏紫卻沒有這樣的經驗，只覺得江浪講的十分動聽，心中對他也是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