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藍衣少年江浪（今日入V）

  沿著最寬的街道走了一會，魏紫便看見前方有一座極高的建築。那建築是淺金色的重檐九脊頂，外牆則是數種顏色間雜。如今離得尚有十數丈遠，也能看得清其上的珠光寶氣、灼灼生輝。魏紫仰頭看了半晌，情不自禁的贊道：「這想必就是海藍殿了，果然壯觀。」

  話音方落，便聽旁邊有人接到：「這位小姐說的沒錯，那裡的確便是海藍殿了。」接話之人聲音粗噶，十分難聽。魏紫驚得一個哆嗦，忙轉頭看向聲音來處。

  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望著她笑。這少年膚色微黑、眉目疏朗，頭髮束在頭頂。身量極高，卻十分精瘦，穿著一身魚藍布短打，腰上掛著一把長刀，顯得十分精神。

  見魏紫望他，少年便道：「這位小姐是第一次來海城吧，可是要去參觀海藍殿？小姐想是不知道，這海藍殿有許多有趣的傳聞，卻是外人不知道的。小姐只需付五十錢，我便可與小姐講解這海藍殿的秘聞軼事。」說完，似怕魏紫不信似的，又信誓旦旦的保證道：「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魏紫聽這少年如此說，便知道他大概是書里寫的那種嚮導之類的人。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

  那少年見她笑中帶有揶揄之意，忙道：「小姐，你可去周圍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江浪是海藍殿最有名的嚮導，請我當嚮導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魏紫方知這個少年名為「江浪」。聽他吹的天花亂墜，不由更是忍俊不禁。

  魏紫見這少年雖有些油嘴滑舌，笑容卻乾淨明朗、十分可親，想了想五十錢也不貴，便笑道：「好了，我請你便是了。」說著便從袖袋裡摸錢。

  那江浪一聽，笑逐顏開。看魏紫似要掏錢，又忙忙的阻止她：「小姐您先別付錢，等我給您講完了，您覺得滿意了我才收費。這是我江浪的信譽保證。」說著挺起胸，拍了拍胸脯。魏紫看他實在有趣，忍不住笑的眉眼俱開。算起來，她遇見江浪的這半會，笑的比這十幾日加起來還多些。

  本書首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江浪見魏紫高興，自己也十分高興，又滔滔不絕地吹噓起自己來：「小姐您笑了，笑了就對了。誰不知我江浪收費公道量又足，包您聽得過癮、包您笑口常開。只要五十錢、買了不吃虧、買了不上當……」

  他只顧吹得口沫橫飛，卻不知道自己的一把公鴨嗓子實在擾人耳目。

  魏紫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便直接開口問道：「你的聲音怎麼這麼難聽？」

  原來她雖也學了些接人待物的禮儀，但畢竟常居山中，連霓裳又經常不說話。因此有時候一著急，就會口不擇言，就這麼直愣愣的問了出來。

  此言一出，江浪似被掐住了喉嚨，聲音戛然而止。過了半會，他才悶悶憋出一句：「我這是在變聲期，再長大些就好了。」魏紫方知道，原來男子在少年時期是要變聲的，變聲前的聲音和女子的分別並不大，變聲後聲音會變得渾厚低沉些，方能和女子區別開來。

  她想起自己方才問得著實唐突，不好意思的乾笑了一聲。

  兩人原是一邊走一邊說話的，沒多久就離海藍殿很近了。如今不但可以看清楚高大的宮殿，還可以看清周圍一圈低矮的圍牆。

  如今離得近了，魏紫方才看清，那海藍殿的脊頂竟是用了數以千計的淡金色貝殼做瓦。這些貝殼長寬均接近一丈長，更難得的是顏色大小均十分接近，也不知是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尋了這許多來。宮殿的外牆和低矮的圍牆均是用了白、粉、金、灰、褐、青等數種顏色的貝殼堆砌而成，卻並不顯得雜亂無章，只覺得十分富麗堂皇，看得出這些貝殼的分布排列均是下了心思花了工夫的。屋頂和牆壁之上，均泛著淡金色的珠光，這珠光卻不是靜止不動的，而是如汩汩溪水一般緩緩流轉，生成一種極絢麗的奇異美感。

  魏紫看得目眩神迷，喃喃問江浪：「這是什麼物事，竟這樣美麗。」江浪當閉嘴葫蘆當了半晌，早就憋不住了。他原是個話多的性子，只是怕魏紫又笑話他，才強忍住了不開口。如今見魏紫問他，自然是忍不住，嘴一張，一串話便滔滔不絕地倒了出來。好在他這次吸取了教訓，把聲音壓得十分低，再加上他說口舌伶俐、娓娓道來，倒也沒那麼刺耳了。

  江浪便問：「小姐，你看這流動的金光，可是有種頭暈痴迷的感覺？」魏紫點點頭。江浪道：「這就對了。其實這金光本沒有什麼稀奇的，不過是種淡金色珍珠磨成的粉塗抹在牆上罷了。只是海藍殿故意讓人傾注了靈力在上面，才會有這種流動的效果。」

  魏紫先是聽聞這麼大的牆面皆是用珍珠粉塗抹的，忍不住咋舌：「這得用多少珍珠粉啊？海藍殿真是有錢。」江浪撇了撇嘴，低聲道：「這海中值錢的產業皆在海藍殿四大家族手中，他們如何能沒錢。」魏紫先前也聽小藍說過這些，點點頭，頗有些嘆息：「這就是書上說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了罷。」江浪低聲附和：「可不就是如此。」

  魏紫感慨了一會，又問江浪：「想那珍珠粉塗在牆上已經夠炫目了，為何還要傾注靈力在上面，豈不浪費？」江浪低低的嗤笑了一聲：「還不是為了讓人看了頭暈目眩，心生敬畏。他們方可安安生生繼續做這海里的霸王。」這江浪竟就這麼大刺刺的站在海藍殿跟前大放厥詞，也不知是膽子太大還是腦子裡缺根弦，魏紫緊張的往四周望了望，這才發現竟沒看見一個海藍殿的侍衛。

  魏紫奇道：「這院牆這麼低，又沒有侍衛，竟不怕有人翻進去麼？」

  江浪老神在在的道：「小姐，你莫看這圍牆低矮，既無尖刀在上，又無侍衛在下，便以為它是個繡花枕頭空擺設。」他便伸出手指給魏紫看：「你別看那圍牆之上似乎空無一物，其實那上面罩著個頂頂值錢的寶物，叫做四象天羅帳。」

  魏紫想起小藍說過，海藍殿院子裡罩著個巨大的避水罩，便問江浪：「這四象天羅帳是個避水罩？」

  江浪「嗨」了一聲，滿臉的不贊同：「小姐是聽那些個凡人說的吧？」魏紫點點頭：「是啊？」江浪輕哼了一聲：「那些個凡人懂什麼，閉目塞聽的，海藍殿說這是避水罩，他們就奉為綸音似的。」又感嘆了一聲：「那些個普普通通的鮫綃避水罩，如何能和這四象天羅帳相提並論。」說著搖頭嘆氣，一副十分不以為然的樣子。

  魏紫見他口中連鮫綃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心中更是好奇，急得催他細細說來。

  江浪賣夠了關子，方擺出一臉神秘的樣子，湊近了魏紫，小聲道：「傳說這四象天羅帳是上古時期菩提老祖用過的帳篷。它可大可小，水浸不濕、火燒不爛、刀砍不透、劍刺不穿，是一件十足十的天靈地寶。它還有個十分神奇之處，從裡面看外面，是一清二楚的，但外面的人卻是看不見裡面的情況的。除非控制這四象天羅帳的人有意露出一些來，外面的人才能看得到這部分。」

  說著，江浪便又指了指海藍殿的主殿，道：「這便是海藍殿的人故意露出來給人瞻仰的，為的就是起個震懾的效果。不然這宮殿修的再唬人，外面的人看不見也是白瞎。」魏紫心中又是佩服這四象天羅帳實在神奇，又是感慨海藍殿的手段高明。此情此景就連自己這樣的修道者看了這宮殿都心醉神迷，更別說那些絲毫修為都無的凡人了。

  江浪又輕輕扯了扯魏紫的袖子，拉她走近些看：「小姐你仔細看，是能隱隱約約看見一些邊緣的，上面有靈氣流動。」魏紫凝神聚氣，仔細的盯著圍牆上方看，果然能看見有一層隱隱約約的透明薄膜在隨著水波輕輕擺動，上面還有瑩白的靈氣流轉不息。

  她心中詫異，又想起方才江浪說「那些凡人」，便問他：「你也能看見這上面有靈氣？你也是修道者？」江浪挺了挺胸膛，十分驕傲：「小姐莫看我這樣子，我其實已是散仙了。」停了停又補充到：「十三歲就升了的。」更是一臉得意。

  魏紫心中暗暗稱奇。要知道，一般人就算有些根骨，入散仙也得二十歲左右。像她和連洛這種自小用各種靈丹妙藥養著，又有名師教授上乘修煉技巧，才能比常人早些。這江浪雖不知是什麼來頭，但看他為了賺五十個錢就如此賣力，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太有權勢的人家出來的，居然在十三歲就升了散仙，若不是他極有天賦的緣故，就是遇到過什麼機緣了。

  魏紫滿腹疑團，便問了出來。江浪不以為意道：「並不十分難啊，就每日隨便打打坐就升了。」魏紫與人打交道不多，聽不出他話里的搪塞迴避之意，只當他真是如此隨便打打坐就升了散仙，心中就把他定位成了天賦異稟的修道者一流，由不得十分佩服。

  魏紫看著四象天羅帳，便問江浪道：「方才你說普通的避水罩是用鮫綃做的？」

  江浪點點頭，「嗯」了一聲：「那些罩子用的就是最便宜的透明鮫綃，也就只有個隔水的功能罷了，其他什麼用也沒有的。」

  魏紫奇道：「鮫綃還有便宜的？不是說極貴？」

  江浪笑道：「便宜是針對那些上等鮫綃說的，對普通人來說，當然是極貴的了。」

  原來鮫綃是以顏色分等級的。最高級的就是多種顏色交織在一起的，或者如魏紫方才看的紫絳綃那種顏色漸變的。這兩種為最頂級的鮫綃，可遇不可求，非技藝極高的鮫人是織不出來的，一匹價值幾十萬錢，。

  而次一等的鮫綃就是雙色的，再次就是單色鮫綃，還有一種完全透明的鮫綃，是產量最大也最廉價的。這種鮫綃因為完全透明，既不能做衣裳也不能做簾帳，便有精明的商人拿來做了避水罩。當然，透明鮫綃廉價只是針對其他鮫綃而言，比魚藍布這些又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一個能罩住中等大小院落的避水罩，也得幾萬錢，遠不是普通人家能消費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