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藍家

  換好衣服，魏紫便出來了。小藍看見魏紫一身魚藍布打扮，笑起來：「姐姐穿長袍果然好看。」

  又轉頭朝沈姨笑道：「沈姨眼光果然好。」沈姨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嗔道：「小機靈鬼兒，就你嘴甜，還不是想讓我給你打折。」

  小藍便抱著沈姨的胳膊，晃來晃去的撒嬌：「沈姨，你就給我這姐姐便宜些嘛。」沈姨無奈道：「好啦好啦，就算三百錢可好。」小藍一聽，忙露出一個甜笑，對沈姨說：「謝謝沈姨。」

  魏紫聽聞只要三百錢，驚異不已。她從袖袋裡取出錢，數了三百錢給沈姨，又有些遲疑的問：「沈姨，怎地這樣便宜？」沈姨詫異的望了她一眼，又不能說這我也是賺了你的錢的，只含糊道：「這魚藍布本就不貴。」

  小藍恨鐵不成鋼的望了魏紫一眼，匆匆拉著她告辭了。等走出店門，還聽見沈姨在後面叮囑：「我做了黃魚湯，這陣沒工夫。記得讓你娘來端，她愛喝這個。」小藍一邊大聲應道：「知道了，一會就叫我娘來端」，一邊拉著魏紫一溜煙兒的鑽進了巷子裡。

  等扯著魏紫游到巷子最裡面一戶的門口，小藍才停下來，氣喘吁吁地埋怨魏紫：「姐姐你怎地這樣傻，哪有人嫌東西便宜的。這虧得是沈姨，要是別人，聽你這樣問，不狠狠敲你一筆才怪呢。」魏紫訕訕地說：「我沒想到這樣便宜。」

  小藍氣得直想敲她的頭。

  這時，魏紫看見發光的牆壁，便問小藍：「你們這牆壁用的是什麼石頭，怎麼會發光？在別處卻未見過這種會發光的石頭。」

  

  小藍因為方才之事，心裡已經完全把魏紫和傻瓜劃上了等號，此時又聽見她說是石頭髮光，心裡更是覺得這位姐姐冒著傻氣，忍不住「撲哧」一笑，道：「傻姐姐，這不是石頭髮光。這是我們海里一種會發光的貝殼磨成的粉塗在石頭上的。」言語間十分得意：「這種貝殼特別多，生的又不好看，不能做首飾，所以特別便宜。我們家家都拿來塗外牆，這樣平日裡只要拉開窗簾，屋子裡就特別亮了，連油燈都不用點。那些富人本來還瞧不上我們這樣弄，非要整些個夜明珠來照明，結果發現還沒我們這貝殼粉塗出來明亮又不刺眼睛呢。後來海藍殿乾脆發了命令，讓整個海城都用這種貝殼粉塗外牆，所以海城日日夜夜都是亮著的。人家都說我們這裡是不夜之城呢。」魏紫見小藍說的繪聲繪色，想起自己方才的傻問題，也是一笑：「原來如此，我說從未見過這樣會發光的石頭呢。」

  小藍說了半會子話，才想起來了，拍了下腦袋道：「看我，怎麼就光顧著說話了。」又指了指跟前的門，對魏紫說：「姐姐，這是我家，進去坐坐吧。」

  魏紫覺得自己方與小藍認識沒多久，去人家家裡實在有些唐突，便有些猶豫：「這……這不方便吧。」小藍「嗨」了一聲道：「沒什麼不方便的。姐姐，反正你也還沒找落腳的地方呢，就去我家坐坐吧，吃了晚飯再去找客棧。」

  魏紫不意小藍竟這樣熱情，有心推辭，見她一臉期盼的望著自己，便有些不知如何開口，只得勉強說了聲「好吧」。小藍見魏紫應了，十分高興，便拽了她的手推開門，朝著裡面大喊：「娘，我回來了，還有客人。」

  門內是一個很小的院子，坐落著三四間房屋。便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匆匆從一間屋子裡迎了出來，熟絡地朝著魏紫招呼：「這位姑娘是小藍的朋友吧，快請進來坐。」說著，讓了魏紫進屋坐下。

  魏紫十分不習慣她的這種熱情，拘謹地道了聲謝。等到進了屋門，只見裡面如同成衣店一般十分乾爽，並無絲毫水汽。

  原本魏紫以為成衣店內無水，是因為門口布了避水陣。這沈姨開門做生意，為了顧客試衣方便，想來請個通法陣的修道者布個避水陣也是說的過去的。

  可是如今一看，小藍家裡竟也是乾的。小藍和她娘一看就是無絲毫修為的凡人，看她家的陳設之類的，也可以說是十分簡陋了。這避水陣雖簡單，卻也至少要是散仙修為的陣法師才布得了的。若說她們能花錢請人來布個避水陣，魏紫覺得是不大可能的。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暗道難道自己看走眼了，這小藍竟是個修道者？

  小藍見魏紫坐下就是發呆，只當她娘太聒噪了擾了魏紫，便對她娘說：「娘，您去做飯吧，我來招呼姐姐就是了。」她娘竟十分聽她的話，「哎」了一聲就自出去了。

  小藍便提了茶壺給魏紫倒了茶，端給她，無奈道：「我娘就是這麼個性子，姐姐可是被吵著了？」一邊小心的抬眼打量魏紫的神情，似是怕她惱的樣子。

  魏紫回過神來，忙道：「並沒有的。」便將心中疑惑說給小藍聽。小藍一聽，心中暗鬆了口氣，微微一笑，道：「姐姐，這並不是什麼避水陣。」說著便解釋給魏紫聽。

  原來他們雖為海城子民，但畢竟不同魚蝦。若是時刻都待在水中，還是十分不方便的。別的不說，吃飯喝水入廁這些頭等大事就無法進行。海藍殿為了方便子民生活，便發行了一種避水符。這種避水符因為是批量生產，所以十分便宜。有需要的人家買了回來貼在房門上，這間房屋便不會進水了，哪怕打開窗子也無妨，水都不會進來的。

  所以海城家家戶戶屋內都是乾爽的。也因為時常要在有水與無水的地方之間來往，久而久之，海城的人都練就了一身遊走之間切換自如的技能。

  若是富貴些的人家，還可以買一種避水罩，罩在院子裡，那樣整個院子都不會有水了。這種避水罩是透明的，也不會覺得憋悶。只是避水罩非常昂貴，他們這樣的人家自然是買不起的。

  魏紫聽小藍說了這些聞所未聞的事情，只覺得大開眼界。她想了想，又問小藍：「那海藍殿為何不弄個極大的避水罩，把這海城整個的罩起來，那樣豈不更是方便？」

  小藍聽了魏紫的問題，直笑得打跌：「傻姐姐，一個院子那麼大的避水罩都要幾十萬錢哩，要把整個海城罩住，得多少錢啊？」

  魏紫一聽，就知道自己又問了個傻問題，也訕訕地笑了起來。

  兩人說了一會話，就見小藍的娘探了個頭進來喊吃飯。小藍見狀，就拉了魏紫去廚房。因她家院子裡有水，飯菜是不方便端出來的，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廚房裡吃。

  魏紫仍有些不好意思，小藍便殷勤勸道：「姐姐，就是些尋常的飯，不值幾個錢的。姐姐第一次來海城，嘗嘗我們這裡的特色才好。你就莫要客氣了。」魏紫見她說的懇切，也就不再推辭了。

  魏紫跟著小藍來到廚房，只見廚房靠牆的地方放著一張石桌，上面擺著一盆炒貝殼，一盆扮海藻，還有幾個灰撲撲的饅頭形狀的東西。

  小藍便拉了魏紫在石凳上坐下。魏紫忙讓了小藍的娘先坐，自己方才坐下了。

  魏紫看盛飯菜的碗盤和筷子皆是灰黃色的，手感粗糙，卻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便問小藍。小藍告訴她，這是用一些便宜的貝殼磨成粉做的碗筷，海城裡大多數人家用的都是這種。還有一些其他諸如灰白、土黃之類的顏色。若是精緻些的，還會在碗碟上繪製花樣。

  小藍便拿了一個灰色的饅頭遞給魏紫，道：「姐姐，這是咱們海里一種水草做的草窩窩，你嘗嘗看。」魏紫謝了小藍，咬了一口。入口覺得有些滑嫩，又有些嚼勁，略微有些咸腥，倒也尚可入口。

  魏紫和連霓裳一起生活時，連霓裳經常會採買些精緻的食材，她手藝又極好，即使十分簡單的食材也能做出鮮美的滋味來，把魏紫的口味養的頗有些挑剔。自連霓裳死後，魏紫頗有些無心飲食，許多時候都是用乾糧隨便填飽肚子便罷。她在徘徊鎮時雖也逛街吃了些小吃，到底是心神不屬的，也沒嘗出什麼滋味。

  後來經過了徘徊林那一場歷練，魏紫只覺得心胸開闊了許多，方提起了精神。今日她見這草窩窩雖是口感一般，卻也十分新奇，便又吃了幾口。接著魏紫又夾了一枚貝殼吃，入口只覺得十分鮮美，便問小藍：「這是什麼貝殼？味道很不錯。」小藍笑道：「這是花蛤，咱們海里最多的就是這個，不值什麼錢，但味道鮮美，所以家家都愛吃。」

  魏紫聽聞又多吃了幾個，還嘗了嘗海藻，也是十分特別的味道。

  一頓飯吃完，魏紫只覺得胃裡許多日來第一次填滿了東西，飽飽的很有充實感。小藍瞥見魏紫臉上愜意的神情，心中放下心來，便又拉了她回屋子坐下，說了聲「姐姐等一下我」，便轉身進了裡屋。

  不一會兒，小藍便端了一個石頭的托盤出來，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貝殼做的小飾品，有頭花、胸針、耳墜子、手串等，倒也十分精緻可愛。

  小藍把托盤放在魏紫面前的桌上，殷勤笑道：「姐姐，你看看可有喜歡的？」魏紫以為小藍要送自己首飾，心中十分過意不去，忙搖頭道：「這怎麼好意思。」小藍便臉上笑得更是討好，道：「姐姐，這些都是些很普通的貝殼，不貴的，就是圖個樣子好看。」魏紫聽她說「不貴」，怔了一下，想明白了小藍大抵是要把首飾賣給自己的。

  魏紫掃了一眼這間可以說是家徒四壁的房間，心下嘆息了一聲。她便挑了一對玉白色的耳墜子，是用一雙極小的海螺做成的。這海螺雖小，樣子卻十分趣致可愛，還泛著淡淡的珠光，做成耳墜子倒也別致。魏紫又看了看，選了一串最大的用貝殼穿成的項鍊。

  選好之後，魏紫便抬頭問小藍：「小藍妹妹，這兩樣首飾要多少錢？」小藍見魏紫這樣痛快，反而有些不自在，訕訕道：「姐姐，這兩樣要一百五十錢。」頓了片刻，小藍臉上浮上了一絲羞愧，低聲道：「姐姐別怪我這樣，我爹死了，我娘什麼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