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連大小姐

  十七年前，正是幻靈歷玉衡紀年690年。

  當時的幻靈境，是一個仙魔同修的盛世。修仙道和修魔道在本質上並無太大區別，都是吸納天地間的靈氣為已用，配合外在的刀、劍、扇、環之類的武器，達到修為的提升，最終進入更高的境界。只是修仙一道的心法大都十分簡明易懂，它注重的是心志堅定、根基紮實、勤學苦練，積跂步以成千里。而修魔一道專走奇詭之路，修煉的法門十分刁鑽，但若是能通了其中關竅，一日千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時大多數較大的門派，門下弟子修仙道和修魔道的差不多都是各占半數左右，只有迷霧榕城的名劍山莊連家和青之綠洲的菱花鏡魏家例外。這兩個門派皆是屬於頂級門派之流，卻是因為各自的原因，前者一心修仙，後者全力修魔。

  修道者在進入散仙境界之前，是不分修仙道還是修魔道的。而從散仙往上的的第二次轉生，就要選擇是修仙道還是修魔道了。修仙一道依次會達到地仙、天仙、大羅金仙、天神的境界。而修魔一途則依次是夜叉、阿修羅、魔神、魔尊境界。

  進入二轉境界，修道者體內的內丹漸趨於無瑕臻純，即使不專門的打坐修煉，也可自行吸納靈氣，只是速度較打坐略慢罷了。此時配合內丹修習的武技便不可那麼隨意了，需好好的尋了正兒八經的名門秘笈來修習，方能有所裨益。這個時候的修道者，若是不收斂靈氣，身上便會有靈力流轉的痕跡，仙道為淡金色光圈，魔道為紫色迷霧。

  待修道者修為達到一定的層次，便需要過天劫。若是修道者能破了五隻上古神獸布下的陣法，歷了天劫升入三轉，便可騰雲駕霧，此時修道者幾已接近半仙之體。而若是修道者能有大造化，歷經錘鍊之後升入四轉，則更是有大神通，天入地、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天神和魔尊則是修煉的最高境界，據說到了這個境界，是真真的可以不死不傷、不滅不湮。然而，那些據稱能與天地同壽的上古神魔，卻因各種不知名的原因仍是消亡殆盡了。自那之後，放眼幻靈境這幾千年，卻也再未聽說有出過半個天神或魔尊。只有些許他們遺落人間的有通天徹地之能的秘寶，提醒著人們幻靈境曾有過的那個神魔遍地的輝煌時代。

  名劍山莊是迷霧榕城實打實的主人，而名劍山莊莊主連秋水不僅是榕城的無冕之王，更是當世僅存的兩個四轉仙魔之一。另一個四轉魔神，則是菱花鏡上上任鏡主魏長天。

  連秋水是個不世出的奇才，在三百歲的年紀就步入了大羅金仙境界，比菱花鏡的開山祖師魏逍遙還早了幾十年。他一心修煉，三百歲那年升了大羅金仙，才略緩了口氣，於次年迎娶了有「出水芙蓉」美稱的桃源仙境主人洛飄飄為妻。二人成親五年，才生下了唯一的女兒連洛，自是如眼珠子般愛惜。

  而魏長天早已不問世事多年，前些年便帶著妻子莫清婉遊山玩水去了，如今世間已再難尋到他們的蹤跡。亦有傳言說，他已破開屏障，去了另一重宇宙了。因此，此時正兒八經還活在人們視線中的四轉仙魔，便只有連秋水一個了，其分量地位自是不可小覷。

  

  連洛有如此顯赫的家世，又得父母萬般寵愛，可謂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更為難得的是，她除了生的花容月貌、得了一個「天仙子」的美稱之外，於修煉和武技兩道上也天賦驚人。

  十七年前，連洛將將十四歲，可卻已經升入了常人近百年才有可能達到的二轉地仙境界。她又得父親水親傳了自己的成名絕技「秋水劍法」，還跟母親修習了桃源仙境的輕功絕技「凌波微步」。

  更有正兒八經能通曉古今的神算子今古言預言，連家大小姐二十歲前會遭遇一場事故。當事故發生時，不可強行更改、只能順勢而為。若能安然度過這場事故，則連洛定能超越其父，在二百歲之際大羅金仙境界。若是機緣巧合，或許能在有生之年步入天神之列。那今古言極為靈驗，因此雖說他這番似是而非的話讓人十分摸不著頭腦，有些說了等於沒說的意味在裡面，坊間卻仍是一片譁然。

  這樣一個運氣好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天之驕女，人生本該是一帆風順到讓人連嫉妒之心都生不出來的。可她的命運，卻在十四歲生辰之後，突然折向了另一個方向。

  連洛十四歲生辰時，因她將將升了地仙，連秋水便決意大辦一場。他發帖子請了許多賓客，還有不少人是慕連秋水或連洛之名不請自來的。

  這日是連洛生辰，因此客人們難免都將話題集中在連洛身上，好聽的話跟不要錢似的一車一車的往外倒。聽得多了，連大小姐心裡的膩歪就有些積不住溢了出來。於是，自小表現得乖巧聽話、從不曾在明面上做出什麼出格之事的連大小姐，在她十四歲生辰的第二天，做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的法子是跟話本上學的。

  這日，連洛把身邊伺候的人都支了開來，然後輕手輕腳的取了自己的百寶囊出來。

  百寶囊是幻靈境中的修道者基本上人手一個的法寶，它外觀大小皆和荷包類似，內里空間卻是不小的。百寶囊也分個三六九等，那種幾百錢一個的，內里的空間約莫就是一個籮筐大小。而似連洛手中這種幾萬錢一個的極品百寶囊，裡面的空間比一間屋子還要大上許多。這麼大的空間，若是需要取什麼物件時，就需把手伸入百寶囊然後在心中默念，那東西自然就到手裡了。當然，前提是得確切知道百寶囊中有什麼東西才行。

  連洛把自己值錢的法寶、丹藥和首飾用百寶囊一股腦兒的全兜了，又取出一個紫檀木的錢匣子，打了開來。

  幻靈境中的錢幣分為兩種，一種是用打磨的極薄的靈石製成的靈幣，面值有五十錢、二十錢、十錢、一錢等，還有一種是用特質的水火不侵的生絹製作的絹幣，面值有一千錢、五百錢和一百錢三種。再多的錢，就要用到銀票了。

  幻靈境中最大的錢莊是靈境錢莊。錢莊遍布整個幻靈境，凡叫的出名字的地方，基本都有靈境錢莊。執靈境錢莊的銀票，可在任何一家分店兌換幻靈幣，絕不拖欠，童叟無欺。因此，現下大都用的是靈境錢莊的銀票。

  只見連洛的錢匣子裡有許多絹幣、一些散碎的靈幣、還有幾張靈境錢莊的銀票。她取了個荷包，把這些都裝了進去，也丟進百寶囊去。接著，連洛鑽到床底下奚奚索索了一陣子，摸出個半大的木匣子來。她打開木匣子，裡面有些黃粉、炭筆之類奇奇怪怪的東西，底下竟還壓了一件青色的的男式長袍。長袍是少年人的樣式，決計不是她爹常穿的那種，也不知道她是打哪兒整來的。

  連洛扯了張包袱皮，把匣子裡的東西包了，也丟進百寶囊去。最後，還沒忘把自小隨身的洛神劍也擱了進去。她掂了掂百寶囊，感覺已經很沉了，才心滿意足的捏了訣鎖了百寶囊，掛在腰間。

  隨後，她喚來兩個貼身伺候的丫鬟，一同去向連秋水稟告，說是要出門去挑首飾。這也是尋常事，連秋水便允了。

  榕城就是名劍山莊的地盤，連洛又已是地仙境界，因此連秋水並不十分擔心。只是耐不過洛飄飄不放心，因此除了兩個稍有些修為但仍是凡人的丫鬟外，連秋水還派了兩個地仙級別的侍衛跟著連洛一起去了。

  到了首飾店，連洛裝模作樣挑了半會首飾，又說要去挑衣服。她卻不去綢緞店看料子，只一徑的去了成衣店。連洛的衣衫雖說大都是選了料子請裁縫量身定做的，卻也難免有時興起，去成衣店選幾件成衣。因此丫鬟和侍衛也不以為意，跟著她去了。

  到了成衣店，連洛挑了一件長衫，便說要去貴賓室試試看，兩個丫鬟自是跟著的。卻不想到了貴賓室，連洛卻道要吃東街柳家巷子裡的豆腐腦兒，這便支走了一個丫鬟。那柳家巷子離成衣店足足有四五里路，以這丫鬟的腳程，來回怎麼也得一個時辰。連洛支走了一個，對另一個就簡單粗暴多了。她捏了一個安神訣就放倒了這個丫鬟，好讓她美美的睡上兩個時辰。

  解決了兩個麻煩後，連洛從從容容地從百寶囊中拿出黃粉等物。

  她先是用帕子蘸了點茶水把臉上的脂粉擦了，又用黃粉塗了臉和脖子。然後對著鏡子，用炭筆畫粗了眉毛，又打散了頭髮，學男子那樣束起來。接著，連洛又脫了衣裙，扯出一條白布裹了胸，又換上了包袱里的青色袍子。

  這一套工夫做下來將將用了一刻鐘，顯見得是十分熟練的。連洛把方才拿出來的易容之物又重新收回百寶囊，推開窗戶左右望了望。見四處無人，連洛便輕提一口氣，縱身躍出幾丈遠，從成衣店後面的巷子悄悄溜走了。

  到了城門口，連洛摸出一個名劍山莊的低級弟子令牌給守衛看，便大搖大擺地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