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同床共枕

  皇帝自小便怕這個長姐，別看她模樣秀氣，一蹙眉便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總能讓人無條件臣服。

  皇帝唯唯諾諾地點頭，慌張地應道：:「是，是，謹記長姐教誨。」

  「不過本宮倒不是來說這個的，我是來同你講講鶯兒的事。鶯兒到了該嫁人的好年紀了，你做為父皇，也該替她操心操心。」長公主話鋒一轉，揮揮手便喚了蘇月鶯進來，「我在京中尋摸了一圈，這個年紀也只有世子沐燁和鶯兒最為般配。皇弟若是覺得沒問題，那便擬個聖旨吧。」

  她這語氣聽上去像是商討，實則是指令。

  皇帝垂著頭沉思了會兒，然後叫來身旁的太監，大手一揮道:「那便由長姐來選定良辰吉日吧！小世子卻是難得一遇的人才，也算是配得上我們鶯兒。」

  「兒臣謝父皇成全！」蘇月鶯聽了，樂得眼睛都彎了，連忙跪地謝恩。

  皇帝樂呵呵地讓她平身，看著長姐離開，長舒了一口氣。

  這幾日裡，沐燁每夜都會例行公事地來檢查祁煙北的傷勢，看過便走。

  她不禁暗暗思索，她現在對外的身份是沐燁的侍妾，可他每次都這般早早離開，那府中上下人多嘴雜，不得寵的消息要是傳開了，她的計劃可就沒那麼好運行了。

  她心知肚明，要想在這世子府里興風作浪，還是得先有個得寵的前提。

  

  房中正點著燭燈，沐燁今夜照舊又來了。

  他小心地替祁煙北敷好藥，看著傷口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終於稍稍安心了些。

  可偏偏祁煙北不甚在意，巴不得留疤才好。這樣，他便能對她多幾分愧疚。

  沐燁的動作又輕又快，好似在她傷口上運輕功一般。他換下藥後，收好藥瓶讓她躺好，正打算叫她好生歇息，就被祁煙北搶先開了口：「公子可否同我一起睡？」

  她忽地伸手扯住了她的衣擺，秀氣清麗的眸子裡透出一點溫軟的氣息。

  平日裡祁煙北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她這副模樣沐燁還是第一次見。

  祁煙北見他沒反應，輕微地蹙了蹙眉，補充道:「我只是心裡惴惴不安，公子只需每晚伴我入眠便好。」

  沐燁揚揚嘴角，淺淺地笑了。

  這男人平日裡不笑，總是陰桀得讓人難以接近。如今這一彎唇，整張臉越發的驚艷出眾，如沐春風一般。

  祁煙北懶得看，一看見他就會想起過往，實在心煩意亂得很，但因為計劃在身又不得不這麼辦。

  「好。」

  他低低沉沉地應下，富有磁性的嗓音悅耳得像宮中打更時的鐘聲。

  接下來，祁煙北跟沐燁連著同床好幾日。兩人雷打不動地日日一同用膳，夜夜共枕而眠。

  不過他們各懷心事，躺在床上從來也不幹什麼，只是偶爾搭一兩句話，沐燁問，祁煙北便答。

  二人睡了這麼些時日，下人們都是看在眼裡的。這無雙的寵愛便從這府牆裡傳了出去，自然也落到了某些探子的耳朵里。

  長公主府安插的幾個探子記下這些話，轉頭就稟報了長公主和蘇月鶯。

  蘇月鶯剛開始是愣了會兒，詢問清楚後，確定自己聽清楚了，又氣又惱，險些沒把長公主宮殿裡的各個價格不菲的玉器給砸壞了。

  「公主，你切莫動怒啊！為了那麼個賤胚子，不值當！」長公主的貼身宮女眼疾手快地攔住了這位嬌蠻的千金，趕緊求助地看向自家主子。

  長公主卻清靜地呷了口茶水，悠悠地挑眉道:「氣什麼？再得寵也不過是個侍妾，等今日聖旨一下，你才是正兒八經的正妻。你是要和沐燁平起平坐的，一個小小侍妾就氣成這般，以後還不被人笑話？」

  蘇月鶯還是不消氣，跺了跺腳:「姑母，我就是受不了這口氣！憑什麼那隻狐狸精就如此這麼早得到燁哥哥的寵愛？等鶯兒當上了世子妃，鶯兒定要把她賣進勾欄去！」

  長公主沒用心聽她說的話，和身側的宮女耳語了一會兒。

  她詢問了一下沐轅的傷勢，聽聞兒子的傷勢快要見好了，便打算放心地替三公主安排這些事情。

  她前些日子曾打發幾個眼線去找尋那日世子府的奴才，只知道傷了沐轅的人喚作白祈。可巡查了好幾日也找不著他，只得提醒了沐燁幾番，打算過幾日再去找他算帳。

  而沐轅這頭呢，似乎是找到了新歡，消停了幾天。

  長公主差人傳喚了皇帝身邊的王太監，很快，王太監便狗腿地捧著一卷聖旨趕來了。

  她特意給今日的蘇月鶯打扮得精緻漂亮，一身行雲流水的粉色襦裙輕薄仙氣，外頭再披上繡花精美的蜀錦披帛，宮中那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則更不用說。

  蘇月鶯本就生得好看，這麼一拾綴，說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也不為過。

  「走吧，起駕世子府。」

  長公主穿得雍容華貴，頭上排滿了珍貴的翡翠珠寶，臉色和一旁年輕靚麗的蘇月鶯比起來卻是顯得有點憔悴。蘇月鶯難得乖巧，一路上話也不多，面色緋紅地坐在馬車上。

  沐燁有段時間沒見蘇月鶯了，他跪在正廳中央，祁煙北跪在他身邊，下人也整整齊齊地跪下，等待著太監宣讀聖旨。

  蘇月鶯看見祁煙北有些氣惱，但今日事她的喜日子，便壓制住了憤怒，只一心看著沐燁英氣的臉。

  王太監的聲音一聽就是在宮中混了多年的奸詐老太監，尖利而狡黠，他捧著金光燦燦的聖旨，眯起眼睛大聲地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公主蘇月鶯，活潑喜人，德才兼備……」

  蘇月鶯聽著這些溢美之詞，低著頭，心裡喜滋滋的，嬌俏的臉上帶著點羞怯的笑。

  「世子沐燁，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二人正當嫁娶年紀，實乃天作之合……」

  沐燁聽完，愣了愣，隨即驚愕地抬起頭。他看著王太監一臉橫肉的模樣，心中頓時升起了點火氣。

  皇帝不當政也不管兒女婚事，沒有主見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突然想出這茬，想必定是長公主的主意了！

  他抿著唇，一時沒接話。

  「兒臣謝過父皇恩典！」蘇月鶯臉上笑意更甚，挑釁似的看了眼祁煙北。祁煙北卻看都沒看她，始終淡然。

  蘇月鶯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眼神示意了一下沐燁:「燁哥哥，快些接旨呀。」

  祁煙北注意到蘇月鶯的得意，實在懶得搭理。

  她沒空理會蘇月鶯的小把戲，心裡暗暗想道，若是三公主當上了世子妃，那想必她在府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三公主雖說狂妄自大，但也不是沒有腦子，這樣自己便是瓮中之鱉了。

  這樣被動的處境是她最不願面臨的。她抬起眼看了看沐燁，沐燁依然跪在地上無動於衷，似乎沒有想把那聖旨接過來的意思。

  「怎麼，還不快領旨謝恩？」王太監晃了晃聖旨，厲聲問。

  沐燁無可奈何，聖旨不可違背，他面無波瀾地伸出手接過聖旨:「微臣謝過陛下恩典。」

  沐燁表面上是接了旨，眼底卻冷若冰霜，沒有一點謝恩的意思。他是真沒想到，長公主會給他來這麼一道，既成全了蘇月鶯，讓蘇月鶯欠下了她一個人情，又在府中多安插了一枚有力的眼線。

  「王公公，良辰吉日定在何時？」蘇月鶯拍拍裙子，迫不及待地問。

  「回公主殿下，」王太監油膩地笑著，「就在這月十五，公主誕辰那日。」

  今日是初九，那十五就不遠了……

  三公主的誕辰皇帝每年都大張旗鼓地替她過，宮裡宮外都熱鬧，到處都張燈結彩，也能看出這位三公主不是一般的得寵。

  不過僅用五六日的時間來準備婚事，未免也太過倉促了。

  祁煙北低頭沉思著什麼，手裡的茶盞已經被捏出了一道裂痕。

  「燁哥哥，我終於可以做你的世子妃了！」蘇月鶯興高采烈地想撲進沐燁懷裡，沐燁從容地退了一步，蘇月鶯撲了個空，不滿地噘著嘴:「再過幾日燁哥哥與我便是夫妻，為何這樣生分？」

  「還請公主自重。」沐燁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直接劃分界限，聲音冷得讓人發顫。

  幾個下人沒忍住笑，輕輕地噗嗤了兩聲。

  蘇月鶯氣得直跺腳，臉都憋紅了，在正廳內大喊大叫:「笑什麼笑！我可是三公主，將來的世子妃，你們現在笑，以後可有你們好看的！」

  「公主請回吧，我不喜歡世子府中有人吵鬧。」

  沐燁淡淡地下了逐客令，微微眯起冰冷的眸子。他的語氣讓人不容反抗，平淡的聲音里含著點威脅警告的意味。

  因著長公主沒有下馬車，所以儘管身後跟了零零總總十幾人的宮女太監，蘇月鶯仍然覺得有些底氣不足。

  王太監直接看傻，眼睛都瞪直了。他還從未見過有人敢這麼和這位祖宗說話！

  「擺駕回宮！」蘇月鶯卻絲毫不介意，嘀嘀咕咕著轉身出了世子府。

  因為她潛意識裡認為沐燁遲早是她的，任何人也搶不走。

  王太監一揮拂塵，扯著尖利的嗓子叫道:「起駕，回宮！」